當天晚上，李弘和風雪一直談到深夜。

風雪聽說自己可以回大漠，非常興，但聽到此行的目的之後，便失去了笑容，默默依偎在李弘邊，靜靜地聽著李弘說話。

前年為了中原大戰，鮮於輔聯合胡族各部把中、東兩部鮮卑趕到了大鮮卑山。去年柯比熊，臣服大漢，帶著部落返回了火雲原和烏侯秦水。今年朝廷打算徵調柯比熊遠征河西，緩解西疆局勢，以便給大軍贏取足夠時間攻克全取中原，但現在北疆形勢不同往日了，李弘並沒有把握說服柯比熊接朝廷的徵調。

這幾年北疆軍連連征戰，不但主力大軍盡數南下，還連續從塞外徵調胡騎助戰。隨著北疆軍征服的土地越來越多，戰場也越來越多，北疆軍兵力不足、河北財賦不足的矛盾越來越突出，由此導致朝廷對塞外大漠的控制越來越弱。

要想扭轉目前的不利局面，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攻克、全取中原。

中原合天下之全勢，自古以來，歷朝歷代的興衰更替，都取決於對中原的爭奪。進取天下，中原為必爭之地，安定天下，中原為控中樞。不佔據中原，則無以問鼎天下，不鞏固中原，則無以謀天下之長治久安。今日大漢的中興大業，正走到這個關鍵時刻。勝，則天下一統；敗，則社稷傾覆。

「我們最早平定天下的策略是以為都城，以中原為基擬定的，但長公主決定定都長安后，平定天下的策略隨即發生了本改變。關中大戰的時候，我之所以一再要求保全韓遂和西涼軍，其目的正是為了儘快形平定天下的格局。」李弘一手摟著風雪，一手攤開了案幾上的地圖，「大漢定都長安以關中為基后，攻防重心將整向西北遷移，這時西疆的穩定遠比北疆的穩定更為重要。西疆若穩，大軍則可以迅速佔據全取中原，然後大軍一部從隴西和漢中南下奪取益州，一部從南下攻打荊州，等到兩軍會合於長江一線，袁紹、劉表等逆賊必然敗亡，而曹、孫權、周瑜等叛逆則完全失去了抵抗之力，投降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如此天下在三到五年即可平定。」

「韓遂的突然陣亡打了我們的部署，今天西疆的羌人之更讓朝廷失去了平定天下的先機，我們平定天下的步伐將大大減慢，平定天下的時間至要推遲三年左右。」

「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攻克，奠定平定天下的基礎，而要想攻克，首先要保證西疆的穩定。從目前西疆的形勢來看，穩定是不可能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把羌人擋在關中的大門之外。禍西疆的羌人中，實力最強悍的就是河西羌軍，只要把河西羌軍拖在黃河北岸，關中的安全就能得到保障。」

「我們拿下后，有兩個選擇。一是西進涼州，穩定西疆，繼而按照原定之策奪取益州，控制長江上游水道，然後實施兩路夾攻之策奪取荊州，雖然曹、孫權等人會利用這段時間增強實力，但大勢已去，頑抗到底也不過是死路一條而已。二是暫時放棄西疆，先打江淮、荊州。實施此策最擔心的是關中的安全，關中一旦遭到羌人的威脅，我們就不得不放棄南下平叛大戰去拱衛京都。另外，江淮戰場有淮河、長江兩道天險，如果曹、孫權據此天險負隅頑抗，同時袁紹、劉表又及時佔據了益州，那等到我們平定了江淮和荊州后，大軍就不得不在益州和西涼兩個最艱難的戰場上作戰，平叛時間將遙遙無期，這就重蹈了武皇帝的覆轍。當年武皇帝為了打蜀的公孫述和穩定西涼，前前後後耗費了十幾年時間，大大延誤了中興大業的進程。也就是說，等我們都死了，我們的孩子可能還在戰場上為中興大業而浴戰。」

