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凝埋在他懷里。
幾十年劫難重重原本已經不算什麼了,此刻卻像是經年積攢的委屈被挑起。
后背被輕輕安著,聽他說,“苦了你了。”
大抵是聽出他聲音的滄桑與沙啞,招凝忽而意識到秦恪淵狀態不對。
直起,只細細一眼,便又起驚慌。
“師叔,你的傷還沒好嗎?”抬著手,似想要那明顯夾雜在黑發里的白,可是表現出的卻是罕見的不知所措。
秦恪淵手,手掌就按在招凝掌心。
“全好了,師叔不騙你。”他微微低頭,帶著一笑意,“你自己看。”
招凝微頓,而后反住他的手,清在手掌疊間暈開,轉而毫無阻礙的滲秦恪淵。
浩浩如銀河游的真元,千條萬條最終匯聚在丹田,丹田自寰宇,真元轉化玄奧之力暈在丹田寰宇,重重星云,寰宇中央似為萬之始,星云以此旋轉。
直至撥開星云,瞧見中央盤坐一小小元嬰。
紫氤氳,銀龍盤繞,不見一寒意與,乃上上天道紫嬰。
就在這時,那小小元嬰睜開眼,隔著重重似云似霧的法力星云,一眼便抓住了窺視。
說什麼窺視,明明是明正大。
于是,清湊近三尺,上下左右錯繚繞數圈,確定無礙,本想退去,偏生起了一好奇,聚在正前方,看那只有掌大貌似嬰兒的元嬰。
大抵是太過專注,清自下沉,那元嬰便逐漸在視線中放大。
直至無知無覺近三寸,忽而元嬰抬手一點,清回,瞬而收回意識。
招凝下意識捂住額頭,似覺那指尖一點,點在額頭上。
招凝疑看他,偏生他不解釋。
只問,“師叔可曾騙你?”
招凝搖搖頭,這哪里傷,這是大好,頃刻間就能毀天滅地的那種。
恍然明白,這是|接近極限了,要麼壽終老死,要麼突破境界重塑。
“師叔要化神了。”招凝眉宇間憂慮未散,大抵是當日逍意上人“朝聞道夕死足矣”太過撼心緒,“師叔可記得逍意上人?逍意上人千年尋執念以化神,最后還是長存天地了。師叔可定要明化神本質后再去嘗試。”
“不著急。”秦恪淵并不在意自,只問,“你再遇逍意上人是因何?”
逍意上人本并無問題,但他這人牽扯到兩個修真界幾個宗門的恩怨。
“并非禍事。”招凝回憶,“當年去汴州尋……”
“你這人……咕嚕嚕……想做什麼……咕嚕……”這時,外界卻有聲音打斷了招凝的話。
卻聽又一聲高喊,“神靈大人息怒,若是大人怪罪我只空口而來,那的確是我的過失。不過神音會那群墜仙各個都是元嬰巔峰,若是等我取到,別說禹余赦神令了,怕是那林影都已經化功德靈洗凈了他們的業火,到那時大人怕是也無法奈何的了他們……”
招凝眉頭微蹙,這人是……宴彬?
“大……呃……”宴彬還要再說,可話剛出口,猛而痛呼。
秦恪淵問,“有怨?”
