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悲傷的再說不下去，擺了擺手道：“把磚石瓦礫搬開，我要把他們土爲安！”

“是是，不過……這一大片房屋瓦礫倒了，咱們又沒啥家活什兒，雙手刨那得刨到什麼時候？既然楊虎已經找到了，不如把劉千總的人召回來，讓他們把幾位兄弟的找出來好生斂，大人還是早些回城吧，將軍還有守城重任呀”。

“嗯……好”楊虎就擒，本就放下心了，我先領兵回城，以防被人所趁，你喚劉千戶回來收斂，然後馬上回城”。

“遵令！”

“鶯兒啊，前邊快到方莊了，還是繞莊而過嗎？”甄揚戈騎著一匹黃驃馬，挎著大刀片子追上來問道。

紅娘子一玄勁裝，白披風飄揚若雲。的脣上還是沾著兩撇漂亮的八字鬍，眸如秋水，目似朗星，鼻如鵝脂，只有一張顯得略小了點兒，不過怎麼看都是一個風度翩翩的英俊公子。

擡頭看看太，鎖眉頭道：“來不及了，我們務必在午時趕到南京城，再走偏僻小道怕是不能及時接應封雷了，而且再往前兵難保沒有探馬，我們從鎮裡直接穿過去，走道。快馬奔襲，方縱有消息傳遞，也未必快得過我們的馬！”

“好！”甄揚戈大樂，鬍子都翹了起來：“這樣好，抄小道顛得我這把老骨頭都快散了架了，時不時的還得牽馬而行，哈哈，這樣好，兒郎們，快馬加鞭，穿鎮而過，咱們進了南京城再好好吃喝一頓，殺呀！”

甄老頭兒搶在崔鶯兒前頭，一馬當先，殺向方莊。

方莊，一個不大的村鎮，村口的白羊觀，是一破敗的道觀，村鎮太小，肯捐獻香火的人不多，道觀香火一直不盛。

這裡原本有個老香火道人，帶著兩個小徒弟在這兒住著。自從老道人死後，兩個小徒弟卷帶了不多的廟產一走了之，這裡就徹底冷落下來，淪落一些乞丐的棲之所。

這時，正有一個破爛衫的文弱乞丐蹣跚行來，雖然蓬頭垢面，衫破爛，可是從他那明顯細的皮，和那雖然破爛，但是底料顯得很昂貴的來看，應該是破敗的富豪公子。

現如今兵慌馬，昨天還是人上人，白軍一過，馬上一貧如洗甚至毀家滅門的豪門有的是，兵荒馬中暴發戶多，破落戶也快，百姓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此地的百姓們很是樂於施捨他，或許是憐憫他一介豪門公子，不懂求生之技，又整日劇咳不止，明顯病膏荒，有點可憐，又或者是爲了一種心理上的滿足，滿足於自己能夠施捨一個往日高高在上，府門前的一條狗都比自己高貴的大人。

總之，他得到的施捨總是多於那些不止服破爛，就連模樣也面目可憎的乞丐，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婦兒們，對這樣一個眉眼還俊俏的小夥子淪落這副模樣，憐惜之心一起，總是比較大方的。

於是那些面目可憎的乞丐，就連心也變得可憎起來，把這個剛剛跑到他們地盤乞討的傢伙當了眼中釘。李大禮咳著趕回觀，扶著那曬得溫暖的石羊緩緩坐倒在石階上，費力地著氣，旁邊幾個乞丐立即投來嫉恨的目。

李大禮角一翹，不著意地輕蔑一笑。鴻鵠眼中豈有燕雀的存在？他們算是什麼東西？爺我只是藉此藏罷了，從來也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夥乞丐嫉恨，因爲自己搶了他們的飯碗，哈哈……

微笑收斂，心口又開始疼了。最近病越發地重了，上卻找不出什麼創口，不但氣費力，時常頭暈，就連半邊子也經常麻痹，而且心口一陣陣的疼。

正因病越來越沉重，已經不能再在車馬上奔波，同時對楊虎奪取南京越來越不抱希，李大禮才斷然決定離開白軍，取道北上去找父親。

在此大軍雲集的時刻，帶的人越多反而越危險，他只帶了兩個人，試圖一路逃到江邊，找條路渡江北上，可是，他所的地區正是雙方激烈戰的區域，三個年輕男子獨行一路，仍然很容易就被認爲是白軍的探子而到盤查，何況他們又揣利刃。