「兩相比較，當然是先穩定西疆對中興大業最為有利。」李弘著似懂非懂的風雪，鄭重地說道，「所以，這次你北上大漠，無論如何都要說服柯比熊出征河西。」

大漢的山川河流在風雪的腦海里並沒什麼概念，李弘的平定天下之策也不是很明白，不過李弘最後那句「等我們都死了，我們的孩子還在戰場上浴戰」對震撼很大，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馬上去大漠，但河西距離烏侯秦水太遠了，柯比熊未必會答應。他現在是東部大漠的鮮卑王，凡事都要為部落考慮，如果各部落首領反對出征，他恐怕也沒有辦法。」

「你告訴他，如果他不願意去，我就讓扶羅韓去。」李弘說道，「到河西不一定非要打仗，只要把河西羌人拖在黃河北岸就行了。這件事風險不大，功勛卻很大，不但能得到大漢天子的封賞，在大漠上也能揚名立萬，可謂名利雙收。柯比熊現在事事都要倚仗彌加和熊霸，為什麼？就是因為他沒有名氣，沒有功勛，這兩年他又不自量力，和我們對著干，結果被我們攆得四流浪，威信越來越低，如今在中、東兩部鮮卑中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假以時日，他的東部鮮卑王被彌加所取代，我一點也不覺得驚奇。」

風雪猶豫了一會兒，試探著問道：「大哥，柯比熊如果帶著鐵騎趕到河西，至需要一兩年才能回到烏侯秦水。他和扶羅韓的關係一直很張，如果扶羅韓乘機……」

「墨賜會看著扶羅韓。」

「墨賜已經老了，如果他突然死了……」

「白山還有烏丸人樓麓。」

「遼東的蹋頓如果北上攻擊呢？」

「小懶（李溯）、公孫續都在遼東，蹋頓不敢挑起是非。」李弘手拍拍風雪的後背，低聲說道，「另外，我還想讓你到扶餘國去一趟，代表大漢去一下尉仇臺。」

風雪愣了一下，臉顯驚喜之，旋即又憂鬱地搖了搖頭，「那我到明年才能回來，我……」

「你要辛苦一趟，為了大漢，也為了孩子。」李弘抱住風雪的軀，聲說道，「你不要擔心孩子，小雨會把們照顧好的。」

「我想秀兒。」風雪眼含淚水，輕聲哀求道，「我想帶秀兒一起回大漠。」

「好吧。」李弘摟住風雪，連聲說道，「我讓小雨把秀兒立即送到邯鄲，然後你們母娘一起北上。秀兒長這麼大了，也該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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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騎校尉祭鋒、大將軍府從事中郎閻志、大將軍府門下督賊曹任意帶著一千黑豹義從護著大將軍夫人風雪急速北上。

四月底，長公主下旨，拜大將軍夫人風雪為巡使、持節，中書右僕田豫副之，北上大漠安胡族各部，徵調東部鮮卑王柯比熊出征河西，並出巡遼東，扶余、挹婁高句驪等地。同時急告征北將軍鮮於銀、遼東都護府都護李溯、幽州刺史牽招派兵保護風雪的安全。

前幽州刺史王澤暫時不要返回晉，而是留在幽州，陪同風雪一同出巡大漠。

四月底，左車騎將軍鮮於輔急告太尉荀攸、右車騎將軍徐榮、涼州刺史賈詡，大將軍夫人風雪已北上大漠徵調援兵，請諸位大人務必固守漢，確保關中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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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益州，都。

本月中，劉備率軍突破了涪城，猛攻綿竹。綿竹令費詩連連告急。劉璋派軍司馬王沖率軍支援綿竹，但西征軍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整后，將士們力充沛，士氣高漲，糧草軍械充足，蜀軍抵擋不住，再丟綿竹，退守雒城。劉備的大軍距離都還有八十里。