招凝點頭。
“誰在里面!”宴彬似察覺到兩番擊,第一攻若僅僅是警告,那第二攻便是殺心,他終于意識到這蜃殼里面可能不是預想中的神靈。
“什麼神靈……咕嚕嚕……你這人族闖我的領地……咕嚕嚕……還胡言語……”鯉魚哼出一顆氣泡,氣泡瞬間膨脹,似要將宴彬包裹,將他扔出去,卻沒有想到本沒有及到他,就被他眼眸一盯,轉而自己被狠狠拋飛出去。
“完蛋了……咕嚕嚕……鯉魚大王要死了……咕嚕……”
鯉魚哀嚎著,不過它只被掀起三丈高,加持在它上的攻擊就突兀散了,它“咦”了一聲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自行游,就向下墜落。
宴彬驚疑不定,運轉法決,強行調周氣運金,金凝一線,正要刺破屏障,卻見錮不知何時消失了,他來不及多想,轉而向后奔逃,可剛出兩步,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住,轉而就倒在海床上,這會他才發現,自己的修為正在消失。
他頭一次覺恐懼,攤開雙手看了一眼,余看到的是,絆倒他的東西,那是一個巨大的球,無臉無手腳,但他能應出這東西是有靈智的。
因為,他聽到耳邊一聲嘲笑,來自于它。
“愚蠢。”
下一刻,卻見前方的蜃殼忽然打開,蜃殼中殘存的蜃霧和靈氣織著,出幾分怪陸離,直至他看到里面的一個悉影,而后站在另一個高大人影。
“是你!林影!”宴彬氣急敗壞,“又是你壞我好事!”
“不是你在向我祈求嗎?”招凝冷淡反問。
宴彬呼吸一滯,不可置信,就在這時,他聽到腳邊的球哀嘆道,“今時不同往日,我要慘了。”
它的制是同宴彬一起解得,可是即便如此,蜃也不敢開溜。
“你……”宴彬依舊難以相信招凝了墜仙域的神靈,便聽招凝又說,“我聽到了你的祈求,那麼不妨告訴我,你想去九州是為了什麼?”
宴彬再怎麼傻,也明白招凝并不是來完他的心愿的。
他一咬牙,只覺當真是倒霉了,手上驟而掐訣,后起虛影,虛影同時跟他一起掐法決,速度極快,快到不過眨眼時間,金的遁便繚繞在他周,他在施展遁想要逃離此地,然而這種上古法本是保命絕技,他自認在墜仙手中也能逃走,偏生這遁剛起,就生生消散了。
宴彬大駭,看了一眼神不變的招凝,又挪到后的人上,只瞧見對方目如劍鎖定在他上,仿佛在說“讓你走了嗎?”
招凝一步邁出,此刻宴彬只覺周遭的海水產生極其強大的迫力,讓他幾乎無法立,很快,但招凝緩步走到他面前時,他的半已經扎了海床里,無法再彈。
這一刻立在他前的招凝低眸俯視的目,顯得那般冷漠而高高在上。
宴彬覺到的不再是怒火,而是恐懼與絕。
“我問你,是你把我的行蹤告訴神音會的?”
招凝在遇到四元嬰追殺之時,就以先天圣德長明燈掩蓋了功德之力,自認連元嬰上人都沒有辦法察覺到金丹的非同尋常。
然而還是在抓到喚神螺的那一刻,被七名元嬰抓得正著,太巧了,巧到認定當時偽裝林淵的招凝就是林影。
他盯著招凝,忽然一輕笑,“對,是。我不僅告訴了神音會,還告訴了九洲的人。”
招凝目一凝,手掌微握。
秦恪淵走近,他負手俯視他,“他已經死了。”
這下卻是暈倒宴彬呼吸一滯,他角,“你說什麼,不,不可能。”
卻聽秦恪淵無甚緒的說道,“你是九洲東華仙島凌尊者的九弟子。”
招凝微愣,靠近秦恪淵,秦恪淵轉眸看,話語卻依舊繼續著,“凌尊者九弟子天賦異稟,覺醒遠古三眼神族脈,可窺天下事,可使天下,是東華仙島千年來最有就元神的人。”
他抬手抹去招凝眼角殘留的痕跡,低眸看驚愕到失神的宴彬,“但凌尊者過于急躁,為沖擊元神第三劫,強行進時墟,最后被放逐在時墟虛無之中。”
宴彬像是失了魂一樣。
“不會的,不會的,師尊怎麼會死呢,不,這不是真的。”
他發瘋似的雙手砸著海床,直至最后力的趴在海床上,而后竟然大聲痛哭。
招凝低眸冷漠地看著,“你算計一事又一事,一次又一次拿人做墊腳石,不知可曾算計到你師尊的死,可窺視到此刻的絕?”
