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楊盼兒撅著小，跟個小大人兒似的站在門口，楚玲站在後，忍笑忍得俏臉飛紅，見楊凌當門而立，忙福了一福，聲道：“婢子見過老爺”。

楊凌侷促不安地擺擺手，蹲下子握住楊盼兒的小手，換上一副最和靄可親的笑容，心虛地道：“盼兒起的這麼早呀，讓爹爹抱抱好不好”。

楊盼兒年齡太小，姿容未開，還看不出人胚子的模樣，不過卻是一靈秀、純稚可。清晨的灑在的上，被直接照到的，的，晶瑩剔。

小傢伙梳著兩朝天小辮兒，用紅瓔珞穗子繫著，穿錦緞小衫，腳上一雙絨邊虎頭鞋，手裡拿著個撥浪鼓，想來方纔就是用這玩意兒敲的門。

奇怪地看著楊凌，好象有點納悶，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出現在孃親房中。楊凌拿出了最可親的模樣，楊盼兒還是掙開他的手，毫不給面子地繞了過去。馬憐兒秀髮披散著，只穿著苑的鬆常服，笑盈盈地從屏風後邊閃了出來。

這是閨閣苑，就是家丁護院也不許進的，敲門的除了楊大小姐，自然是宅的人，所以飾上倒無需特別注意。馬憐兒哈下腰，笑著攬過兒，把抱了起來。

一腰，憐兒不由“哎喲”一聲，秀氣的眉微微一蹙，楊凌一見心頭卟嗵一跳。

“腰好酸，這個冤家，也不知道憐惜著人家點兒”，馬憐兒沒好氣地想著，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對沒事人兒似的楚玲道：“你先忙去吧，喔，對了，人把早餐送進房來，我們在這兒用膳”。

“是，小姐”，楚玲連忙應著去了。

“盼兒，怎麼起的這麼早，睡得香不香？在姨姨那裡沒有淘氣吧”。憐兒在兒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一邊問著，一邊在桌前坐下，把放到自己上。

楊凌也湊了過來在旁邊坐下，臉上和靄可親的笑容始終不變。

“盼兒乖，睡得香”。楊盼兒聲氣地回答，嘟起小兒也在憐兒腮上吻了一口。楊凌看的眼熱，忙陪笑道：“盼兒乖，親爹爹一口好不好”。

楊盼兒看他一眼，很驕傲地把下一揚。對孃親道：“盼兒要捉蝴蝶”。

“盼兒，那是爹爹呀，怎麼不呢？真不乖，要捉蝴蝶，等吃了早餐……”。

“吃了早餐爹陪你去抓！”楊凌立即自告勇，脯拍得嗵嗵響。

“不要！孃親陪，姨姨陪！”

馬憐兒忍住笑對楊凌道：“你別急呀，盼兒長這麼大就沒見過你這個爹，昨天才見了你一面，今兒就要和你親近？慢慢的就好了”。

楊凌輕輕嘆息一聲，點點頭道：“嗯，我知道，都是我對不住你們孃兒倆，盼兒這孩子，一直是你一個人帶著，我這當爹的，本沒盡到責任吶”。

吃完了早餐，一家人來到後花園。馬家的花園不大，緻小巧，不過由於佈局合理，小橋流水，亭臺樓閣參差其間，尤其以修竹綠蘿掩映牆，本來不大的庭院看起來就曲徑通幽，優雅不凡了。

紅亭下不大的一塊花圃，各花草競相開放，馬憐兒和楚玲，還有幾個俏婢陪著小丫頭撲打蝴蝶，逗得格格直樂，楊凌負手站在一邊，看著憐兒和兒快樂的樣子，那種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溫馨覺充塞著他的臆。

忽然，一隻彩蝶兒翩然落在他旁一朵碗大的茶花上，楊凌悄悄走近兩步，猛地順手一抄，將那蝴蝶攏在了手裡，他喜不自勝地招手道：“盼兒，盼兒！”

盼兒扭轉頭，瞪大雙眼看著他，楊凌開心地笑著，把手張開一點，讓蝴蝶在掌心裡撲騰著，盼兒雙眼一亮，興地跑了過來，楊凌怕跌倒，連忙搶上前扶了一步，盼兒小臉紅撲撲的，興沖沖地去搶他手裡的蝴蝶，楊凌笑道：“先爹爹，爹爹就給你”。