本月下，劉磐、趙韙、蒯良突破了武，攻打廣都。廣都距離都只有三十里，況異常危急。劉璋急派司馬張任率軍支援。

都即將陷西征軍的包圍，劉璋大為驚恐，他一邊向各郡縣求援，一邊急召掾屬商議對策。

治中王謀、別駕張松、主薄黃權、長史杜微、五掾周群、功曹掾來敏，都令董和等大吏聚集在一起，爭論不休。

治中王謀認為應該立即派人議和。

此次攻打益州的有三支軍隊，分別是趙韙、龐義的叛軍，劉辟、蒯良的荊州軍、劉備的豫州軍。趙韙背叛劉璋是為了獨霸蜀，劉表對荊州也是垂涎已久，這兩支軍隊是敵人。劉備一直在中原、徐州、豫州等地來迴轉悠，他的來意目前不得而知，但他是西征軍統帥，肯定是奉天子聖旨而來，也就是說，他對益州的況可能一無所知。王謀說，大人是宗室大臣，劉備也是宗室大臣，過去都是一家人，相對於趙韙那個逆賊來說，劉備更相信大人的話。大人把趙韙叛的前後原因仔細說清楚，相信劉備大人一定會做出正確判斷。只要能說服劉備，把劉備拉到我們這一邊，益州的形勢馬上就會逆轉，趙韙那個逆賊必定死無葬之地，而劉表乘奪取益州的謀也會暴無疑。如此則都無憂。

王謀的建議得到了杜微、來敏等人的贊同，但別駕張松、主薄黃權卻堅決不同意。

劉表也好，劉備也好，都是當世梟雄。如果趙韙是條卑鄙的草狗，劉表是只待人而噬的豺狼，那劉備就是一頭極了的老虎。和劉備握手言和，依靠劉備保住都，等於與虎謀皮，最終必會被這頭窮兇極惡的老虎連骨頭帶皮吃得乾乾淨淨。

張松說，我們曾向南的天子求援，向的袁紹求援，但結果如何？袁紹和漢中的張魯聯姻了，暗中幫助他謀取益州。南的天子被袁紹、劉表等人控制著，他們派出了西征大軍，明目張膽地幫助叛逆趙韙攻打都。如今西征大軍已經兵臨城下，這還不能說明問題，不能讓諸位大人清醒一點嗎？

「大漢的天子在哪？大漢的朝廷在哪？我們的援軍在哪？」張鬆手指北方，大聲說道，「大漢的天子在晉，大漢的朝廷在河北，我們的援軍就在關中。我們應該聯合各地郡縣頑強堅持，死守都，同時派人出平小道急赴隴西，從西疆趕到關中求援，從關中趕到晉拜見大漢天子。」

劉璋被張松這一嗓子吼暈了，坐在那裏半天沒說話。

「大人，都有三萬大軍，有堆積如山的糧食，有忠誠於大漢的臣僚，只要大人下定決心，我們不但能守住都，更有機會擊敗敵人。」從廣都前線匆匆返回的張任激地說道，「敵人雖然兩路夾攻，但兵力上沒有絕對優勢，攜帶的糧草輜重也非常有限。只要我們堅守半年，敵軍定會糧草斷絕陷絕境。」

「荊州的糧食很多，劉表會源源不斷地把糧食送到蜀。」功曹掾來敏對張任的話不以為然，「張大人說敵人只能堅持半年，據何在？」

「雖然益州距離中原遙遠，但中原這兩年發生的事我們或多或知道一點。」張任解釋道，「去年關中大戰結束后，已經被北疆軍團團包圍，劉表之所以拖到現在才出兵聯合趙韙一起攻打都，正是到了中原戰場的拖累。今年北疆軍肯定要打，失陷后，袁紹和劉表只能退守荊州，然後呢？然後他們往哪裏逃？益州，他們只能逃到益州才能暫時躲過北疆軍的追殺。這才是劉備、劉磐率軍攻殺益州的真正目的。王大人剛才說議和劉備，利用劉備的力量誅殺趙韙保住都，其實本就是自取滅亡之策。」

「依照常理，北疆軍會在春耕結束后，大量徵調民夫開始攻打。大戰一旦發，袁紹、劉表就會把主力投到外圍戰場上，以幫助守軍堅守城池，這樣一來，他們就沒有足夠的糧草支援益州戰場了。諸位大人可以想想，劉備為什麼帶著大軍冒著嚴寒進蜀？為什麼急不可耐，在正月就北上展開攻擊？很明顯，他們在搶時間。所以，我們只要死守都，最後敗亡的必定是劉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