宴彬已沒有了聲音,伏在海床上,側臉出一只眼冷地看著招凝,又看向秦恪淵。
“是你們的問題,一定是你們的問題。”他抓著海床泥沙,指尖都滲出鮮,鮮被神制在表,在他手背上留下斑駁的痕跡。
“明明此行應該一路順遂,明明此刻我應該已經進九州,明明我馬上就能前往九幽,都是你們,都是你們!!!啊!!!”
他忽的發,整個人上神開,后沖出虛影,而后虛影抬手掌,不是攻向招凝二人的,而是攻向自己的顱頂。
他要就此自。
那虛影手掌離宴彬顱頂三寸便生生被錮住。
他想死都死不了。
秦恪淵問,“你為什麼要進中州?”
宴彬覺自己頭頂好像懸著一把利劍,他呵呵一笑,嘲諷道,“想知道?呵,不可能的,你們永遠別想知道。”
他以為這般便能出一口惡氣,卻見兩人眸毫無變化,下一刻,被錮的虛影手掌生生拍在他自己腦袋上,霎時間力量崩碎他的|、崩碎他的金丹,再崩碎他的神魂,直至金丹真人所有積蓄的力量徹底發出來。
秦恪淵掩在招凝前,神包裹,任憑氣浪將整片海床清空,連蜃殼都倒轉兩面,被推出數里之外,他們二人立于氣浪中央不如山。
半盞茶后,三里之,只剩下禿禿的海床,團球四滾的蜃,以及躲在氣泡里也暈著一層銀的鯉魚。
“咦……咕嚕嚕……我竟然沒死誒……咕嚕嚕……大難不死……我有福了……咕嚕……”
招凝從他后看,將還有零星的點。
“師叔,是他神魂殘片。”
“嗯。”秦恪淵應了一聲,抬手一握,點向他掌心聚集,最后形一團魂。
“不不不,我錯了,饒了我……”魂浮著,好似宴彬拼命的掙扎,但屈指一彈,深藏在他記憶里的畫面便被投出來。
那是一宛若仙境的島嶼,宴彬飛落地,在一府前跪地行禮,“師尊,您找我?”
凌尊者并沒有出現,只是囑咐道,“宗門安排你前往九幽的事,你應該已經知曉了。”
“是,弟子絕不負師尊和宗門囑托。只是,弟子聽說這九幽口在那被棄的中州,弟子不知該如何前往。”
“中州被眾天尊已九州封魔大陣鎮守,又以時墟隔絕天道,連師尊我都不能隨便進。”凌尊者說道,“唯有禹余境逐仙臺才有機會一躍中州,只能委屈你以罪仙的份,刻下‘逐’字進中州。不過,聽聞中州一些小家伙尋了一境,正好接引逐仙臺下落之地,你前往中州恐怕還要再廢一番功夫。”
宴彬道,“弟子不懼。不知弟子完之后,該如何歸?”
“此去,無歸路。”
“什……什麼?”宴彬驚愕抬頭,“可是……可是……”
“莫要焦急。”只聽凌尊者笑,“五千年后,就是中州又一次浩劫,你且在九幽等著,浩劫之后,宗門會來接你。”
說著一道華從府中出,落在宴彬上,只見他背后虛影呈現,虛影第三只眼竟然開啟了。
“此行順遂便罷。若是不順,第三只眼,本尊已為你開啟,元神之下,無人能殺你。”
宴彬大喜,伏地叩首,“多謝師尊。”
記憶片段漸漸模糊,那魂仍舊在掙扎,而秦恪淵只是一用力,魂便徹底了碎,連靈碎片都難聚了。
“師叔。”招凝心中有驚,“莫不是九幽藏著什麼,竟然讓九洲這般覬覦?”
“不知。”秦恪淵搖搖頭,“是我與這凌尊者接不多。”
他轉眸看向耳識、眼識皆封閉的蜃,這是它自覺封閉的,在記憶畫面剛剛呈現出來的時候,蜃活了上萬年,比誰都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慘的道理。
而它的還不斷地嘀咕著,“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