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半個時辰就要正午了，遠忽然駛來數不清的車馬，一輛輛大車匆匆奔向東城門，車上的大掌鞭高聲吆喝著，驅散著路上的百姓，每輛車上著一桿“徐”字大旗。

城門不是隨便進的，儘管在逃難，百姓們隨除了必要的細，還帶出了許久不用的戶藉證明，沒有這些東西，許多高城大阜是不許進地，兵們在門口逐個盤查，費時良久，本來就擁堵塞，這些車馬一到，氣焰囂張，高聲大喝，排著隊的百姓們頓時怨聲一片。

關守備站在城頭，恰瞧見馬桶車隊也浩浩地回城來了，一到門前必定得水泄不通，他急忙跑下城頭，站到了一張椅子上高聲喝斥：“什麼，不許，哪裡來的車隊，按規矩排好”。

他喊完了，卻還是換上一副笑臉，對最前邊一輛車上腰而立的威風大漢和氣地道：“這是哪兒的車隊，請按規矩驗戶藉路引，非常時期，抱歉抱歉”。

南京城裡不是皇親國戚，國公侯爺，就是世家大族，退仕的高，個個關係複雜，瞧這麼龐大的陣勢，他可不敢把話說死了。

果然，那錦大漢傲然瞥了他一眼，跳下車來，大搖大擺地走到面前，皮笑不笑地道：“軍爺辛苦，我們是徐老爺府上的人，白匪作，不安生。老爺吩咐，把南直隸生意口上的一些重要資運進南京城”。

“徐老爺？哪位徐老爺？”

大漢把眼一翻，傲然道：“放眼這江南地界兒，除了我家徐經徐大老爺，還有誰配稱徐老爺？”

說著，他從懷裡出一張帖子遞過去，關守備打開一看，只見裡邊夾著一張銀票，忙一把按住了，再往旁瞧，用厚厚的泥金漆著幾行大字，果然是世家豪門纔拿得出的排場，那是徐家往來的拜，還夾著這護車大漢的個人名刺封雨田，以及戶藉路引等防證明。

驗證無誤，關守備陪笑道：“原來是徐老爺家的車輛，呃，封老弟，徐大人的車輛本豈敢阻擋？不過……非常時期，我得查幾輛車子”。

封雨田笑笑，說道：“好吧，那就儘管查。可得快點兒，我不去難爲你，你也莫耽擱了我家的事”。

徐經是江南世家，鉅富豪門，尤其現在和南京錦衛鎮使錢寧、浙江海事衙門的谷大用谷公公，以及軍政各界要人來往極爲切，他放一句話出來，關守備在江南地界就無立足，他又豈敢得罪？

關守備陪著笑令人啓了箱子封條，掀開箱蓋，只見十餘兩銀子一匹的上好綺羅綢緞堆得滿滿的，手進去探了探，實實誠誠的全是綢緞，跳過兩輛車，又打開一口箱子，卻是金珠玉，珊瑚、寶瓶，以棉花木架等好生生地隔斷著，的口也都添堵上品，也免搖晃壞，顯然是極珍貴的寶。

關守備更加小心，生怕不慎壞一件，那就砸鍋賣鐵也賠不上了，連著檢查了幾輛，封大總管不樂意了，他懶洋洋地道：“我說爺，差不多就行了，沒完沒了的，你自己瞅瞅，我可兩百多輛車子呢，你要查到天黑是不是？”

四下的百姓也鼓譟起來：“爺，我們要進城啊，這要是時辰到了封了城，到兵荒馬地的我們去哪兒呀，爺行行好，您快點吧”。

飄來一難聞的臭味兒，馬桶車隊也開過來了，關守備著鼻子跳下車，連連擺擺手道：“職責所在，恕罪恕罪，封總管請進。喂喂，搬開鹿角拒馬，快點快點，城門堵塞了”。

城門前的障礙搬開，車隊開始進城，老百姓被在一邊，無奈地看著後來者先進，他們早習慣了人下人的日子，自覺地維護著人家的特權，儘管心裡可能咒罵的十分惡毒。

封總管不滿地哼了一聲，隨著車隊轆轆城，車門，剛剛步暗影，他的脣邊就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兩百多輛車子，大多裝滿了易燃之，還有幾輛車全是著名貴好酒招牌的烈酒，至於最後邊幾十輛車子，更是全都裝滿了柴草樹枝。

一旦發，整個東城口外大火燒天，兵如何靠近？城門如何能關？何況還有自己數百驍勇善戰的將士，縱然三路三軍不能準時趕到，自己也能支撐許久了。

楊虎一路軍行進不利的消息，他路上約聽流民提及一二，卻不知道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只知與兵激戰，到無數。西路沿江而下的劉七大軍現在如何他就不知道了，以他估計，該能在正午前後抵達南京城外長江口岸，而對於趙燧那一路騎兵，他相信在劉七、楊虎兩路大軍吸引了朝廷主力的形下，一定可以擺行遲緩的朝廷兵及時趕到。

