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坐著的皇帝先是一愣, 接著然大怒，站起來怒斥：“紀長澤！！你是要造反不！！”

　——砰！

　一利箭幾乎是著他的耳朵，扎在了他后面的墻上。

　再偏一分, 便是落在臉上了。

　皇帝子一僵, 眼瞧著紀長澤收回弓, 甩了甩因為傷還拉弓有些疼痛的手, 笑了一聲, 依舊是畢恭畢敬的態度：

　“臣剛了傷, 箭法便有些不準，陛下還是安穩坐著好好聽臣說，免得臣這傷印象, 手一抖，傷了龍。”

　“你、你……”他心中被極大地憤怒與憋屈填滿，卻也只能為保命, 忍著氣坐下。

　只一瞬, 局勢便掌握在了紀長澤的手中。

　那明明是文人, 卻靠著裝窮賣慘拿到了兵權，還得到了這些兵權支持的紀大人便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在滿朝人的視線下帶著兵闖到了正上朝的大殿上。

　可以說，在場所有人，都從未見過如此簡單暴的造反行為。

　文武百可都還在這站著呢。

　皇帝坐在龍椅上不敢妄，理智上來了, 期待的視線投向了底下站著的朝臣們。

　按理說, 這麼正大明的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在場朝臣該出來指責怒罵紀長澤，表明一下自己寧死不屈的理念和紀長澤謀逆的不配合。

　他期待的正是如此場景，若是眾人皆不愿屈服, 紀長澤還能把這些人都殺了不？

　于是乎，皇帝心中便又重燃起了信心，滿懷希的等著底下的朝臣們發聲。

　朝臣一：“——”

　朝臣二：“——”

　朝臣三：“——”

　一片尷尬的靜默。

　皇帝簡直以為自己聾了，等到反應過來滿朝文武竟無一人站出來噴紀長澤后，怒氣簡直能將整個大殿淹沒。

　然而于憤怒中的他完全沒意識到，這種尷尬況得益于自己多年來的運作，真正敢面對強權還發聲的早就被他給弄死貶，能在他手里留下任職的，不是老狐貍就是膽小的。

　這般形勢，他們怎麼可能站出來。

　有幾個員在皇帝的憤怒視線下略有些不安，但當看到前面老神在在站著的幾位老大人后，又都紛紛安下心來，眼看鼻鼻看心，只當做沒注意到上方。

　這些人靠不住，那邊只能靠親信了。

　皇帝的視線又落到了周如上。

　然而——

　方才還在緒激參紀長澤的周如此刻卻如同被看不見的手拔了舌頭，又好像是一只剛出生的鵪鶉，在填滿大殿的親兵面前束手束腳站著。

　別說張替皇帝“張正義”了，連張口求饒的膽量怕是都積攢不出來。

　紀長澤順著皇帝看的方向，目也跟著落在了周如上，角勾起，似笑非笑：“陛下莫不是在擔心臣會對周大人不利？您多慮了，朝堂規矩，不得傷同僚，不得肆意打斗，微臣怎會破了規矩。”

　周如嚇得一個哆嗦，正要求饒，卻突然想起方才他對著紀長澤的獨了一箭，那箭雖被擋下，可依著紀長澤的行事，他還能有命在嗎？

　紀長澤對他的態度如此輕蔑，想必也認定他不敢反抗。

　若是他此刻殺了紀長澤……平下這場事，豈不是大功一件。

　反正紀長澤得勢他也討不了好，還不如就此一搏，他如此狂妄自大，自己未必得不了手。

　想到這，周如的手慢慢移到了腰間，趁紀長澤背對自己，他猛地下腰帶，一手抓住一邊，朝著前方人頸間套去。

　該是萬無一失的。

　可紀長澤卻仿佛后長了眼睛一般，幾乎在他暴起時便立刻轉，他眼前只看到一片鋒芒，下一秒，間便是一甜。

　——砰！

　周如倒在地上，雙手捂住不停溢出鮮的脖頸，搐幾下便沒了靜，雙手無力落下后，穿脖頸過去，只在外出一個柄的匕首這才顯出來。

　紀大人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咽氣了，才蹲下，將匕首拔出，用一張手帕一邊細細拭，一邊笑著抬眼向上方嚇得臉慘白的皇帝。