在扁擔的一個路口，三人遇上了民團，這些泥子兵的刁難比正規的兵更甚，兩個手下都是心高氣傲的高手，不得激，見路口只有十幾個民壯，於是被他們搜時拔刀反抗，不料高高的秋梨樹上居然還藏著個觀風瞭的，那混蛋在樹上敲起鑼來，這一下就象惹了馬蜂窩，村中奔出無數挎弓持刀的丁勇。

李大禮重傷在，無法武，爲了避免引起嫌疑他們又沒有騎馬，爲了掩護三主逃走，兩個忠心耿耿的彌勒教徒衝上去，獨力對付從村中衝出的民壯，李大禮倉惶逃走，輾轉來到這一帶，聽說戰事加，已經封江，於是便在村中先住了下來。

李大禮覺得乞丐倒是一個很好的保護份，府搜查時最不在意的就是這些骯髒破爛的乞討者，於是他撕破服、打髮髻，暫時住在這裡，一邊等候解除江以便渡江北返，同時關注南京城，看看趙瘋子他們是不是真的能打下南京，給大明朝廷造更大的混和盪。

“唉！”他長長舒了口氣，心口窩鑽心的痛疼勁兒過去了：“無論誰勝誰負，江必須得趕解開。否則我這病，怕是不到回去太原了”。

李大禮憂心忡忡地把盛著乾糧地破褡褳放在一邊，剛想閉上眼睛歇息片刻，忽然被人踢了一下：“噯，滾一邊去，這裡是爺爺的地盤！”

一個‘獅子頭’造型的乞丐撇著道。李大禮淡淡一笑，吃力地爬起來，剛要撿起褡褳，那乞丐擡一踢，把褡褳踢到了一邊，旁邊傳來觀的乞丐們嘻嘻哈哈的嘲笑聲。[天堂之吻手打]

李大禮也在笑，滿臉的苦笑：“虎落平被犬欺，這麼幾個東西，現在也騎到我的頭上了”。他無奈地搖頭，蹣跚地向一邊走去：大丈夫能屈能，韓信能得下之辱，我就不得嗎？

‘獅子頭’本想挑起他的怒火，趁機招集幾個鐵哥們好好教訓他一頓，見他如此能忍，既覺失，又覺得有些得意，他恨恨地在李大禮屁上踹了一腳，咒罵道：“媽的，算你識趣！”

不想李大禮原來懷絕技。現如今卻是弱不風，那一腳踹得他仆倒在地，臉頰堪堪在一砣狗屎上邊，李大禮一怒火騰地燃起，周熱沸騰，這一激一氣眼前金星冒，心口又刺疼起來。

他息著，一時忘記了自己所在的環境，扭頭怒斥道：“混賬東西，真是不知死活！”

“喲嗬？”得意洋洋轉，剛想離開的‘獅子頭’猛地轉過來，獰笑道：“小兔崽子，敢是活的不耐煩了？你媽的”。

他罵著，一腳踩在李大禮的臉上，將他另一側臉又在狗屎上，使勁輾磨著：“媽地，你這個半死不活的小畜牲，給你家爺爺卵子，舒服了爺爺就放了你”。

乞丐們轟笑起來，李大禮怒吼一聲，抓住他腳脖子力一拉，竟把他扯了個大跟頭，‘獅子頭’然大怒，抄起半塊磚頭坐起啪地一下打在李大禮的額頭上，鮮頓時淌了下來，‘獅子頭’還不甘心，喚道：“哥幾個，給我教訓他，媽媽的”。

站在臺階上看熱鬧的乞丐衝過來五六個，七手八腳地摁住了李大禮，‘獅子頭’四下一看，見從褡褳裡滾出個饅頭來，便一把抄過來，蘸了那狗屎，惡狠狠地道：“小兔崽子，把這塊饅頭給爺爺吃了，吃，給我吃！”

