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屋子安靜得落針可聞，干在服上的泥土一點點剝落。

泥點子掉在干稻草上發出細碎聲響。

林亦依蹲在門邊窗外的雪，心里的彷徨和落下的雪一樣堆砌。

撲簌簌的聲音接連不斷，響個不停。

“誰在丟什麼小石礫子？哼哧哧地響個沒完。”

朦朧不清的夜里，一道獷地的聲音響起。

林亦依被打斷了低落緒，停止摳服上干泥的作，腦子飛速快轉，幾個呼吸間就決定搭腔。

“對不起，同志，我只是太想家……眼淚掉得比較多。”

男人譏笑一聲，“啥眼淚這麼大顆？打出這靜？想家還跑當盲流？”

“……”又是盲流，到底是什麼意思？

被奚落兩句，林亦依也不在意，怕被討厭只著十二分的小心裝可憐，八十八分的大膽側面問重點。

“下雪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過年，大哥，你也是盲流嗎？”

“進到這的都是，你一個同志不在家本分呆著，要往哪跑？回家過年的事就別想了，年前估就得去農場。”

估計是一聲大哥喊得人舒坦，黑夜里的男人說話也沒剛才那麼沖。

“……”農場？完了，有種非常不詳的預。

林亦依暗暗苦，眉蹙，肚子得打鼓瞧啰地響，心也跟著。

“能不去農場嗎？”

話一問出來，又得來一聲哂笑，“進來這了還發夢？怕去農場還當什麼盲流。”

黑夜里地其他人各有心思，都半瞇著眼默不作聲地聽著。

“……”

哦豁，林亦依只覺得心里有什麼被摔得細碎，盲流、農場、同志、時代語錄和穿打扮，加上瞬間換了地方，全部串一串。

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穿越了。

林亦依收了說話的心思，蜷在一起，把臉埋進雙臂間，心里罵天罵地罵倒霉。

眼里包著一泡淚，愣是沒敢掉下來，吸了兩下鼻尖又分析起出路。

現在就兩條路，什麼都不說被關進農場，什麼都說了被當神病關醫院。

賊老天簡直是在坑。

穿越過來的時間不對，連挎包也沒讓帶過去。

信息時代過于發達也有弊端，什麼都靠一個手機解決，導致現在包加包都不出一點東西。

想著剛剛進來前的問話，有的套路還是要趁早試試。

否則就沒機會了。

“砰砰砰！”

林亦依放手一賭，站起果斷猛踹幾腳木門，然后掐著嗓子喊了一聲，“救命啊，有人昏倒要死了！”

“砰砰砰！”

又是地山搖般的兩腳狠踹，又變了個腔調搭聲，“死人了死人了！快來人啊～”

屋的人，被突然的靜驚起。

被一番驚乍乍的作，搞得不著頭腦，誰死了？

林亦依演得更加賣力，又是一陣噼里啪啦，一人演幾角，主唱起了大戲。

本就不怎麼結實的木門被踢得抖落下不塵土，又裂開些隙，引得外面的冷風掙著搶著往屋里竄。

凍得屋里早就得沒力氣地人罵聲連連。

“要死啊！嚷他媽那個比，死了就死了。”

“早死早托生，再他媽鬼，信不信老子你！”

……

屋子一下鬧騰起來，半黑半亮，看不真切，剛剛還蹲著的一個個鵪鶉都了炸，你踩了我，我了你。

呵斥罵，推桑捶打，各個都像是摁下開關鍵一樣地發瘋。

聽到院外傳來腳步聲，林亦依又換個方位扯著怪聲怪氣大吼，“剛剛進來的同志好像死了！死人啦！”

雪夜的靜默被打破。

值班的人過來檢查，拿著手電筒往窗口照，只瞧見里面蓬頭垢面的一堆人鬧哄一團。

房頂都快囂翻天。

最后朝屋潑了幾碗涼水才讓鬧騰的屋子安靜下來。

值班人怕真死了人，事賴著他頭上可是要擔責任的。

于是著一起值班的同事把靠在墻邊的同志又抬了出去。

掐人中，扇耳都不醒，最后不得不送去了衛生所。

林亦依被踩被打都強忍著沒醒，就是掐人中那一下差點把痛醒。

可做戲不做全，錯過這次可能就沒機會了。

趙家鎮衛生所，守門大爺本來還要多問幾句況才開門。

但看著穿得單薄還腫著半張臉的姑娘，渾上下都是臟污，心腸也了些，“跟我來，我去大夫。”

