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一群人離開, 安琳瑯卻是笑起來:“有人干活了。”
“……”
周攻玉見眼睛都瞇一條線忍不住就是一笑。也對,白送上門來干活的人,哪能不高興?
剛才那群人瞧著來勢洶洶陣仗不小的樣子, 結果就鬧一個嗓門大,說話節奏全被安琳瑯帶著走。氣勢洶洶而來, 別別扭扭地離開。他于是緩緩松開攙扶老爺子的手, 這剛一松手就被老爺子給翻了一個大白眼。臭脾氣的老頭對他的攙扶毫不領:“松開松開, 老夫自己站得穩, 用得著你扶?”
安琳瑯笑了一聲:“不扶你,你得滾下來。”
“哎,哎你這小丫頭片子怎麼說話的!”老爺子的胡子都要翹起來。剛才走快了差點從二樓摔下來丟了人, 識趣點就該當做沒發生。就這小丫頭片子非得哪壺不開提哪壺!
老爺子一手手指點著安琳瑯, 安琳瑯沒理他。
手指搭在桌子邊緣敲了敲, 心里快速地盤算。現如今手中能拿出來的存銀約莫六十七兩。這麼多銀子在武原鎮是能買三家西風食肆這麼大的鋪子了。但去到縣城就不一定了。
安琳瑯的計劃是存夠至一百兩銀子再去縣城看個好段位的鋪子。也不一定非得武原鎮這般買下來, 先租也是可以的。但若是搬去了縣城,武原鎮這邊還需要人手。如今那孫師傅自己送上門,有些事可以快點納考量。
周攻玉緩緩坐到邊,拿起桌上的茶壺斟了一杯茶緩緩推到安琳瑯手邊。
安琳瑯想的神, 沒注意便拿起來喝。
一杯喝下去, 抬眸對上了周攻玉的眼睛。
四目相接,對面男人目清澈而專注。他上有一獨特的清冽氣息, 十分好聞。離得近了,覺那氣息無孔不地往鼻腔里鉆。漸漸好轉以后, 周攻玉常年淡到發白的也漸漸紅潤。此時鮮紅得仿佛朱墨蘸水暈染開,冷不丁看,竟還有一顆漂亮珠。
安琳瑯見他盯著自己,不由低頭看了看, 抬起頭來有些不解:“怎麼了?”
“無事,”周攻玉仿佛沒注意到安琳瑯瞄他的眼神,想到剛才在后院被方婆子拉到一旁問的問題。他臉頰有些發熱,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說了那麼多話該嗓子疼了,多喝點茶水。”
安琳瑯:“……”這語氣怎麼跟爹似的?
不管是不是爹,周攻玉平日里的所作所為也跟爹差不多了。他發現這丫頭做起事來一筋,專注一件事眼睛里就看不到其他。他若是不跟在邊盯著,不曉得要吃多虧。
敷衍地點點頭,安琳瑯吸了吸鼻子,默默地把臉轉過去。
邊的視線如影隨形,安琳瑯又轉過頭來:“怎麼了?你是不是有話要問我?”
周攻玉嚨里哽了哽,實在艱難。
這種事是子之間的私話,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問。若是說平日里觀察,說實在的,周攻玉還真沒見安琳瑯有過月事的樣子。
“……最近睡眠如何?”周攻玉自己睡眠不好,能問的也只能從這里。
“還行吧。躺床上就睡著。”安琳瑯是真的覺得奇怪了,難道有什麼征兆表現得特別想重病麼?為何一個兩個來問如何?
“那確實不錯。”
周攻玉點點頭,其實他也覺得安琳瑯沒什麼。奈何方婆子關心兩個的婚事。安琳瑯一直沒換洗,也不好提讓兩個人盡早婚。琳瑯才十四歲,還沒到十五周歲,年紀不大,等一等是沒什麼,可玉哥兒不一樣,玉哥兒已經二十有二了,再等下去人生的歲數都要過一半。心里著急,可又不好讓個未長大的小姑娘圓房,只能暗中觀察。
暗中觀察的結果自然是似是而非,心里更著急了。
兩人同鴨講地說著話,老爺子重重地哼了一聲,一屁在兩人的對面坐下來:“老夫做評審哪里不好?區區一個林主簿能比老夫公正?”