　“周大人知法犯法，當朝意圖謀殺同僚，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微臣便幫陛下置了。”

　皇帝一生都在權威之上，此刻被紀長澤如此迫的對待，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意，憤然站起，親自指責起來：

　“紀長澤！你到底想干什麼！！”

　“朕登基以來，勤政民，政修明，仁厚禮賢，天下子民皆朕敬朕，從未出過任何劣跡，你若是意圖謀反，妄想取朕而代之，那便想錯了！！”

　“各地藩王絕不會承認你，天下百姓也只會將你當做臣賊子，文武百更不會為你做事，你以為你得了軍權便可掌控皇城嗎！哪怕你今日能得逞，最遲不過一月，藩王們便會集結大軍，兵臨城下，到時，朕便看著你人頭落地！滿門抄斬！”

　“呵。”

　皇帝慷慨陳詞，紀長澤聽了，毫不客氣的嗤笑一聲：

　“陛下勤政民，仁厚禮賢？”

　這話里的諷刺意味，任誰都聽的出來。

　他站在大殿中間，朗聲道：

　“元順三年，一位名梅浣的使大夫上奏，言陛下不該奢靡無度，以金銀建造房屋只為玩樂，陛下當朝納諫，虛心整改，七日后，梅浣暴斃。”

　“元順四年，陛下親征，一路追擊敵國直至鶴谷，為我文朝打下胡州三地，累下世功的周武老將軍勸說陛下，言窮寇莫追，恐防有詐，陛下卻一意孤行，帶兵闖鶴谷，了敵國圈套，三萬將士只活兩千。”

　皇帝猛地變了臉，向紀長澤的視線簡直恨不得將他活生生咬死：“住口！！！”

　紀長澤沒看他一眼，只繼續說著：

　“回營后，陛下下令，周武貪功冒進，帶兵強鶴城，當場死，全家流放。”

　“這！便是陛下的勤政仁厚！”

　周圍靜的出奇，可所有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他們的視線越過包圍住整個大殿的親兵們，不可置信的落在了坐在龍椅上的皇帝臉上。

　周武為文朝打下不勝仗，當日他被死便已經讓許多人覺得太過可惜，好歹也要看看他以往功勞饒他一命。

　可哪曾想，那位戎馬一生的老將軍，竟是含冤而死。

　他們向這個江山的主人，卻只見皇帝渾抖，雙目赤紅，到底沒能辯駁。

　紀長澤還在繼續：

　“元順五年，陛下微服私訪，看中一有夫家的子，納后宮，封為才人，這本也沒什麼，但偏偏，那才人的夫家之前活蹦跳，卻在三日后【偶發】火災，沒留下一個活口，其中，自然也包含了那子的親生子。”

　“那子知曉后，意圖刺殺陛下，被抓后四宣揚陛下奪人妻子之事。”

　一直在遮掩的事就這麼被一件件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披出，皇帝已然到了崩潰邊緣。

　他猛然起，將面前桌上的筆墨掃下，伴隨著東西落地的聲響，還有他的時候：

　“朕讓你住口！！！！”

　紀長澤站的穩穩當當，眼睛都沒眨一下，只依舊用著淡淡的語氣，說著這些“陳年往事”。

　“那一日，死了一百親兵，三十個宮奴，陛下言，乃是宮中進了刺客，也不知若是這些親兵宮奴的家人知曉，他們之死乃是陛下殺人滅口，心中也不知該如何作想。”

　“這便是陛下的民禮賢。”

　“住口！！！！朕命令你住口！！！！”

　紀長澤這次是真的閉上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摞紙，上面俱都麻麻寫滿了小字。

　紀長澤讓這些紙張的正面面向皇帝，哪怕知道他離得那麼遠本看不到：“陛下不讓臣說，臣便說了，反正那麼多，說著嗓子也疼，您這些年做了什麼，冤屈了誰，毒殺了誰，臣查的一清二楚，俱都寫在了這上面。”

