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夫人，我已經跟丞相府離關系，不再是你的兒子，淺染也不再是你的孫了，還請你掂量清楚自己的份。丞相尸骨未寒，莫要再當著他的面口噴人。”

柳沛字字句句鏗鏘有力，像是重錘一般敲擊著柳老夫人的心，抬眸看著眼前這個人，一時間不由得愣住了。

眼前這個面容威嚴眼神冷靜的大將軍，真的是當初那個唯唯諾諾從來不敢忤逆自己的乖巧小兒子嗎？

不敢相信。

其實不只是柳老夫人，就連柳淺染都為父親方才的話吃了一驚。

但也只是詫異，并沒有說話。

柳老夫人適應了片刻之后，大抵是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被一旁正默言的柳霜兒和丞相夫人攙扶著的，竟然又開始破口大罵。

“你們再怎麼離也還是姓柳，我為柳家這一代年紀最大的長輩，難不連教訓后輩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柳老夫人說完，底氣十足地看著父二人，目里滿滿盡是得意，似乎想看他們笑話一般。

柳淺染始終沒有說話，此時也抬頭看著自家父親，想看他怎麼說。

柳沛靜默片刻，語出驚人。

“柳老夫人您錯了，我跟淺染都姓柳，但你不姓。”

柳淺染看著自家父親淡然卻冷的眸子，完全震驚了。

我跟淺染都姓柳，但你不姓。

所以言下之意不就是，你不配以柳家長輩自居。

柳淺染心底暗暗驚嘆了一聲，心想看來丞相的死對于父親來說影響果真是巨大的。

“你說什麼？柳沛，你……你竟然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你，反了，反了！”柳老夫人的臉被氣了柿子的，指著柳沛繼續破口大罵，肩膀不停地上下起伏，猛烈抖。

而后者始終神淡然，一雙眼睛淡淡地看著丞相的完全被火化之后，骨灰被封黑的木盒子里，全程面無表。

仔細一看，才會發現那眼神之中深藏的悲哀。

他的兄長死了，母親當著兄長尸骨的面指責自己。

呵。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

柳沛看著眼前宛如潑婦罵街一般的柳老夫人，心底只覺得可笑至極。

明明是把自己生下來的人，明明應該是跟自己最親的母親，竟然因為一個天煞孤星的傳言便從小冷落自己。百般.待不說，還不顧他的生死將他送上了戰場。

放眼當初的整個柳府，恐怕是沒有人真心待他的吧。

而那個唯一想要真心待他的人，已經化為了骨灰。

丞相往火架子上面又看了一眼，頓時只覺得左口某個地方作痛，疼的無比真實。在這種場合他又不可抬手捂住，只好地皺起眉頭。

他應該是希他有朝一日學會反抗，學會保護自己的吧，所以在那些年自己逆來順的時候才會那麼生氣那麼別扭，導致后來二人越走越遠。

既然如此，他就沒有必要再對傷害自己的人心慈手。有些不該惦記的，該忘了了還是忘了吧。

柳沛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他張了張，正要說話，便從一旁突然走來了一人。

“柳老夫人此言差矣，丞相府失火那一夜，柳大將軍已經和你離了母子關系。當時我跟陛下兩雙眼睛有目共睹，難不你要我請陛下一道過來作證？”

初聽這個聲音，柳沛怔了一怔，柳淺染也怔了一怔。

柳淺染微微抬頭，便看見了神平淡眼底卻帶著一抹復雜神的宮玄夜，正闊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柳老夫人吃了一鱉，這話說的是事實沒錯。只是這位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夜王爺，怎麼總是為將軍府說話？

這讓很不爽，然而礙于宮玄夜的份，卻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柳老夫人權衡再三，發現不管怎麼樣反駁宮玄夜，都很容易得罪人，不如就順著他的意思來。而且宮玄夜既然喊自己一聲柳老夫人，也算是給了一個臺階下。

“王爺說的極是，方才是老氣糊涂了，加上因為丞相的死傷心過度，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還請……大將軍不要介意。”

柳沛心底冷笑了一聲，上卻只道：“無甚。”

宮玄夜挑了挑眉，滿意地點了點頭，指了指一旁侍手中拿著的骨灰盒，從懷里掏出一個令牌，抬頭對道：“我是奉陛下之命過來查看火化進度的，陛下希丞相的后事能夠盡快辦理，讓他早日土為安。柳老夫人若是沒什麼事，這就可以把丞相的骨灰帶回家了。”

“是，老這就離去。”柳老夫人說著抬頭看了丞相的骨灰盒一眼，畢竟是親兒子，這一看眼淚不噴涌而出。抹了一把眼淚，揮了揮手，帶著丞相府的人離開了。

這幾個人一走，火場再次恢復了寧靜，柳沛只覺得耳子清凈了不。可他的目一直追隨著丞相府那幾個下人，他們手中的骨灰盒而去。

他有些恍惚地想著，既然離了關系，只怕是葬禮也無法去參加了吧。

哥哥。

哪怕是他死了，這一個稱呼他也沒辦法好好地出來。

“大將軍，我先前跟陛下談過關于丞相的后事，你有沒有興趣聽聽？”

宮玄夜突然道。

柳沛收起心的悲憫，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對宮玄夜點了點頭。

“王爺請講。”

“丞相畢竟是兩朝元老，這些年也為朝中出了不力。雖然在最后犯了錯，但是陛下寬宏大量。如今人已經死去，陛下既往不咎，愿以國禮葬之，到時候朝中任何一個臣子都可以前去吊唁，以哀思。”

“此話當真？”柳沛心中一個高興，就連尊稱也忘了用了。

宮玄夜微笑著點了點頭。

得到了確認，柳沛高興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想了想，只好連聲向宮玄夜道謝，后者擺了擺手，道了句無事，柳沛心中對這位三番五次幫助自己的王爺又多了幾分激，以及贊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