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漫天風沙時，也會在綠洲或是安穩的廢棄之暫歇。

所以自古西關都是流放犯人的地方，這里的環境的確惡劣……

宋卿源擰開水囊，抿了一口，繼續上路。

……

鶴城中，許驕遠遠坐在茶肆二樓，看仆從推著椅帶胡廣文外出。

椅走得慢，許驕矚目看了許久。

時東宮，宋卿源邊的天資最好的伴讀胡廣文。

政史經綸，無一不通。

同宋卿源默契很足，也近乎無話不談。許驕剛東宮的時候，胡廣文才是名副其實的東宮寵臣，日后一定是仕途通暢，封侯拜相那種。

但后來胡廣文忽然染病。

從逐漸站不起，到后來只能靠椅行走，最后抱憾離開了東宮，去了鶴城。若是胡廣文還在，宋卿源邊最信任的人不會是……

初到東宮的時候，許驕總是會看胡廣文。

胡廣文發現，也會問，“許驕，你總看我做什麼？”

許驕沒同他說，他生得像的哥哥。

穿越前的哥哥。

這種親厚，讓覺得安穩，所以總跟著胡廣文。

胡廣文也會同說，看這個書，看那個書，看這一堆書……

許驕傻眼。

簡直一模一樣……

后來胡廣文離京的時候，宋卿源是最舍不得的一個，但其實也是。

還大哭過了一場。

胡廣文溫和朝道，“許驕，替我好好輔佐東宮，我沒機會做的，給你了。”

臨到那道影消失不見的時候，許驕眼中微潤。

——哥，我走了。

胡廣文手，示意手的仆從停下。

也將椅調轉回方才的方向。

一種說不好的覺，總覺得，方才有人在看他……

就像很早前，許驕那時候一樣。

他魔怔了。

“走吧。”胡廣文低聲道。

……

“夫人，準備妥當了，可以出發了。”葡萄上前。

許驕也起，“走吧。”

回了客棧，許驕換上了厚重的裝，也將臉上的一點點涂小麥，腰間別著水囊。

出了鶴城，騎上駱駝。

裹巾厚厚得裹了好幾層，遮住了口鼻，只剩了一雙人心魄的眼睛。

一側，是青面獠牙面.的榆木，“夫人，這一段時日天氣不怎麼好，路上怕是有耽誤。”

“無妨。”許驕輕聲。

駝鈴聲響起，駱駝的隊伍往西關去。

但確實讓榆木說中了，塞外風沙無常。

大約走了十日左右的路程，不得不在中途的綠洲停下，因為前方的風.塵太大，再走會有危險。

等到綠洲中，才知曉這風.塵其實有好幾日了，不人都困在綠洲中的客棧里。

要等天晴后再離開。

下了駱駝，了客棧，見客棧中有不人在食月餅，許驕才想起今日是中秋了。

臨近西關，中秋的天氣已經開始寒涼。

許驕上的裝厚重，不冷，也慢慢解下裹在臉上的裹巾。

因為纏得太久，臉上都有紅印，遂才用了面紗遮上。

照說往來西關的人不多，但因為風沙的緣故，困了好幾日的隊伍，所以客棧中才熱鬧了些。

許驕時，還是有不目投來。

往西關去，雖然也有不子，但眼前的人后跟了十余二十個護衛，又帶著面紗，上的裳厚重，看不太出什麼份。

宋卿源余瞥過一眼，只看到的背影，沒有多看。

這種邊跟著諸多侍衛和仆從的，能不沖突，盡量不沖突。

宋卿源困在客棧這里三四日了，要等這場風沙過去。

所以，其實真正走過一遍，才知曉所謂的十五日路程，其實大半都要二十余日，甚至三十日，因為途中天氣惡劣，不能順利抵達。

一旦發生戰事，想要馳援基本很難。

三十日，城都被攻下了。

所以這百余年來，西關一直斷斷續續，時而在南順麾下，時而被西戎占領。

這是一戰略要地，但同時也類似一座孤島。

卷宗上看過再多，都不如親至。

宋卿源緩緩放下茶杯，聽鄰桌的人小聲道，“看到方才過去那姑娘了嗎？肯定是個人，那雙眼睛眸含秋水，看一眼都覺得人。”