　他拿著這些寫滿了字的紙張，慢慢轉面向了員們，揚聲道：“諸位大人，都來看看，我們的陛下，是如何【勤政民】，如何【仁厚禮賢】！！”

　說完，他一揮手，寫滿了字的紙張們被丟到上空，又紛紛落下。

　在紛紛揚揚的紙張中，穿著紅服的紀大人眉眼里盡是諷刺，腳下，是周如的鮮。

　他肆意的大笑著：“陛下！你做下如此多的虧心事，也該還債了！”

　朝中靜極了，只有皇帝的氣聲。

　慢慢的，一個員彎下腰，撿起了一張紙。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劉大人竟是陛下毒殺？他當時子還在襁褓之中啊！”

　“王大人如此忠心，陛下怎麼下的了毒手。”

　“……賑災之糧被，竟是陛下賊喊捉賊，那些守糧將士何等冤枉！”

　越來越多的聲音震驚響起，他們俱都渾發寒，不敢相信這居然是文朝的陛下做出來的。

　皇帝聽著他們的話，目眥裂，猛然站起，指著底下這曾經親信怒道：“紀長澤！你又好到哪里去？！朕即使有錯，你也并非全然無辜！今日你就算坐上這龍椅，他們也照舊不會輔佐你！！”

　這倒是，畢竟紀長澤是個臣，滿朝皆知。

　紀長澤卻又笑了。

　這笑聲里滿是嘲諷，笑了好一陣，才捂住笑疼的肚子，諷刺的看向上方的皇帝：

　“陛下啊，您是真傻還是假傻，臣若不如此，如何消弭陛下對臣之警惕，如何取信于陛下，如何為陛下邊親信，朝中重臣，查這往事，又如何拿到如今直指陛下的軍權呢？”

　他笑夠了，直起腰，聲音擲地有聲：

　“昏君當配佞臣，我若當真做個忠臣能臣，你能信我？”

　“能將這些往事暴在我眼前？能放心將這幾萬人馬到我手上來？”

　聽完了紀長澤的話，皇帝臉上滿是恍然，腦海中一閃而過什麼，被他牢牢抓住。

　他臉灰敗下來，癱著重新坐回了龍椅上：“朕、朕知曉了，你從一開始，就算準了今日，十六年前，你來到朕邊時，就已經在謀劃了……”

　“裝的，都是裝的，這些年你竟都是裝的，你為了朕的皇位，文朝江山，竟能做戲十六年！”

　紀長澤冷眼看著皇帝，在他絕時，突然開口：“我從未說過，我今日所為，是為了皇位。”

　不是為了皇位？

　不皇帝，一旁的百也都驚了。

　不為了皇位，那你帶這麼多兵上來和皇帝撕破什麼臉啊。

　這不就相當于是放好了洗澡水，了裳，卻不進去泡澡桶嗎？

　“元順十七年，大殿下朝，滿朝贊嘆，陛下逐漸心生忌憚，恰逢敵國來攻，陛下指兵派大殿下平息戰，背后卻故意拖住糧草，可惜，就算如此，大殿下依舊打敗了敵國。”

　皇帝渾著，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紀長澤。

　他已經知道這個披著一層臣的皮，偽裝在他邊的昔日親信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果然，紀長澤接著道：

　“大殿下親舅是當朝大儒，如今又得武將贊譽，陛下再容不下他，傳信于大殿下，言京城有人造反，要他速速搬兵回京支援，可等大殿帶兵京，卻又被立刻拿下。”

　“罪名是：擅自帶兵回京，意圖謀反。”

　紀長澤向上方的皇帝：“陛下，若是您覺得臣回憶的不對，便來反駁臣，恰巧，臣這十六年也未曾白白耽誤時間，十六年前您送到大殿下手里的那封求救信，臣也帶來了。”

　他當真從懷里拿出了一封信，展開來看，對著眼中出不可置信的皇帝道：“這還要多謝您一直沒放棄找這封信，廢了不人力，臣作為您的親信，如何能不知曉此事呢？”

　鐵證如山，再加上之前的那些“皇帝謀害臣子”的種種作證，皇帝本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