分進，合進，只要有一路及時趕到，那就可以完奪門、守門待援、援至攻城、克城的全部過程了，漫說南京城失守的消息一旦傳出，各路朝廷在外阻敵的兵必定大回援，楊虎、劉七就能趁機而，加到攻城戰中，是城中自潰，就足以助他們奪城了。

趙軍師說的好，只要奪下一門，並堅守住，城有的是豪門鉅富、世家王公，宦勳卿，這些龐大家族一聞警訊必定舉家逃亡，帶全城百姓驚惶逃走，東門被佔，他們唯有擁出其他各門逃命，滿城都是逃亡的洪流，城中縱有守軍也被這些怕悍匪不怕兵的紳百姓們衝散了。

用軍師的話就是：“楊凌在泰安城下馭馬爲兵。殺退楊虎十萬大軍，我趙瘋子就馭鉅富豪門、流民百姓爲兵，沖垮南京鋼鐵之城！”

趙燧文武雙全，自視甚高，骨子裡又喜歡冒險，擅用奇兵，他的奪城計古來今來皆有相似戰例可循，努爾哈赤就曾用部下冒充馬販正午城，另派一路騎兵百里奔襲，使城門難關，裡應外合奪下一座重兵把守的遼東重鎮。

可是趙瘋子先是低估了兵的實力，沒有預料到楊凌暗暗備下騎兵以快打快，牽制住他這一路人馬，同時楊凌早已把陝西、江南做爲白軍主攻地點，進行了詳盡的軍事部署，現在困頓江西許久，已經今非昔比的楊虎劉六兩路大軍又先後被擊潰，他還能功麼？

馬憐兒一襲白，騎在一匹白馬上，俏若梨花，人比花。纖纖一握的柳腰，逸如雲的秀髮、如玉的，明豔照人，不可方。

想不到白軍去而復來又攻江南，馬憐兒在離城二三十里的棲霞山翔峰上的‘棲霞舍”，理完最後的事務，遣散安置了家人，這纔在八名背弓佩刀的侍衛陪同下趕回石頭城。快馬輕騎，片刻便到。

並不認爲這一次白軍還能順利攻到南京城下，可是侍衛們放心不下，再加上孩子還在城裡，所以未等下午閉城，就早早的趕了回來。

東城門道上已經擁不堪了，絡繹不絕趕往南京的行人車馬，和斜刺裡殺將出來的馬桶車堵塞了整條道路，排一條扭扭曲曲的長龍，難聞的氣味，令隊伍很一致的保持著沉默，一個個閉著，瞪著眼睛，默默的忍耐著。

中間是徐大老爺家的車隊，外邊還餘下七八十輛車子沒有進城，由於過於擁，趕車的大掌鞭們一邊大聲咒罵著左右堵路的人馬，一邊悻悻地跳下車來，牽著馬轡頭，在站在路邊大呼小的押運管家指揮下，費勁地從人流中走向城門。

馬憐兒皺了皺眉，一提馬繮道：“走，去左邊候著”。

一馬當先，閃到路左十餘丈外的一道草坡上，這裡是上風口，總算避開了臭味兒。扶著馬鞍靜靜等待著，馬憐兒秀眉微蹙地自語道：“徐？這麼大的車隊，放眼江南也只有江徐家了。這徐經也太不小心了，早告訴過他，朝廷斷不會容白匪在這錢糧重地生，他還是集中了這麼多財產運送南京，路上要是出點事……唉！這些商人，膽子終究太小”。

馬憐兒很開心，該結理的事都理完了，自己勾不來那個沒良心的傢伙，可是白軍這一來，一定能把他給勾來，盡波折，總算可以和他長相廝守，已經會說話的寶貝兒也能看到的父親了，馬憐兒真的覺得芳心一片滿足。

想著想著，的脣邊悄悄綻起一顛倒衆生的甜笑，輕輕搖著手中的馬鞭，愜意地看著緩緩前行的車隊。忽地，馬憐兒神一，俏目警覺地盯住了一輛車子。

車子徐徐駛過，又駛來一輛，又在那個土坷垃上，車子顛簸了一下，從土坷垃上輾了過去，車板顛得晃盪了幾下，輕飄飄的又向前駛去。

“車上放的什麼東西？怎麼會這麼輕？”馬憐兒的素手猛地攥了馬繮繩，臉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看到一個押運車隊的漢子，站在路邊指揮著車隊，罵罵咧咧指手劃腳中，偶爾會有一些不經意的小作。

自負責江南的生意以來，綺韻把收服進廠番衛的江南黑道、綠林道的好漢們都移到了的麾下，由於經商海運，和彭鯊魚、王人、白小草這些大盜來往也極切。對於黑道、綠林道上的切口、手語並非一無所知。

馬憐兒一雙明的大眼霍地睜大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白匪詐城？’

