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兒子和紀長澤一起回村的時候走路都是飄的。

　這要是放在縣里, 城里，一個秀才分量還沒那麼大，但落在鎮上, 村子里可就不一樣了，普通老百姓秀才，那可是秀才老爺這麼著的。

　之前鎮上出了名秀才，三十多歲的年紀喪妻, 膝下還有兒, 鎮上富戶就上趕著的把自己十六歲小兒嫁了過去, 還附帶了不嫁妝，這就是秀才這個份在百姓們眼中的威力。

　就算是前朝的秀才也一樣, 著的那幾年，不書籍被毀，全國都死了許多人，今上宣布開科舉的時候, 聽聞前去趕考的人較比之前簡直稱得上銳減。

　倒不是說這些讀書人不想考朝廷的功名，而是讀書人大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之事家里要是有點武力守著的還好，那些家里只要錢財或者本就貧窮的想活下來可就難了。

　就算是自己個活下來了，家中長輩去世的也有不, 長輩去世總要守孝, 要不就是因為那場子家里沒了錢，要不就是沒心思去讀書, 總之，如果要說前朝大家伙的知識水平在10，那麼到了如今，有個67就不錯了。

　前朝能考中, 如今自然也能考中了。

　紀長澤知道胡老兒子在想什麼，他也沒直接說自己不想去考科舉，回村之后跟胡老兒子道別后就回了趙月娘那。

　趙月娘正在做服，紀長澤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給他做的，他笑了笑，坐在桌邊，說：“戶籍已經辦下來了，過兩天我們就能婚。”

　“那我趕把你這個裳做好，你也累了吧？我先給你熱飯。”

　兩人還沒結婚，就儼然是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樣了。

　趙月娘起去廚房熱飯，心底正盤算著婚當天要不要告訴村里人也讓村里人來熱鬧熱鬧。

　村中的潛規則，婚當天來湊熱鬧的人越多，越是給新郎新娘面子，也有個祝福的意思。

　但趙月娘家之前在村里并不是多有面子的，再加上二房那邊每天鬧騰，村中一些怕麻煩的人家就不樂意跟們來往。

　要不，干脆就不請人了，家中的銀錢也不多了，還要給長澤留著買藥補子……

　正想著，院子口突然有人喊：“月娘，月娘。”

　趙月娘下意識一抬頭，詫異發現自家院子外面居然站了不人，一個個面帶興喜悅的正瞧著呢。

　怎麼回事？

　除了二房來鬧事，們家門口可是從沒有出現過這麼多人。

　見抬頭，門口站著的村人更加興，趕忙的喊過去。

　趙月娘不知道怎麼回事，手走了過去：“三嬸子，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多人都來了？”

　“月娘，我們啊，是想來見見秀才老爺的，他在不在？方不方便讓我們這些鄉下人見見？”

　趙月娘愣了：“秀才老爺？什麼秀才老爺？”

　“你還不知道啊！”

　說話的三嬸子比的神還要詫異，大著嗓門說；“可不就是在你家住著的紀長澤嗎？！這位可是秀才老爺，小胡他今兒不是陪著紀長澤去辦戶籍嗎？回來的時候親口跟我們說的，正兒八經的秀才！”

　趙月娘越發懵了。

　秀才？長澤？

　屋里的紀長澤聽到外面靜走了出來，一出來就聽到三嬸子說的這話，清雋的白皙面上出了幾分不好意思來，就這麼十分不好意思的笑著拱拱手，解釋著：“諸位可別誤會，我這功名不是如今，是前朝考下的，如今的朝廷是不認的，大家可別再喊我秀才了，不然讓知的人聽了，還以為我有多厚臉皮呢。”