盼兒皺著眉，看看楊凌手中撲閃撲閃的漂亮蝴蝶，又看看楊凌，很認真地想了想，終於認爲這樁買賣還是很劃算的，於是聲氣地了聲：“爹爹”。

楊凌大樂，趕忙獻寶兒似的把蝴蝶遞到手裡，笑的合不攏道：“盼兒乖，喏，快拿著，可別讓它跑了”。

楊盼兒喜笑開地接過蝴蝶，立即把他扔到一邊，轉跑去向媽媽獻寶了：“孃親，蝴蝶，漂亮，蝴蝶”。

“喔，真是漂亮的小蝴蝶，誰給你捉的呀？”馬憐兒笑嘻嘻地看了楊凌一眼，故意問道。

“嗯……爹爹”。

“噯，呵呵呵……”，楊凌生怕這句話掉在地上，趕忙地答應一聲，然後象撿了多大便宜似地傻笑起來。

盼兒小心翼翼地捉著蝴蝶的翅膀，正在仔細地瞧著它，忽然不小心被它從手掌裡跑掉了，這時，又想起了有本事給捉蝴蝶的楊凌，於是不用招喚，就急急地跑過來，拉住他的手，脆生生地道：“爹爹，捉蝴蝶兒”。

嗬，楊凌心裡這個，可算有他顯擺的時候了，楊凌把大袖一挽，威風凜凜地道：“寶貝兒放心，爹爹給你捉，你要老虎，爹也給你弄一頭回來”。

接邊幾隻蝴蝶捉了送給盼兒，總算把這小傢伙徹底收買了，對楊凌不再那麼認生了，爹爹兩字也不再那麼難出口了，楊凌沒想到要收買小孩子居然這麼容易，直樂得眉開眼笑。

一家人正在後花園裡玩著，忽然一個青婢匆匆走進後花圓，楚玲眼尖瞧見了旁迎上去，那婢子對低語幾句，楚玲忙返走回來。

此時楊凌坐在紅亭中，盼兒跑得滿頭是汗，臉蛋兒象紅蘋果似的，憐兒便把帶到亭中歇涼。幾隻蝴蝶被婢用輕紗籠在裡邊放在石桌上，在紗籠裡邊撲騰著，石桌上還擺著茶盞和點心。楊凌和馬憐兒坐在石凳上閒聊著家常，盼兒就乖巧地依偎在他的膝前。

楊凌一邊聊天，一邊剝著瓜子兒，然後把瓜子仁兒放在膝蓋上。他放一個，楊盼兒的小手就飛快地抓走一個，麻利地塞進裡，然後眼地等著老爹不小心掉下第二個瓜子仁兒。

楚玲走到楊凌邊，低聲道：“老爺，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賈古求見”。

楊凌一愣，說道：“他找到這裡來了？”隨即又自嘲地一笑，說道：“來就來吧，老爺我現在有爵無職，還真不怕人彈劾”。

一說起這個，馬憐兒把一撇，哼了聲道：“我看……是你國公爺氣焰熏天，現在不怕人彈劾纔對”。

楊凌嘿嘿一笑，一語雙關地道：“怎麼？一肚子火還沒發完呢？”

“我當然……”，忽擡頭看到楊凌促狹的笑意。馬憐兒恍然大悟，俏臉一下如同紅布，恨恨地瞪了楊凌一眼，可是當著楚玲不好說什麼，只好不好意思地扭過了頭去。

楊凌對楚玲笑道：“我今兒上午好好歇歇，午後去指揮使衙門轉轉，再給六部大員回個拜就行了，其他人先不見了，等許泰把戰況、戰報、功過形整理明白再說”。

“老爺，賈大人說是要公務……”。

楊凌蹙眉道：“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負責地是京都城中地面的治安，本國公是來南直隸剿匪的，他的公務與我不相干吧，再說他上邊還有兵部管著，有什麼事讓他去找兵部，不要什麼事都來找我攙和”。

“是！”楚玲答應一聲轉走，馬憐兒忙道：“慢著，夫君大人，賈古控制著五城兵馬司，掌管南京地面治安，上下左右全是王公勳戚、不好招惹的人，他能在這兒一干十年，那是場上的老油條，八面玲瓏，七巧的心思。如今不避忌諱跑來尋你，那一定是遇上了真正難辦的事了，你還是去見見吧”。

