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得竈神天未曉，仗聲喧，催要開門早。新畫鍾馗先掛了，大紅春帖銷金好。

蒼朮堆爐香氣繞，黃紙神牌，上寫天尊號。燒過紙灰都不掃，日斜人醉和倒。

大年初一是元旦，這天人們的任務便是拜年。

四更天，趙昊就被趙守正起來，然後給老爹磕頭拜年。

等父子倆梳洗打扮停當，便出來當堂屋坐定，接衆晚輩、衆護衛、和一衆下人的拜年。

今日，學生們全都下了平日的黑布棉襖，換上了師父在大柵欄雲錦記，爲他們量定製的過年裳。

大師兄頭戴白玉紅纓束髮冠，穿的是緋緞面開裾出鋒圓領袍，圍著緋織金緞面腰帶，腰間懸著葫蘆狀的碧玉佩，踏著黑金紋鹿皮暖靴。

幾個師弟也跟大師兄一樣的冠服玉佩靴子，只是上做了區別。二師兄是橙、三師兄是柿黃，四師兄是碧，五師弟是天青。

趙昊自然沒忘了兩個侄子，也給他們做了同樣的一。一樣也是用區別開來……趙士禧是藍，趙士禎是紫。

待七人在堂下站一排，向師祖師父、叔祖叔父磕頭時，趙昊簡直要樂開了花。

“好好，都是好孩子……”趙守正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一人發了一個。

然後趙昊也給了紅包。

待七人起後，大師兄便一臉驕傲道：“諸位，可看出師父給我們定製的禮服，有什麼門道嗎？”

“那還有什麼看不出？譜啊。”二師兄得意洋洋的瞥一眼，三個師弟和趙士禎道：

“你們沒學過吧？我告訴你們，這啊，分紅橙黃綠青藍紫七種，正對應咱們七人的服。”

“哇，原來如此……”一直沉迷於《幾何》，的三師兄五師弟便發出驚歎，不知何時能補上這一課。

趙士禎卻壞了，原來叔父把我和他的弟子一視同仁啊，看來我沒必要太自卑……

“叔父，你真好，我以後保證乖乖聽話……”趙士禧更是嗚嗚直哭。

他雖然上不敢說，心裡卻一直覺著，趙昊瞧不起自己，把自己跟下人一樣看待。

今天他才知道想錯了，原來在叔父的眼裡，自己跟他的徒弟，跟他看重的趙士禎都是一樣的地位。

只是因爲自己原先太不，叔父纔要摔打我啊……趙士禧默默腦補道。

殊不知，趙昊只是想湊個葫蘆兄弟出來，所以纔給他也做了充數而已。

“唔，你以後好生學好，叔父自然會對你更加好。”當然，好爲人師者就是要不放過，任何化不良的機會。趙昊便出慈祥的笑容道：

“這陣子表現不錯，過年就給你放兩天假，好好放鬆一下吧。”

“哎，謝謝叔！”趙士禧激壞了，了懷裡都要磨出邊來的會票，心說可終於能花掉了……

~~

待到徒弟子侄退下，高武和蔡明領著一衆蔡家巷的漢子進來，呼啦一下齊刷刷跪倒在地，給老爺和公子拜年。

十幾個大嗓門一塊響起，差點沒把房頂掀翻了。

“好好，過去一年大夥兒都辛苦了。”趙守正高興的扶起高武，拉著他的手道：“讓你們過年也沒法跟家裡團聚，真是對不住啊。”

高武默默看著老東家，久久說不出話來。

趙昊知道，這種虛頭腦的客套話，對高大哥來說，實在太難了……

他便掏出紅包，一個個發給護衛們，也順道給高武解了圍。

如今這十來個蔡家巷的漢子，已經不是之前臨時幫忙的那種。

離開金陵前，趙昊便與他們簽訂了五年的護衛契約，他們已經是趙府的正式護衛了——有統一的服裝，有優厚的福利待遇，工傷犧牲還有高額的賠償，逢年過節更有大紅包拿。

這樣的好差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等到護衛們興高采烈的下去，府上的管家、廚子、丫鬟等二十來號人也進來磕頭拜年。

雖然他們原先是趙錦僱的，但趙昊也跟他們講明瞭，等到父子倆春闈之後，大家可以雙向選擇。

所以這陣子他們雖然人心惶惶，但反而更加小心賣力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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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趙昊對他們也頗爲滿意。大過年的圖個喜慶，同樣每人一個紅包。

當然，要比給護衛的小多了……

待到接完家裡人拜年，趙守正便站起道：“爲父去粥廠看看，再晚出門，就要被拜年的堵在家裡了。”

“嗯，那我也趕出去。”趙昊點點頭，對葫蘆娃道：“你們也各自去拜年吧，留一個在家接客便夠了。”

徒弟和侄子們應聲退下，屋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趙昊對父親道：“我怎麼覺好像給了個人呢？”

“有嗎？”趙守正沒覺。

“有……”一聲悲憤的抗議，方文現出了形，委屈道：“還沒給我紅包。”

“咦，你剛纔幹嘛去了？”趙守正趕給他補個紅包。

“我跟高大哥他們一起磕的頭……”方文接過紅包，給老爺收拾好了出門的行裝。

“你這孩子，跟他們混在一起，誰還能看的見你？”趙守正便笑道：“下回往前站，記住了嗎？”

“站在人前頭我害怕，不知不覺就往後站……”

兩人說著話出門去了，趙昊便對暫時充當自己書的趙士禎笑道：“咱們也走吧。”

~~

高武便驅車載著趙昊出了春鬆衚衕。

趙昊準備先去吳時來家。

按說當然應該先給長公主拜年了。

但長公主一家昨夜進宮陪皇兄過年守歲，被繁文縟節折騰了一宿，回府後自然要補個覺的。

因此旁人都知道，長公主府初一上午是一概不見客的。長公主怕乾兒白跑一趟，前日便讓人傳話來，讓他先去別拜年。

和他爹一起，來府上趕中午飯就。

趙昊便直接出了崇文門，只見大街上盡是穿新、戴新帽，喜氣洋洋去拜年的百姓。就連車馬都刷洗拭的乾乾淨淨，有錢人還將車也換了喜慶的紅紅綠綠之……

沒有礙眼的破爛窩棚，沒有衫襤褸的流民，沒有糾纏行人的乞丐，這市容市貌果然大變樣。

‘想來徐閣老應該很滿意吧……’趙昊放下車簾，角掛起一抹譏諷的笑。

‘不過，我這個心態有點危險哦……’

初一車，不知不覺就到了吳時來府上。

跟吳康遠互相拜年後，他便領著趙昊到後宅去見吳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