另一人道，“眼睛是好看，但是眼神犀利啊，不是善茬。”

第三人道，“就是，我看你還是別找死了，看看周圍的侍衛，還是別招惹的好。”

“我不就說說嘛，在這客棧憋了幾日了，也不知道明日能不能上路，好容易有些樂子。”

“小心你的舌頭。”

宋卿源的目這才朝方才的方向看去，但正好對方放下簾櫳，將視野隔開，宋卿源剛好看到，摘了鹿皮手套，出手上白皙的，不過一瞬。

片刻，柳秦云折回，“打探過了，明日能走，但是冒險，穩妥的話再呆一日。”

宋卿源應好。

柳秦云只覺得這樣的場景有些悉，早前是他陪許爺去北關的時候；眼下，是他陪陛下去西關，都是因為風沙困在客棧中。

柳秦云又想起要紅油豬耳。

客棧小二送來的時候，手中端了四盤。

柳秦云驚呆，“我沒要這麼多。”

小二道，“那邊的夫人要的。”

柳秦云愣住。

一口氣，要了三盤紅油豬耳，怎麼覺得這麼悉呢？

宋卿源目微微滯了滯。

也莫名朝剛才的方向看去，想起方才看到摘下的鹿皮手套，還有鄰桌人口中，人胚子，不是善茬這樣的話……

很快，又收回目。

今日中秋，店家端了月餅上來。

宋卿源沒有。

目略微僵持，而后起，“我先回了，你喝點。”

宋卿源回了客棧二樓的客房，客房外有暗衛值守，他在盆前慢慢揭下臉上的易容面.。

這一路往西關去，他除了見胡廣文沒有蹤跡，易容面.是最保靠，也最穩妥的方式。

中秋了，窗戶只開了一條，但月都已鋪滿整個屋中。

宋卿源歇下。

樓下依舊喧鬧，窗外明月。

宋卿源想起其實很久之前起，他就沒同許驕一道過中秋了。

去年中秋，許驕去了水利工事巡視。

前年中秋，他在梁城。

再前年的中秋，許驕在富。

但今年的中秋，人已經不在了。

他想起許驕初到中宮那一年中秋，還不怎麼說話，廣文在，魏帆在，郭睿在，那時候的東宮很熱鬧，也人聲鼎沸。

許驕嘗了一小口酒，就不喝了。

他看，目微微斂了斂，讓大監給換了果茶。

激看他。

他收回目，沒怎麼看。

那時他從未想過，許驕會一路跟著他，最后連命都給了他……

宋卿源目微斂，想起登基那年的中秋，他步履維艱，非要和他分一個月餅，他看，溫聲道，這共嬋娟。

他抬眸看。

往后的每年，他的月餅都習慣只吃一半，無論在不在跟前。

他不在，便也是留給的。

但方才，看到月餅送上來的一刻，他目僵滯住。

心底似春燕掠過，分明只是輕描淡寫的一道小漣漪，卻迅速在心底深掀起波瀾。

同他分一個月餅的人不在了……

他日后都不會再。

……

柳秦云吃完了紅油豬耳，又吃了月餅，而后慢悠悠喝完了兩壺酒，才起回了二樓。

簾櫳后，許驕正好出來，兩人在階梯正好撞上。

許驕眉頭微微皺了皺，柳秦云？

沒想到會在這里到柳秦云。

但許驕慣來沉穩，不會有旁的詫異驚訝放在眼中。

很快若無其事般上了樓。

柳秦云分明頓了頓，那張帶了面紗的臉，他覺得莫名悉。

柳秦云了自己的臉頰，喝得有些暈乎乎的，像誰呢？

忽然，他想起見過許爺蒙著裹巾，只剩一雙眼睛的模樣。方才面紗上那雙眼睛，那幅神……

柳秦云一幅見了鬼的模樣！

然后拼命了眼睛，拍了拍自己的臉，是清醒的！

但對方已經離開了。

“我艸！許爺！”柳秦云眼下還有些驚慌，“喝多了喝多了，竟然看許爺了！”