安琳瑯瞥了老爺子一眼,十分無語。但也知道這老頭兒就是個小孩兒脾氣:“平常吃我做的菜還不夠?非得嘗嘗孫師傅的手藝?也不是不行,老爺子你砸點銀子給我買些香料,我把他一幫人都贏過來不就得了……”
“哎?這銀子還得老夫出?”這窮哭的,跟香料都買不起似的。
“當然,若是您當真能那般的慷慨,我自然會萬分謝。”確實有可能買不起啊。安琳瑯心心念念的辣椒還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上。若是上,估計是個稀罕東西,用得話得燒錢。這般一想,忽然想起曾經在縣城的后廚那個花花綠綠的公子大半夜燒嗆人的菜,那味道絕對是辣椒!
這一問老爺子,老爺子哪里知道?
不過安琳瑯說的辣的嗆人的菜他吃一口就吞不下去了:“怎麼?那是好東西?”
“自然是!”安琳瑯一看有門,眼睛都亮了,“若是有了那東西,我能做不新奇的好吃食!”
這話老爺子就興趣了。他住在這不樂意走,可不就是為了一口吃的?于是頓時就來勁了,扭頭指了一個小仆從讓他去將歐正清找來。
有時候運道這個事兒是真說不準,否極泰來這話一點不摻假。才因為一場司惹上麻煩,后頭就立即心想事。歐正清站到安琳瑯跟前撓了幾下脖子,還真知道這個:“有是有。這東西似乎是那張玉芝從一個西域的嫖.客那兒順的,還有沒有就說不準了。”
沒有現貨不要,重要的是終于找到辣椒了!
安琳瑯激得差點手去拽歐正清的袖子,不過半途被周攻玉眼疾手快地給握住手腕,扯回來:“無事,張玉芝若是能聯系到那個西域的嫖.客,東西還是能找著。”
“安掌柜想要這個東西?”歐正清這段時日在這賠老爺子養病,吃了睡,睡了吃,人眼看著都腫了一圈。日子舒坦了他自然對安琳瑯笑咪咪的。
當下就主請纓道,“我正好閑著,幫你打聽打聽。”
“那好!”安琳瑯正愁沒人打聽,“若是歐公子能找著,往后你在西風食肆用飯,都給你免單。”
“喲!”歐正清笑了一聲,當下就答應下來。
確認了辣椒的存在,也找到路子。安琳瑯的心是眼可見的燦爛起來。連后院還關著的企圖將賣去窯子里的歹徒都不能讓難了。哼著小調,樂顛顛地回到后廚。老爺子就喜歡看安琳瑯忙活,明明安琳瑯干活的時候也不說話,但他就覺得心神寧和。
這般一甩袖子,大搖大擺地就跟上去。這丫頭還說要做什麼蝦醬,他可得跟著瞧瞧。
崔世禮雖然才來半日,但好似有點明白這家食肆的行事方式。雖然有點沒大沒小不分尊卑,但不得不說,確實和睦融洽:“老師,您出來也有半年了,不知何時回去?”
回去?他回去個屁!
老爺子只拿崔世禮的話當耳旁風,屁顛屁顛地跟著安琳瑯。
人都走遠,大堂立即就靜下來。周攻玉目送兩人的背影,忽然扭頭問了還沒走開的歐正清一句:“不知歐公子今年貴庚?”