楊凌聽了想了想，一拍大道：“好！那就……見一見”。

他把剛剝好的瓜子仁兒塞到兒的小時，輕輕的頭，笑道：“去，小饞貓兒，讓孃親給你剝，爹爹一會再來陪你”。

楊凌來到中堂會客的房間，只見一個武低著頭，在正堂上的一幅松鶴圖前走來走去，不斷的拳掌，顯得十分焦急。

楊凌輕咳一聲，那兒聞聲回頭，見一年青男子剛剛進門來，穿一襲大紅雲錦的蟒袍，玉帶纏腰，流出威嚴華貴，頭上未束冠，只隨意戴了頂黑紗角襆頭巾子。他的後隨著兩名眼神異常機警敏銳的侍衛，一進門來，立即左右一分，到了門口側方。

瞧見楊凌這副打扮和氣度，無需引見，賈古立即上前幾步，恭恭敬敬拜了下去：“下賈古參見國公大人”。

楊凌攙了他一把，一邊上下打量他模樣，相貌端然，骨骼雄偉，年約五旬上下，言語之間自有一不怒而威的氣質，只是態有些發福，想來是在南京養尊優的結果。

楊凌呵呵笑道：“賈大人請起，私宅相會，何需如此重禮？來來來，請坐，有什麼事咱們慢慢談。咳！來人吶，續茶”。

賈指揮乾笑兩聲道：“國公爺，南京城裡兩頭猛虎對陣，夫子廟前鬧得不可開，下衙門裡的人可是彈不住了，下本想去稟明兵部尚書大人，可您也知道，南京兵部實權不多，這兩位虎將恐怕連兵部尚書大人也鎮不住，迫不得已，下只好冒昧登門向國公求助。現在還不知夫子廟那裡形如何，下心急如焚，這茶……實在是喝不下去啊”。

楊凌一奇：“還真讓憐兒說著了，果然有事發生。兩頭猛虎？哪兩個傢伙稱猛虎？”他想起去蘇州抗倭時山東兵和四川兵的一場大戰，莫非又有哪路兵馬起了衝突了？

這樣的事在各地兵馬匯聚的時候是很容易發生的，那些大兵本來就喜歡惹是生非，加上彼此來自不同的地方，地域觀念極強，兩個遊的兵丁要是吵起來，雙方助戰人馬不斷增多，最後都能演變一場大羣架。

楊凌急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是哪兩路兵馬起了衝突？”

賈指揮苦笑道：“是南京錦衛鎮使錢大人和……和您麾下的江彬江大人。”

“他們？”楊凌大吃一驚：“他們怎會起了衝突，他們現在何？”

賈大人道：“好象是江大人遊秦灘河、逛夫子廟。不知怎地與錢大人起了衝突，下趕去時，只見江大人的親兵堵住了夫子廟的大門。錢大人被堵在裡邊，雙方劍拔弩張的，南鎮司的錦衛們聞訊不斷趕去助威，又把江大人給圍了起來。

江大人不甘示弱，他有一部人馬現駐紮在城頭。也被他派人給召來與錦衛對峙，現在夫子廟前一片混，圍觀的百姓人山人海，就連秦灘河上的花船也全都聚到那兒看熱鬧，下費了好大的勁兒進去，可是雙方都在火頭上，也不將緣由說與下知道，只是彼此僵持，下見勢不妙，只好……只好……”。

楊凌一聽就明白了，賈指揮雖然是負責南京城治安的，可他管不了的人太多了。現在等於是國安局和野戰軍幹上了，他這片警兒是哪一邊都鎮不住。

賈指揮做爲南京五城兵馬司的長，和錦衛南鎮司關係十分切，他是一定偏向錦衛的，可江彬是自己帶來的人馬，他想幫著錦衛，又不願意得罪自己，於是只能上門來向自己求援了。

楊凌心中直犯覈計，江彬和錢寧，那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他倆能爲了什麼鬧得這麼大靜？不錯，這兩個人地確都是驕橫跋扈的主兒，可是他們驕橫歸驕橫，可是誰都不缺心眼，絕不是莽撞的不計後果的人，怎麼會把事鬧的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