　之前不知道他秀才份的時候，村里人對紀長澤的印象不太好。

　首先吧，他太瘦了，而且長得太白，一看就是不常曬太，也就是說不經常下地，其次就是這個說話了，雖說知道他嗓子傷了說不了話，但也總是讓人覺得這不就跟個啞一樣嗎？

　但是現在知道他居然是個秀才，況可就不一樣了。

　那瘦嗎！人家讀書人都是這樣，這形修長，好看。

　長的白更是有學問的證明，你見哪個讀書人要下地的，不都是在屋子里讀書寫字嗎？

　還有說話，不愧是秀才老爺，就連說話都和他們鄉下人不一樣，細聲細氣，溫和有禮，即使嗓子啞了也還是聽著讓人如沐春風，這才讀書人的風骨呢。

　總而言之一句話，紀長澤上一套上“秀才”這倆字，他干什麼村里人都覺得自帶環。

　不愧是秀才老爺，一舉一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

　看著正不好意思笑著跟村里人寒暄的紀長澤，趙月娘還于懵中，好不容易緩過來了，才拉著紀長澤走到一邊，悄聲問；“你真的是秀才？之前怎麼沒跟我說？”

　紀長澤：“那只是前朝考上的功名，如今已經不作數了，說出來不是白白讓人笑話嗎？”

　趙月娘：“……”

　前朝的秀才，那也是秀才啊！

　怎麼會讓人笑話，他剛來村子里無銀錢治病的時候若是將這件事說了，全村多得是人砸鍋賣鐵也要幫他治病的，哪里還會淪落到之前那昏昏沉沉險些死了的境地中。

　趙月娘張張要說話，一抬眼就見著紀長澤正背脊直的站在面前，一雙眸子清澈溫和的靜靜著，眼底還帶著點疑，仿佛正奇怪著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若是紀長澤還是原來那個流民份，兩人這門婚事倒也是般配。

　但現在，知曉了紀長澤居然曾經是個秀才，那明顯就是高攀不起了。

　但紀長澤這樣子，也不像是要悔婚的模樣啊。

　紀長澤看趙月娘這副猶猶豫豫糾結的模樣就知道在想什麼，他虛弱的干咳一聲，轉問還在熱烈討論他秀才份的村中人：“諸位，我子還沒好，就先回房了，還請諸位莫要在外面說我是秀才，這是前朝的事了。”

　他又放聲音，溫和對著趙月娘說：“月娘，這里便靠著你了，我……咳咳咳，我回屋歇息會。”

　趙月娘心底的百般思緒被他這幾聲咳嗽直接打散，趕忙點頭：“你快去歇著吧，外面風大。”

　紀長澤虛弱，無力，但腳下踏實的轉回了屋。

　他可是個弱的書生，哪里得了這種熱鬧。

　村里人那不是熱鬧，那簡直就是炸了鍋。

　“聽說了嗎？趙月娘馬上要婚的夫婿，就是那個被撿回去的男人，居然是個秀才。”

　“秀才啊！！這可是秀才！！！”

　“趙月娘這可真是時來運轉了，拖了這麼久都沒嫁出去，結果竟然讓給等到了個秀才。”

　有為趙月娘到高興地，自然也有嫉妒的。

　一些家里有兒的人家就開始心思了。

　“我家姑娘今年才十七歲，可不比趙月娘年輕嗎？若是能讓得了秀才青眼……”

　“當初這秀才老爺也是在我家門口走過的，我說給口水喝吧，我婆婆非要把人趕走了，你說說！這就差這麼一點，這秀才老爺就是我們家的了！”

　對于村里人來說，嫁給秀才，就相當于是直接踏上高一層的階梯，大家道德觀念也不強，不人都了心思。

　劉氏這幾天正高興著呢。

　本來兒找到夫婿就已經是天大的好消息了，而這夫婿既沒有缺胳膊，也沒有年紀多大，反而斯斯文文彬彬有禮對著和兒都很好。

　心底正滿足著呢，未來婿居然是前朝秀才這個大好消息就又砸過來了。

　的兒竟然能夠嫁給秀才。

　這可是秀才老爺啊！！

　劉氏最近去溪邊洗服的次數都多了，就是為了聽聽人家羨慕恭維。

　結果今天去的時候，竟然上了二房。

　趙二伯娘正一邊洗裳，一邊跟著附近的一圈大小媳婦們口若懸河：“秀才老爺那即使是配鎮上陳員外家的千金都是配得起的，怎麼可能看得上一個鄉下野丫頭，照我看啊，這門婚事肯定是弄不，你們現在羨慕人家，過個幾天啊，就該可憐趙月娘了。”

