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四面八方所有城牆的閘門落下,太原府正式為了一座孤城。
街上全面宵,制任何閑雜人等夜間出行,戴著口罩、袖章的士卒衙役,打著燈籠,以小隊為單位,巡邏全城。
畫舫、酒樓等娛樂場所全面關閉,原本晝夜通明的繁華商業街道,此刻落針可聞。
抑肅殺的氣氛也影響到了居民區,家家戶戶都不自覺放輕了聲音,彷彿回到了以前沒有符燈的時候。
但在城北的豪華莊園中,依舊燈火通明,宴飲徹夜,竹聲繞樑不絕。
這裡,便是太原王氏宅邸。準確的說,是王氏大房的宅邸。
太原王氏枝繁葉茂,支系眾多,佔了約四分之一人數的大房住在城北,其他族人或是住在城外莊園,或是住在河東道的其他州府。只在祭祖的時候會派人過來。
夜已深了,一個穿著錦的中年男子,離開喧嘩熱鬧的大堂,穿過庭院,來到莊園角落的一座小屋中。
他在門前站定,從懷中取出口罩,有些不練地給自己戴上,隨後拿出鑰匙,開啟掛在門上的鎖,推門而。
曾經那位在列車上高談闊論的王劼王公子,此刻就坐在桌后。
他雙眼通紅,眼睛里滿是,
原本英俊的面龐瘦削了許多,手裡捧著本書。
「劼兒,我來看你了。」
中年男子心疼地看著王劼,他名為王博繁,是王劼的父親,同時也是王氏大房下一任族長的候選人。
「爹,」
王劼放下書本,輕咳著說道:「王安憐那丫頭的婚禮結束了?」
「什麼那丫頭,那是你表妹。」
王博繁皺眉斥道,王安憐的父親王博簡是他的族弟,同時也是他競爭族長位置的最大對手。
今天是王安憐大婚的日子,
如果李昂在這裡的話,一定能認出婚禮上的新郎,就是當初在棲水村遇到過的楚浩漫。
「呵。」
王劼撇了撇,表仍是不屑。
且不提王博繁與王博簡的競爭關係,王安憐一個王氏家族的嫡,竟然嫁給了寒門出,且沒有任何職,修為不甚高深的楚浩漫。
哪怕這是贅婚姻,家族覺得有辱門風的,也大有人在。
「不提他們了,」
王博繁搖了搖頭,「你今天的葯吃了沒?」
王劼指了指一旁桌上空空的葯碗,抱怨道:「這葯到底有沒有效?我已經喝了這麼久了,咳嗽還是一點也沒好轉。」
王博繁沒好氣地說道:「你懂什麼?這可是前隋宗門籬花谷留下的續命藥方,為了湊齊上面的藥材,下面的人都快跑斷了,
還死了一個修士,前前後後花了不下四十萬貫。」
「治不好病,花多錢也沒用。」
王劼丟下手中書本,說道:「今天那個李昂不是來了太原府麼?都說他是虞國最高明的醫師,多花點錢把他請過來給我看看唄?
確定一下我得的病,是不是那個鼠疫。」
「...你以為他跟民間醫師一樣,能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王博繁了生疼的眉心,耐心說道:「他現在還未到弱冠年紀,就已經暫領了河東道觀察使一職,古往今來也不多見。
他以後還要當駙馬。就算是我們王氏也必須恭敬對待,萬萬不能輕慢。
何況...」
王博繁頓了一下,說道:「他今天剛到太原府,就下令封城,以雷霆手段不準許任何人進出。不見任何上門拉關係、求者。來者不善。」
「如果他看見我的樣子,說不定會把我也送進隔離病房?」
王劼笑道:「他敢,這可是太原,太原王氏的太原。
得不到我們的支持,他想在太原府辦任何事都不可能。」
「嗯。」
王博繁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太原王氏綿延千年,對這座城市早已滲到每個角落,在民間的權威遠勝於府。
即便是手握河東道大權的李昂,也必須要賣王氏一個面子。
「你先好好養病,」
思索片刻,王博繁說道:「我去見他一面。這場婚禮有不族人、家族的朋友從外地趕來參加。需要安頓好他們。
另外,族中較弱的老人、孩,最好也先能送出城外。」
世家大族的員,因為吃得好住得好,不用艱苦勞作,加上一代又一代的聯姻,優化脈,
平均的素質遠比平民好得多。
但對於疫病,也只是將致死率下降個幾,乃至一而已。
漢獻帝建安二十二年的瘟疫,使得「家家有強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或闔門而殪,或舉族而喪。」
建安七子死了五個。
瘟疫可不會看脈優劣、出貴賤、才學深淺,一視同仁。
王博繁讓兒子好好養病,多多看書,自己出門時將門重新上鎖,來馬車,駛向太守府。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離開房間之後,
房裡的櫃門吱呀一聲開啟,一位妖冶貌子嬉笑著從櫃中走出,輕挪軀,坐在了王劼的大上,出纖纖玉指,撥掉了王劼手裡的書本,「看什麼書呀,看我。」
「嘿嘿。」
王劼摟住貌子,同時也是他父親的侍妾,得意洋洋地從袖中拿出一把鑰匙,對人說道:「老頭還不知道我藏了一把鑰匙。
咳,天天困在房子里,都快把我瘋了...」
說著說著,王劼便開始手腳。
「哎喲,你幹嘛~~」
人笑著推開他的腦袋,不知不覺間也和郎一樣,開始了咳嗽,「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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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裡已經實行了宵,
白天李昂見過的孫二等衙役正在街上巡邏,其中還有一個矮上半截的年影。正是卓三郎。
實行宵需要大量人手,府挑選了許多良家子,臨時編衙役,卓三也是其中之一。
「孫二哥,那裡有輛車!」
第一次參與宵夜巡,卓三格外興,遠遠就看見了駛來的馬車,「走,堵他去?」
孫二沒有說話,而是站在原地瞇著眼睛觀察了一番,隨後輕輕給了卓三一個腦瓜崩,沒好氣道:「堵什麼堵,那是王家的馬車,當做沒看見就好。」
「誒唷。」
卓三捂著後腦勺,不解道:「為什麼,白天我們不也攔了王家的車麼?」
「你得看看車上的裝束。」
孫二說道:「世家大族規矩多,禮數多。什麼等級的人才能坐什麼等級的車。
什麼樣的車能攔,什麼樣的車不能攔,這裡面學問多著呢...」
坐在馬車裡的王博繁沒有聽見這些小人的談話,他乘車一路來到太守府門外,下了馬車,恭敬地向護衛遞上拜帖。
不多時,就有人出來,將他請太守府。
還未走到大廳,李昂的叱責聲便傳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