城頭上，關關公子笑地握著柄描金小扇，頭戴公子帽，兩條垂肩長翅悠悠的登上城頭，一見馬昂便笑容可掬地道：“馬大人，哈哈哈，馬大人好，見過馬大人”。

馬昂一看是那個妹妹上山他便上山，妹妹回城他便回城的花癡，不皺了皺眉，他是關守備的兒子，馬昂也不好訕落，只好不冷不熱地拱拱手：“關關公子，怎麼上城來啦？”

“啊，小可是來看看家父，呃……憐兒姑娘還沒回城麼？”

馬昂翻了翻白眼兒。心道：“你要沒去我家，怎麼知道我妹子出城？”

馬昂哼了一聲道：“還沒呢，令尊大人在城下，關關公子可去那裡尋他”，說著一扭頭向城牆口走去。妹子未嫁有子，這事兒不能張揚，外人並不知道。不過時日久了，風聲多會約傳出，人們不知這金陵一朵花是哪位權宦高的臠，私下議論極多。

偏這關公子癡心不改，本不計較這些，但求人在懷，餘者概不足論，尤其是他的夫人生了個兒，這一下連老丈人的都堵上了，更是追的理直氣壯，馬憐兒的閉門羹不知吃了多碗，他卻甘之若飴。

一見馬昂不搭理他，關公子忙陪著笑走上城頭，扶著城牆向下去，說道：“哎呀，今日又有地方豪門往城中避禍麼？好長的車隊……”。

“嗖！”關公子的帽子向後飛去。

“譁！城頭好大風！”關公子驚歎一聲。

“大風？大風個屁！”馬昂一個箭步撲過來，把他按倒在地：“趴下！有人冷箭！”

“啥？誰！誰要害我！”關公子一臉悲憤。

馬昂沒理他，握了腰刀閃過兩個垛口，側而站，攸地向下一探頭，只見門口車馬擁堪，卻並不嘈雜混，平靜如常，毫無異狀，馬昂心中大奇，他回頭看看，關公子的相公帽還在地上，一隻羽箭刺穿了它，趴趴地落在五六丈外。

馬昂慢慢移正了子向遠一看，雙眼一下子直了：“妹妹！”

“憐兒姑娘？！”關公子嗖地一下了過來，卻把子埋在馬昂後，只出半邊小臉。

果然，青草坡上停著幾匹神俊的戰馬，頭前一人，白如雪，長帶飄飄，如同凌塵仙子，一手持弓，懷中抱月，似乎正要第二箭，一眼瞧見大哥，連忙向他急急擺手。

馬昂蹙眉道：“妹子有何要事？真是不知輕重，虧我謹慎，還知道看一看，若不然胡示警，引得城下大，踐踏踩死百姓那該如何是好？”

這裡離草坡並不算極遠，否則憐兒箭法雖妙，臂力卻不足，也不會準確中關公子的相公帽了，再加上雙方彼此識，所以遠但有七八分神似，便曉得對方是什麼人了。

但是要大聲喊話，對方卻聽不到。馬憐兒想衝上去示警，可是路上車子七扭八歪，而徒走而行的百姓們更是見針，有空就往前，堵得那一個結實，恰似現在十字街頭大堵車，錯縱橫，寸步難行。

關公子一見是憐兒姑娘，心頭頓時大喜，他是被憐兒待慣了地，哪裡還會生氣，連忙搶到另一個垛口，踩著一堆擂石探出半個子去，興高彩烈地招手迴應。

馬憐兒不知道匪徒們什麼時候發，自己又闖不過去，鳴箭示警吧，偏偏大哥又以爲在使子，正氣得不知如何是好，這時一見關關公子向示意，馬憐兒急忙把弓斜背上，右手向前一拂，然後雙掌劃至前，似封非閉地向前一推，接著右手再次徐揚，斜斜向前一劈，雖看不清楚，也猜得出是出食指，向前一點。

一輕白袍，騎著一匹神駿的白馬，本來就麗無方，這時秋風輕揚，帶飄飄，憐兒的舉止作更是曼妙至極，關公子一見，懷大暢，心曠神怡。

馬憐兒翻來覆去，一連做了三遍，馬昂瞠目道：“我家妹子在做什麼？”

這些作關關公子是經常見的，只是那時這些作不是虛空做的，而是有實的，而且每次看見都還伴隨著憐兒姑娘銀玲般悅耳的天籟之音。

他眼睛仍盯著坡上駿馬上載著的俏佳人兒，裡卻不由自主地隨著馬憐兒的第四遍作道：“憐兒姑娘說：‘走不走？再不走，關門、放狗！”

馬昂一聽鼻子都氣歪了：“這是什麼屁話？我妹子端莊大方，賢淑聲良，會天化日之下、衆目睽睽之中，隔著城牆和你打罵俏？”

只聽關公子奇道：“咦？憐兒姑娘爲何反覆只做關門作了？”

馬昂瞧向妹子越來越顯焦急的作，耳中聽到關公子的話，心頭忽如電火石“喀喇喇”一閃，一個念頭了悟於心，他再不遲疑，虎掌一合攥刀柄，立即轉向運兵道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