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到家里，三個小孩還沒放學。

　宋禾的自行車剛駛院子中，有一戶人家的家門就打開一隙，隙里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出來。

　那是一雙小孩的眼睛，還是那個慣會撒潑打滾的小孩兒的眼睛。

　宋禾若無其事地騎過去，在經過他家門口時，突然轉個頭做了個鬼臉，功把小孩嚇得往后仰，然后快速將門關上不敢再往外看。

　這小孩豎著耳朵，認真記下宋禾自行車的聲音，心想以后聽到這個聲音再也不看了。

　這個姐姐賊嚇人！

　“哎呦我的聰聰啊，這是誰家又燒吃哦，這個巷子就咱家命苦哦！”

　突然有個老婦人的聲音大聲傳來，然后跟著老頭在四個方向嗅一嗅。

　老婦人姓關，巷子里都關婆子。

　老頭兒姓張，因為瘸的原因，巷子人他張瘸子。

　這會兒他們的孫子聰聰突然說：“不是巷子尾那家的，我剛瞧回家……”

　關婆子趕捂住孫子的：“不敢說可不敢說，那家人可兇啦。”

　特別是那個大姑娘，你要是敢到家去吵，就眼睛笑瞇瞇地盯著你看，啥話也不說，就盯著你看。

　那眼睛冷冰冰的，都像個刀子似的。

　關婆子有天晚上都做了噩夢，夢里就是那姑娘直愣愣瞧著你看，死活不撒眼。

　后來聽隔壁的孟婆子說那姑娘是逃荒來的，一個人拉扯著弟妹長大，把三個弟妹從四歲拉扯到這個年紀，能是一個簡單的人？

　當然不是！

　逃荒誒，關婆子曾經聽人說過逃荒的事兒。那可不僅僅是沒糧食吃的問題，還是自己為別人糧食的問題。

　逃荒逃荒，逃的不僅是荒還是人。

　在關婆子心中，逃荒路上必定是尸橫遍野，人人自危

　可這閨兒當時才幾歲呀？就能帶著弟妹從隔壁省逃出來，能是個讓拿的人？

　肯定賊狠！

　就跟那冷冰冰的刀子眼一樣！

　關婆子和張瘸子都怕了，自從知道他們姐弟四個是逃荒出來的后，再不敢靠近宋禾家一步。

　門外巷子里的宋禾：“……”

　兇？

　進門又照了下鏡子，自己真的不兇啊！

　不過看著這兩老人的反應，宋禾深深為自己放出曾經逃過荒的消息而到慶幸。

　這消息一出去后，不但那兩老人不會帶著孫子來撒潑了。就連那些慣上門指點，教你怎麼生活的人也不再來了，平常人家有事找你時還都客客氣氣的。

　宋禾當初故意對著關婆子和張瘸子做出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樣，這導致現在巷子里的人對笑容都有影。

　寧愿宋禾冷著個臉，都不想看笑。

　哎呦娘嘞，這姑娘笑起來可太滲人了。

　這種反差，讓宋禾哭笑不得，也讓大娃幾人笑的前仆后仰，直拍桌子。

　回到家后，宋禾先燒一壺熱水，把手泡暖和后開始做飯。

　高中學業更加繁重，三個小孩除了小妹依舊游刃有余外，大娃和米寶在學習時已經不能像從前那麼輕松了。

　反正宋禾在他們小學初中時，是極看到他們放學后會做作業。

　一般來說，小妹作業課堂上就能完。

　而大娃和米寶在利用課余時間也能把大部分的作業給完。

　就算有極數的作業帶回家里，也是睡前花半小時就能全部搞定。

　反正這三個小孩兒讀書都輕松的，宋禾不想到后世的中考分流，真的是為后世的孩子深深嘆息一聲。

　可是上了高中，大娃和米寶必須得騰出一個小時以上的時間來解決每天的作業。

　又得花費一定的時間去鞏固今日所學的知識，與預習明日所學的知識。

　宋禾從小就沒在學業上太他們，當下又沒有輔導班，更沒有家教，就是想給幾個小孩加重學習任務都沒下手啊。

　什麼？

　讓自己來？

　不可能的，宋禾想起這事兒臉蛋就微紅，早把初高中知識都差不多給忘了。

　等以后要恢復高考，也許還得三個小孩拉著一塊兒復習……

　雪花紛紛落下，掛在柿子樹的枝干上。

　枝頭有紅彤彤的柿子，在白雪皚皚的世界里，顯得格外喜慶。

　鄭家的柿子果然很甜，又甜又，皮薄核小，吸溜一口就能順著舌頭嚨中。

　十一月份時柿子結了許多，然而總得留幾個掛在枝頭上，這樣停留在院子里的鳥兒才能有食吃。

　做啥事兒總得留一線嘛。

　宋禾哆哆嗦嗦地在廚房里做菜，大冷天的還是燙火鍋好了。

　這所謂的火鍋就是把昨晚剩下的骨頭湯倒鍋中，添些水燒開，然后加前天蔡淳給的魚丸，以及姑姑送來的一些青菜。

　全部東西混合在一起煮，煮完裝到一個小盆里。等剛把火鍋煮完，幾個小孩便回來了。

　“吃飯吃飯！”