他問得突然,歐正清猝不及防地一愣,道:“二十有五。”
“二十有五?竟比我還大兩三歲。”周攻玉嗓音淡淡的,聽不出意味,“那也應當家立業了。”
“尚未,”說到這個,歐正清慚愧,“年輕時候不知事兒,沉溺酒。倒是連累的發妻早逝,家中如今只有一子,無人照看,鬧騰的狠。”
“哦,”周攻玉淡淡應了一聲:“該早些做定奪,再配一房賢妻才是。”
“是啊……”
……
平日里沒說過話的兩人,莫名其妙地進行了一次關于家世子嗣責任的對話。歐正清沒想到這冷臉的東家還有如此和善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說的有點多。不過好在說出來的東西也不是,他捂了捂,笑著將口而出的話一筆帶過。
周攻玉笑笑,道了一句‘后廚怕是還有事要忙,’,歉意地朝歐正清點點頭。
歐正清盯著他背影半天,古怪地慨了一句:沒想到這冷冷淡淡的西風食肆東家還熱心腸。
比試定在三日后,場地雖然定在西風食肆,第一場第二場廚食材自己備用。不過在比試之前,安琳瑯和周攻玉還得先回村里一趟。為了桂花嬸子的事兒。半個月前回了鄉下就一直在方木匠家里住著。雖然老兩口如今變親姐姐親姐夫,但畢竟還是別人家。
姐姐姐夫不說,自己的臉皮過不去,還是想回自己的小屋住。只是弱的人弱一輩子,死到臨頭發一回,等緒冷靜下來還是會下意識懦弱。
桂花嬸子去跟妯娌利落,想要回自己的屋子,反而被兩個妯娌給打了。要不是余才大叔放羊經過,這又是一次悲劇上演。
余才覺得自己經過幾次,幾次這人都在被人欺辱,無奈之下也有點可憐。
“實在不行,你搬來跟我過吧。”
一句話,差點沒把桂花嬸子眼睛給嚇瞪出來:“你,你說什麼?”
“你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余才說話也很直白,“你日子過得一團糟,我日子過得也馬虎。不然你跟我湊合湊合,咱們后半生也算有個伴兒。”
桂花嬸子滿眼的眼淚都被他給嚇回去,當下話也沒說,一扭跑回方木匠家把門給關起來了。
余才見狀也沒說什麼,只丟下一句:“你考慮考慮。”
然后趕著羊,叮叮當當地離開了。
……
這件事發生有一段時日了,期間方婆子老夫妻倆也回去村子好多回。次次都是帶了大袋的米面和,但也沒聽桂花冒過口風。突然知道這事兒,還是一日大清早回村子撞上了余才給桂花送東西。也不是啥好東西,就鎮上點心鋪子里十文錢一斤的綠豆糕。
這一下子被方婆子給看出了苗頭,事才這麼捅出來。
方婆子有堵著桂花問過怎麼想的。桂花嬸子的心很復雜,一面想要個依靠,一面又舍不得方家村那個過世的亡夫。哪怕十幾年過去,心里頭還是惦念著。
“那可不行,”方婆子是第一個不答應犯傻,守寡十幾年也守夠了,難道一個人非得給個男人守一輩才算貞潔,“你從十九歲給大山他爹守,如今都三十四了。十五年,早就該守夠了!就算以后下去見了大山他爹,你也能拍著脯說對得起他!桂花,苦大半輩子了,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人活著,真不能只看著別人,也的看看自己。”
桂花心里不知怎麼想,撲到方婆子懷里泣不聲。
好生地哭了一場后,答應了。
本就是一把年紀湊到一起搭伙過日子,親事也不用大辦。就兩家人湊在一起吃一頓飯。方婆子的意思是來鎮上吃,但桂花嬸子不想再來鎮上就想在家辦。為了這事兒,方婆子把幾個人都回家中,商議一下多多也做個見證。
為了這裝飾,方婆子好幾日沒盯著安琳瑯,倒是把安琳瑯換沒換洗的事給忘了。周攻玉不好提,方婆子又忙忘了。安琳瑯這邊葫蘆糊涂的,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此事姑且不提,此時將該用的東西都準備好,開始炒蝦醬。
這蝦醬是爺爺的自創,不算什麼好東西,但味道是一絕。安琳瑯這邊將帶點的切指甲蓋大小的丁,泡好的香菇切丁,剛鹵好晾干的鹵香干也要切丁兒。香菇切丁了還得干水。不需要像干蘑菇那般死板,但也要得不出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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