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點半,村口榕樹下大喇叭準時響起收工的信號。知青和農民們肩扛鋤頭,披著晚霞下工了。

韓茵和張曉楓兩人收拾作的速度飛快,邊上姑娘羨慕又眼紅地道：“又去程知青家吃飯啊？”

“那可不。”韓茵笑笑揚起手里的紙包，“今兒過生日呢。”

林桂圓羨慕道：“也不知道今天又做啥好吃的。”

程遙遙給倉庫里的姑娘們帶過幾回點心,都是甜水村常見的吃食，可程遙遙做出來就是格外好吃，讓們念念不忘。韓茵和張曉楓又時常去謝家打牙祭，別提多讓人羨慕了。

張曉楓和韓茵收拾好東西,第一個往外走。沒走多遠,劉敏霞跟了上來。

韓茵一看見就心煩，拉著張曉楓加快步伐不理。可劉敏霞一路跟著,眼看著都快要跟到謝家了。

韓茵站住了，道：“劉敏霞，你跟著我們干什麼？”

劉敏霞盯著自己鞋面上的破,吭哧道：“聽說遙遙生日,我……我想去給慶祝慶祝。”

張曉楓扶額,韓茵失笑：“誰跟你說是遙遙生日了？是遙遙家人生日！再說了,就算是遙遙生日，人家也沒請你啊？”

劉敏霞臉頰漲得通紅,還是不肯放棄：“我們都是一起來的知青。我也很久沒見著遙遙了，我很擔心……”

劉敏霞話音一轉,油膩膩劉海后的眼神變得詭。

張曉楓瞇眼：“你到底想說什麼？”

劉敏霞左右看了看,湊近道：“上回遙遙在斜坡上忽然不見了,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張曉楓一震,跟韓茵飛快地換了個眼神，都沒吭聲。

劉敏霞只得繼續道：“遙遙第二天說是去村口接謝昭了，可我當時好像看見……”

韓茵瞇起眼：“哦？你看見什麼了？”

劉敏霞一臉“快來問我”：“不不不……我沒看見，肯定是我看錯了。我怎麼會看見遙遙被一個男人拖走……”

韓茵然變。張曉楓比更快：“你閉！這種話是可以說的嗎？”

劉敏霞嚇得一哆嗦，著頭皮道：“是真的，我那天就在遙遙后不遠的地方，我看見了……”

張曉楓和韓茵對視一眼，齊齊打了個哆嗦。

不是嚇的，是氣的。

那天兩人回到斜坡上找程遙遙的時候，劉敏霞也在場。們問遍了在場的人，如果劉敏霞真的親眼看見程遙遙被人拖走，卻一聲不吭，那也太可怕了。

劉敏霞覷著兩人的表，低聲道：“過了兩天村里就死人了，你們不覺得這事跟遙遙……”

“呸！”韓茵劈頭啐了一口，“這事兒跟遙遙有什麼關系，你瞎說！”

劉敏霞臉皮了，道：“我沒瞎說。”

張曉楓按住韓茵，對道：“你那天真的看見了？”

劉敏霞點點頭：“真的！”

看著張曉楓出若有所思的表，還以為信了自己的話，試探道：“你們是不是也知道什麼？”

張曉楓道：“你既然看見了，當時為什麼不人？”

劉敏霞扯了扯臉皮，囁嚅道：“我……我當時害怕，就忘了喊。”

韓茵冷笑一聲：“你當時害怕不敢說話，后來我們去找遙遙的時候，你又不說？這麼多天了，你也一個屁都沒放。現在跑來找我們說這事兒，你是想干什麼？”

劉敏霞打了個哆嗦。還是第一次看見張曉楓這麼嚴厲。隨后濃濃的屈辱涌了上來，一樣是知青，張曉楓憑什麼總端著高姿態？

可到底不敢得罪們，低頭道：“我沒什麼意思……我就是擔心遙遙……我可能看錯了……”

韓茵又啐了一口：“放屁！我看你良心都黑了！遙遙從前給你那麼多好東西，又讓你蹭吃蹭喝的，哪里對不起你了？你這麼抹黑？走，跟我去找大隊長，把遙遙也喊上，咱們對質！”