　劉氏氣的盆往地上一摔：“你胡說八道什麼！長澤和我家月娘都已經定好日子了，這可是全村都知道的事！”

　“是，是定好日子了，那也沒說定好了日子就必須親啊，趙月娘今年都多大了，馬上就二十五了，雖說人有點姿，但可還拖著你這麼個要人養的親娘，人家秀才老爺是傻的？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去娶，非要娶一個拖著親娘嫁人的鄉下野丫頭。”

　這話可算是了劉氏心頭痛了。

　一直都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兒，年輕的時候沒能守住丈夫留下來的家產，兒長大了又因為要養這麼個娘不人家都不想娶。

　如今被趙二伯娘一懟，氣的臉清清白白，卻偏偏不知道該說什麼。

　正難堪著，遠突然傳來一聲有些沙啞，但相當溫和的聲音：“伯母，您這是在和誰說話呢？”

　這聲音一聽就是紀長澤，周圍的大小媳婦們眼睛亮了，一個個的都抬眼看了過去，只見臺階上方，穿著一灰長袍，站的直的紀長澤正緩緩走下來，作之間滿是和村里男人不一樣的斯文。

　下來后，他也沒去看趙二伯娘，而是對著劉氏一笑：“我和月娘剛采買大婚用回來，這麼巧在這兒遇到您。”

　劉氏聽到采買大婚用這倆字時就已經心里高興了。

　什麼紀長澤不會娶兒。

　大婚用的東西都買回來了，現在這些人總該知道兒是實打實的要嫁人了吧。

　再往上看，果然見到自己的兒正站在臺階上方著這邊，臉上原本繃的神一松，等到眼角余掃到趙二伯娘那僵難看的神后，頗為揚眉吐氣，連帶著說話的聲調都高了點；“沒什麼，我就是跟月娘二伯娘說說話，說說你們大婚時，要不要來參加，好歹也是親戚，大家在一塊也能熱鬧熱鬧。”

　趙二伯娘聽到這話，臉上的僵神更加重了。

　剛剛才說完紀長澤未必會娶趙月娘，紀長澤就采買完了大婚用，而且還跟劉氏這麼尊敬溫和的說話，儼然一副將劉氏當做了正兒八經長輩的樣子。

　臉疼。

　正覺得下不來臺，就見著紀長澤聽完劉氏說的話后臉上顯出了為難神，仿佛不是很想討論大婚去參加這個話題一樣。

　難不，還真的讓給猜中了？

　紀長澤本不想娶趙月娘，不然怎麼會這麼個表。

　心里一喜，臉上難看神一松，笑呵呵的得意問：“長澤啊，怎麼看你好像不太高興一樣，這婚可是大喜的事。”

　紀長澤神糾結，一雙眉微微擰著，為難的溫和道：“婚自然是大喜之事，您作為月娘長輩也該是來的，只是……”

　果然是不想婚。

　趙二伯娘心中幾乎要被喜填滿，更加努力的放了臉上神，要多溫有多溫的對著紀長澤說：“你有話便說，這里這麼多人在，有什麼想說的盡管說出來。”

　紀長澤還是猶猶豫豫：“說出來……未免也太傷人……”

　“這有什麼的，都是鄉下人家，哪有那麼脆弱了，別人我不知道，我這個弟妹啊，和我脾最是相投，都是喜歡有話直說的人，你有話就說。”

　傷人才好，趙月娘若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悔婚，就算是個天仙都嫁不出去。

　趙二伯娘心底得意，角的笑容都快要翹上天了。

　紀長澤：“不好吧？不如還是等到回去后再說？”

　“還等什麼回去！就在這兒說！”

　若是回去再說的話，怎麼讓全村人都知道紀長澤悔婚，趙月娘慘被拋棄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