他用黑乎乎的手掐住李大禮的下，另一隻手舉著臭烘烘的饅頭使勁往他裡塞。李大禮閉了，拼命躲閃著，狗屎沾滿了脣，心中巨痛越來越是難忍，可是那屈辱更如烈焰中燒，一氣就心絞碎的李大禮再也忍不住了。

他忽然破氣開聲，“啊”地一聲大吼，強行氣納丹田，力貫百脈，“噗”地一口霧狂噴出來，噴得‘獅子頭’了大花臉，帶得氣勁兒的滴臉生疼，‘獅子頭’放開他，捂著臉踉蹌後退。

強勁的氣流由頭噴出，又是一聲似牤牛，似牯蛤的怪吼，他的周好象忽然有了一巨大的力道，在他上的乞丐們象被彈開的皮球，紛紛被震起，摔出一丈多遠。‘獅子頭’剛抹了把臉，看到這怪異場面，嚇得他怪一聲，轉就向道觀門口跑去。

“呼”地一下，李大禮的軀陡然平地躍起，他臉如，雙眼爍爍，站在階上的乞丐們只覺眼前一花，李大禮或出手、或出、或橫切、或鎖的作殘影還留在他們的視線之，真正的李大禮已經趕到了觀門口，五指按在‘獅子頭’頭頂。

“喀喇”一聲，擰得又快又急，‘獅子頭’還在向前跑，整張臉已經完全扭過來，和李大禮相面似的對在一起。

李大禮恨極了這個乞丐，不知怎麼的，他強忍巨痛，生生施氣功，現在心口不但不疼了，反而熱熱的、澎湃的更加有力。

李大禮終於揚眉吐氣了，他氣凝於額頭，猛地向前一，用腦門把‘獅子頭’的腦門撞得稀爛，鮮腦漿流淌下來，李大禮抖手向後一丟，‘獅子頭’就象一捆破麻袋，被扔到觀口的石羊上。

‘獅子頭’的雙恰好騎在白石羊上邊。他雖是正面騎著白的石羊，可是向前的卻是後腦勺，後腦勺磕在石羊的尖角上，鮮汩汩，染紅了石頭。

“哈！哈！”李大禮仰天大笑，只笑了兩聲，就卟嗵一下倒在觀口。

自從冒充青州獵戶加白軍，先是藏實力，再是有力難施，這還是他頭一次全力施展武功，也是他生命中最後一次，如慧星一閃、曇花一現，剎那華驚豔人眼。

轟然的馬蹄聲傳來，路邊有驚慌跑過的百姓，百姓們或許看到了骯髒的俯在那兒的李大禮，卻沒有人停下腳步，世人命不如狗，他們只能爲自己苦苦掙扎。憐憫，是一種奢侈品。

響馬盜的騎兵也衝過來了，他們睥睨四顧，也有人看到了破敗山門的石階上趴著一個破破爛爛的乞丐，同樣沒有人駐馬，甚至沒有多看一眼，他們只是一個過客。

李大禮還沒有死，只是他連手指也不了，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他能夠聽到、看到，卻無法再做出一點反應。

在泰安城下，阿德妮製造的嵌鉛珠、鐵片、鋼針的大殺傷力手雷炸，一截炸斷的鋼針刺進了他的，針隨走，漸漸走到心臟的盡頭，堵塞在了那裡，接著生鏽，凝結團，這些裡的變化以他找過的名醫又有哪個看的明白，縱然明白又如何醫治？

方纔強行運功行勁，脈運行驟然加快，衝破了心頭滯涸，鋼針也被捲進了心臟，在心臟有力地下，出千瘡百孔，同時他的腦管也破裂了，現在的李大禮就象一截木頭，在靜寂中流逝自己的生命。

白披風、黑勁裝的紅娘子輕騎而過，馳過了道觀，李大禮眼中的正在一點點消失，他直勾勾地看著紅娘子，卻沒有認出一男裝的來。紅娘子無意間回頭，也看到了道觀門口那個骯髒的乞丐，但也沒有認出這個乞丐——木雲——李大禮。

的馬衝過去了，李大義披頭散髮地躺在朱漆早已剝落殆盡的道觀門前，臉上又是泥又是屎，一隻手向前著，五指勾如爪，眸子凝固著一難言的味道，漸漸黯淡了神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