張曉楓也道：“遙遙可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就是看不慣程遙遙那副生來高高在上的樣子，仗著一張好臉蛋，駕凌在之上。有了新的狗子，就把自己一腳踢開……

可當韓茵要拉去對峙時，劉敏霞真慌了，掙扎起來。：“不不……我可能看錯了……”

韓茵也就是嚇唬嚇唬，見劉敏霞嚇得鼻涕眼淚一大把，頓時倒了胃口，松開手。

張曉楓警告道：“我們是一起來的知青，這回就當我們什麼都沒聽見。你以后可別說話。”

兩人相攜而去，韓茵還憤憤道：“上回遙遙好端端的，明明是程諾諾跟那男人前后腳失蹤……”

張曉楓道：“噓。”

劉敏霞哆嗦著，恨恨地瞪著兩人的背影，聽到這話頓時眼前一亮。

……

長長的青石板巷里，各家各戶炒菜的滋啦聲此起彼伏，飄散著一青椒炒酸菜和煎小魚兒的香味兒。再走進去，這些香味兒就被一霸道的油香蓋住了。

韓茵深吸口氣，加快步伐：“是辣子！”

兩人你追我趕跑到謝家院子門口，小胖狗就嚶嚶汪地迎了上來，吐著舌頭直拜拜。

“慫慫！”韓茵一把將小胖狗抱起來，高興道：“你又重了。”

謝緋在院子里摘西紅柿，笑道：“韓茵姐，曉楓姐，快請進！”

張曉楓笑著拿出禮，兩人齊聲道：“生日快樂！”

“謝謝！”謝緋把番茄放在一邊，手才接過來。

“等等，晚飯的時候一起拆呀。”程遙遙從廚房里冒出頭，笑道：“你們倆這麼晚才來，是不是想逃避勞，吃現的？”

韓茵道：“是是是，你晚飯做好了嗎？沒做好我可走了！”

程遙遙得意地哼道：“辣子丁剛剛出鍋，快洗了手來吃飯！小緋，番茄拿來，我做個糖拌番茄。”

張曉楓和韓茵搶過番茄走進廚房：“我來我來，壽星可不用干活兒！”

謝系著圍，樂呵呵道：“也不用你們干活兒，快洗手上桌去！這就好了！”

韓茵贊嘆道：“遙遙，你平時還藏了一手呢。這麼多好菜，都沒見你做過。”

只見飯桌上擺著五六道極其致的菜：辣子丁，松鼠鱖魚，泡椒雜，大煮干，咸蛋黃焗南瓜，還有一大碗豌豆苗煮丸湯。其中幾樣都是孩子喜歡又很費功夫的菜，程遙遙平時輕易不做的。

程遙遙笑道：“今天是小緋生日嘛，當然得做最好的。”

程遙遙把白砂糖灑在番茄上，端上桌。紅沙瓤番茄上浸著白砂糖，名其曰“火山飄雪”，冰冰涼又酸甜可口，吃過大菜再來一塊，最是解膩開胃的。

“飯菜都好了，開飯吧。”

謝招呼大家坐下，道：“哎，昭哥兒怎麼還沒來？”

程遙遙笑道：“他去拿小緋的禮了。”

正說著，院子里傳來響。謝昭和林大關搬了一個蓋著布的大家伙進來了。

程遙遙笑道：“說曹曹到，咱們去看看。”

謝昭和林大關把東西放在廳堂里，林大關也不留下吃飯，擺擺手趕著回家吃飯了。

謝昭額上滾著汗，程遙遙把小手絹遞給他：“怎麼這會兒才來呀？”

謝昭接過來把汗，道：“拖拉機剛從城里回來。小緋，你看看喜歡麼。”

謝緋小鹿眼亮晶晶，好半天不敢揭開布。

程遙遙催促道：“你快揭開呀！”

韓茵也道：“快讓我們看看是什麼？”

謝緋這才小心翼翼出手，把布揭開了。

一臺嶄新的紉機出現在眼前。蝴蝶牌紉機，黑的機亮晶晶的，繪著金圖案，機一塵不染，上去十分冰冷流暢。

謝緋驚呼出聲，捂著直跳：“這……這是給我的？！”

謝昭眸溫：“嗯。”

“謝謝哥哥！”謝緋激得撲進謝昭懷里，尖個不停。

程遙遙也尖起來：“你松手！”