這是八月半！

不是七月半！！

但柳秦云還是嚇得有些心慌，趕回了屋中，不敢出來了。

……

雖然不知曉柳秦云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里，許驕還是意外。

但轉念一想，柳秦云終日到溜達，出現在哪里都不足為奇……

許驕喚了榆木來，“我遇到人了。”

榆木沉聲，“認出來了嗎？”

許驕輕聲，“他人迷糊，應當沒有。”

榆木道，“晨間一早走吧。”

“好。”許驕也不想這一路橫生枝節。早兩日走，早兩日到西關，明日有風沙，只是路難走，不是不能走，比留在這里強……

今日中秋，許驕睡不著。

坐在客房的窗戶旁看著月，想起宋卿源登基后的第二年中秋，古怪看著宋卿源，怎麼月餅只吃一半啊？

宋卿源看了看，淡聲道，朕只吃得下一半。

嘆道，那我吃剩下一半吧。

他看了看，不怎麼高興的樣子，但是沒說旁的。

也不知道緣故。

直至很久之后，總想起他的時候，也想起這一幕，才想起前一年的中秋，同他說，一人一半，共嬋娟……

其實他一直都記得。

許驕靠在窗戶旁坐了許久。

……

翌日，天邊泛起魚肚白，許驕便同榆木，葡萄等人離開了客棧。

有些風沙，但不影響行路。

榆木明顯見許驕出神的時間多了許多，在昨日遇到認識的人之后。

榆木想，應當盡快回蒼月了。

***

柳秦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宋卿源的午飯，是他的早飯，宋卿源見他整個人還有些恍惚。

“你做什麼了？”宋卿源問他。

柳秦云間輕輕咽了咽，張道，“我見鬼了……”

宋卿源看著他，心想方才為什麼要浪費時間認真聽他說話，既而低頭，吃著菜，沒有再搭理他。

柳秦云見他不信，繼續道，“我真的見鬼了……”

宋卿源輕“嗯”一聲。

柳秦云見他還是不信，而且明顯不像再搭理他的時候，柳秦云還是忍不住道，“我看到許爺了……”

宋卿源指尖微頓，抬眸看他。

柳秦云又張得咽了咽口水，“就在昨晚，客棧里，撞到一了，那雙眼睛，那個眼神，就是許爺本爺！我嚇得一晚上沒睡，一直躲在被窩里，到天亮了才睡著！”

所以他睡到現在……

“客棧里的人嗎？”宋卿源問。

柳秦云既然說看見，就不是喝多了幻覺。

柳秦云點頭，“就是昨天要紅油豬耳那個……”

柳秦云越想越覺得骨悚然。

宋卿源眼中卻微滯，“去打聽。”

側的暗衛應好。

稍許，暗衛折回，“人已經走了，該是往西關方向去了……”

柳秦云想死的心都有了，怎麼和他們一個反向。

宋卿源指尖微微攥，想起昨日那雙鹿皮手套和旁人眼中那雙眼睛……

宋卿源想過要追上去，但很快，這念頭又熄了。

阿驕已經死了……

即便像，也是另外一個人。

宋卿源眸一沉，低聲道，“不用管了。”

***

再走了十余日，許驕一行抵達了西關。

因為早前遇見柳秦云的緣故，途中除非又大的風沙，沿路都沒有停過，所以只用了十余日就抵達了西關。

岑士離京后，一直同傅喬和小蠶豆在一。

許驕坐在府宅對面的接道面攤，葡萄同他一道。

忽得，府門打開，許驕的目凝住。

見是岑士抱了小蠶豆出來，傅喬在一側，兩人在說著事。

許驕雙目通紅，忽得眼淚便落下，腳下不聽使喚就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