黃宥明在值班室睡覺，被吵醒還有些氣不順，等看到被打至昏迷的同志，眉頭皺得老高。

他多看了兩眼保衛所的人，心里多不贊同毆打同志的手段。

值班人有些著急，忙問，“黃醫生，沒事吧？不會快死了吧？”

黃宥明了脈搏，故意往嚴重地說，“再耽誤可說不準，你們先出去，別妨礙我救人。”

值班人還要多問一句，對上黃醫生地煩躁眼神到底還是走了出去。

門外兩人又做了商量，“你先回去，我留在這邊看著，所里不能沒人。”

“行吧，那我先回去，值個班真他娘的晦氣。”

……

醫務室。

黃宥明做了一番檢查，知道是裝的，著聲道：“睜開眼吧，他們出去了。”

林亦依早就聽見關門聲，也知道瞞不過醫生，但不知道一會要怎麼說才能爭取出逃的機會，于是還是閉著雙眼。

黃宥明給自己壺里灌了些熱水，水瀝瀝聲中，他又說，“別裝了。”

林亦依知道自己渾臟污，還是裹了上的被子，想驅散雪夜里沾上的寒意，冷瑟瑟地睜開眼，嗓音得輕不可聞，“…有吃的嗎？”

黃宥明扭過頭看，視線落到怯生生地模樣上，心里也不落忍。

一個被打得同志，強撐也藏不住眼里的害怕與無助。

醫務室沒有吃的，他只開了一瓶葡萄糖遞給。

林亦依一點點抿著葡萄糖，在口腔里包熱才敢吞咽，知道自己現在地樣子有多糟，渾泥濘，頭發也被風吹得糟糟，臉上火辣辣得疼痛和腫脹也提示著現在有多丑。

人計是不可行的，也不敢絮絮叨叨哭著博同，怕驚擾了外面的人。

撐靠在被窩里，努力吸汲里面的暖意，撲簌簌地淚只敢掛在眼睫，落未落，“…我不是壞人。”

屋明晃晃的燈泡照在的瑩白臉上，顯得那幾道紅指印格外刺眼。

就這剎那，黃宥明本來不想多管閑事的心，也起了漣漪。

送來的人是保衛所的，抓的基本都是沒介紹信的盲流。

一個同志背井離鄉到跑，估計也是遇到什麼難事。

他沒說話，只把灌了熱水的水壺放到床邊，在的視線里，開門走了出去。

“病人昏死過去，況也不太好，今晚估計是醒不過來。”黃宥明跟外面守著的人說了病況，又問他，“你要在走廊站一夜？”

保衛所值班人沒好氣道：“晦氣，我進去坐著守著。”

黃宥明立在門邊沒讓，措辭十分嚴厲，“你是男同志，是同志，耍流氓都耍到醫院來了？”

“誰耍流氓？不盯著人跑了怎麼辦？”

“人都昏死了，下大雪往哪跑？你來的時候沒看見大門是上了鎖的嗎？現在是昏迷不醒的病人，你要進去就是耍流氓。”

醫務室的門關上，沒鑰匙從外面可打不開。

說話間，外面傳來一聲口哨聲。

黃宥明得了暗號，說完話就直接回了休息室，把房間的燈開開關關來回三次作為回應。

……

醫務室在一樓，玻璃窗可以雙推開。

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趙盛搬第最后一箱藥材的時候就發現貨車周圍多了一圈腳印。

雪夜能見度高，不用刻意比照都知道腳印是人的。

因為不能節外生枝，他不神地把藥材放進貨車箱，系好防水布就駕駛貨車出了趙家鎮。

一個賊，敢上他的貨。

呵，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