謝昭張開手臂，將程遙遙也一并抱進懷里，摟了一下。

韓茵和張曉楓笑著捂住眼：“咳，我們還在呢！”

謝昭笑著松了手，謝緋便轉把韓茵和張曉楓也抱住了，四個孩子又又跳。

小胖狗不明所以，在邊上也又蹦又跳，短尾搖得飛快。犟犟叼著一塊蹲在不遠飛快吃，小胖臉上寫滿了。

謝笑得不行，在圍上手，珍惜地著紉機：“昭哥兒從哪弄來的？這紉機可貴吧？”

謝昭道：“托人買的，不貴。”

謝緋臉頰紅撲撲地道：“這肯定很貴！我們車間主任才買了一臺，是托人從省城買的呢。”

韓茵也道：“那可不，我哥結婚的時候買紉機，大冬天在街上排了三天的隊，行軍床都扛上了，全家人流排!”

這年頭，紉機是四大件之一，家境好的人結婚一定要買。紉機票很難弄，弄到了也不一定能買著，臨安城的供銷社常年都是缺貨狀態。一臺157塊的紉機在黑市上，能賣出兩百五到三百不等的價格。

這段日子結婚的人很多，紉機就更難弄了。謝昭這臺紉機可是費了不功夫才弄來的。

謝緋激地再三道：“謝謝哥哥！”

謝昭道：“是遙遙讓我買的。”

程遙遙撇道：“明明是你自己關心小緋，別往我上推呀。”

謝緋一手挽著謝昭的胳膊，一手挽著程遙遙，甜甜道：“謝謝哥哥和姐姐！”

謝昭長眸出一難得的窘意。謝欣地看著，這對兄妹倆的都害斂，很對彼此表達關心。現在有了程遙遙，倒比從前要更顯親熱。

大家重新落座，一桌子菜肴可要趁熱吃。

辣子丁香辣，泡椒雜酸辣爽脆，是謝昭最喜歡的口味，大煮干看似清淡而回味無窮，謝極力稱贊。而孩子們最喜歡的莫過于松鼠鱖魚和咸蛋黃焗南瓜。

松鼠鱖魚外形形似一只站起的松鼠，澆酸甜濃厚，魚則白玉鮮，人胃口大開。

咸蛋黃焗南瓜，里頭的南瓜烘得干且脆，咸蛋黃口沙而綿，一口下去仿佛在的沙灘上行走，夕和海風溫地裹住你。

犟犟和慫慫的小碗擺在桌腳，兩只圓圓屁超天，臉埋在碗里吭哧吭哧。犟犟一邊吃自己的，一邊又扎進慫慫的碗里吃一口，忙得不行。慫慫就委屈地抱住謝昭的腳，下擱在他鞋面上。

謝昭喂它一顆丸，小胖狗嗷嗚嗷嗚啃著，又掉了他一腳的口水。

滿滿一桌菜一掃而空，胃里倒有了七八分滿足。程遙遙對菜的份量把握得恰恰好，還要留兩分吃蛋糕的。

程遙遙笑道：“小緋，現在拆禮吧。”

有了謝昭的禮珠玉在前，在謝緋拆禮時，張曉楓和韓茵就相當不好意思了。

謝緋卻很喜歡，捧著這本外文裁書激道：“這些樣式我都沒見過！”

張曉楓笑道：“我聽遙遙說你很喜歡做裳，我們特地托人買的。”

謝緋道：“我很喜歡！謝謝曉楓姐，謝謝韓茵姐!”

謝的禮則是一塊枕巾，上面的繡工致又繁復，相當費工夫，謝緋也不釋手。

程遙遙扁了：“你們的禮都這麼棒，倒顯得我的禮不夠特別了。”

韓茵奇怪道：“你的禮還沒拿出來？我還以為小緋頭上的發卡是你送的。”

大家齊齊看向謝緋頭上的發卡。那是一枚相當致的水晶發卡，細碎菱形水晶在燈里折出鉆石般澤。映著謝緋清純弱的臉，十分麗。

謝也道：“這不是遙遙給小緋的？”

這種致的東西不是臨安城買得到的，程遙遙倒是很多，難怪謝和韓茵都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