　宋禾照顧幾人。

　哎，幾個小孩也不挑手藝，在他們眼里姐姐能“紆尊降貴”地做飯已經不錯了，還要啥自行車？

　大雪天只要是熱乎的東西都好吃，幾個小孩兒盛完白米飯，配著清甜的青菜蘿卜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上了高中后，三個小孩待在學校里的時間更多，可他們依舊會把學校里發生的各種事在飯桌上和宋禾講。

　大娃臉蛋有些紅，吞吞吐吐地再說一些事兒，小妹和米寶一臉調侃地看著他。

　“……給我送了個凍梨，不過我沒收。”

　宋禾眨眨眼，十分好奇：“為啥？”

　大娃突然嘆聲氣，小妹和米寶也大笑。

　只見大娃道：“之前也給三個男生送過凍梨了，其他三人都沒收，我怎麼能收呢？”

　宋禾也忍不住笑出聲，頭一次大娃到有姑娘追，結果人家姑娘是個海王。

　不認真打量了一下大娃，努力讓自己去姐姐這層濾鏡。

　說實話，大娃長得很神。

　他濃眉大眼，目炯炯，長得又又正，是當下嬸子阿姨們最喜歡的青年長相。

　宋禾總覺得像大娃這種長相，去港城混沒準還能拍個電視啥的。等過了幾十年，懷舊濾鏡加一加，也許能營銷一波港風神。

　再加上大娃長得高，他當年十分擔憂自己是個矮墩子，牛蛋是可勁兒吃，每天都得繞著公社跑個兩圈。

　高蛋白加上高運，讓大娃這兩年高蹭蹭往上竄，直接竄過了一米七八。

　在后世，這個年紀又這個高的男孩很多？但在當下，他這種高可見。而且他還在長呢，瞧著可沒有停下來的架勢。

　宋禾看慣了，還看過大娃挖鼻孔摳腳，對他有一層賊厚的丑化濾鏡。

　可這會兒仔細瞧瞧，發現大娃長得還是好看的，難怪有孩喜歡。

　相對來說，米寶長得沒有大娃這麼矚目，但是長相絕對更符合宋禾的審。

　米寶上就有一超越同齡人心理年齡的氣質，這是跳的大娃所沒有的。

　說句不好聽的話……大娃看著就有點渣男長相。

　宋禾不嘆口氣，拍拍大娃肩膀：“談是沒關系，但是對待一定要認真。”

　大娃出個困的表：“我還沒產生呢，這咋認真？”

　宋禾面一肅：“完蛋了你宋大娃，你這話說的可有點危險。”

　大娃忙說：“我認真，當然認真，姐姐你放心吧，你還沒找另一半，我是肯定不會找的。”

　宋禾瞬間心虛。

　若無其事地點點頭，端起碗，淡淡看了一眼米寶。

　米寶這人真嚴，要換做大娃和小妹，和陸清淮的事兒早被出去了。

　想著，宋禾把最多的骨頭夾給自己吃，又把第二多的夾給米寶吃。

　冬日夜晚，夜深人靜，只能聽到偶爾的犬吠聲，和窸窸窣窣的落雪聲。

　縣城有通電，宋禾拉開一個臺燈，暖黃的燈立刻充滿書桌周圍。

　撐著臉，著窗外漆黑的夜，開始寫下將要寄給陸清淮的回信。

　[陸清淮，見字如晤：我于十二月十二日收到了你的來信，這天平和縣下了第一場雪……我們搬到一個大院子中，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樹，比河西公社蘭花嬸子家的柿子還甜。在縣城里一切方便，唯有青菜不能隨摘隨吃了……]

　宋禾原以為自己會寫得艱難，但其實并沒有。不知不覺中，就寫了兩頁的紙。

　[……我的工作也一切順利，認識了新朋友，有一雙很可的兒。希你健康，工作也一切順利。]

　最后，宋禾突然角微彎，筆尖一轉，在信紙上畫幅小畫。

　接著將信紙放到信封中，塞到屜里。

　然后關閉臺燈跳上床，躲到被窩中閉眼睡覺。

　只是剛想睡時宋禾又跳起來。急忙把今天傍晚回來時，在供銷社買的一頂厚帽子放在小妹床邊。

　明天是周末，小妹得去把做好的練習題送去給俞老師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