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借封顧琬之爲德妃，並狠賞了顧延韜。

他封的禧平侯，不僅僅有爵位，永世世襲，還令賜黃金五百兩，良田三千傾，食邑千戶。

從本朝開國以來，這樣的封賞，都是早前對戰功赫赫的名將。

先帝手上，也只封了五位。

皇帝繼位年歲短，實封的侯，顧延韜乃是第一位。

舉京譁然。

皇帝還令賜了他一偌大華的園子。

朱仲鈞跟顧瑾之說：“……他要是能懂得拒絕那園子，還是有得救的。否則，你們家真該謀後路了。”

顧瑾之何嘗不知道？

可是大伯強勢，爲人又狠，除了大伯母，家裡衆人一律不信，知道又能如何？

勸是不敢的，況且也勸不。

只得眼睜睜看著他往火坑裡跳，順便把兄弟親戚都帶進去。

結果，第二天，顧延韜上書，推辭了園子，只接封賞。

朱仲鈞就笑著說：“還算有救！你可以先放一放心。”

顧瑾之笑了笑。

國公府那邊，顧延韜回院跟大夫人說話：“羅先生讓我推辭了那園子，我原先也捨不得。不過，皇帝真的高興。羅先生見識不俗啊！”

羅先生羅全，是顧延韜的門客。

羅全十五歲中的秀才。

家裡貧窮，還有個老母親。

而後，他再也沒有去讀書，而是在鄉里教書，賺些束脩養活自己和母親。

因他孝順，滿鄉皆知，就舉薦他到縣裡做了個訓導。那訓導之職，縣衙的師爺原本是要謀給他妻弟的。因爲羅全佔了縣衙師爺妻弟的名頭。那師爺不服氣，就人藏了羅全的學印。

縣衙丟失了印章，這是件非常嚴重的事，要坐牢的。

羅全不想坐牢，他還有母親要養活，就從江南逃到了京師，遇到了顧延韜。

顧延韜對待政敵雖然惡毒兇狠，可他喜歡養士。誰學問好，他就喜歡養在門下。

養士要花一大筆錢，這也是爲什麼他手頭總是窘迫的原因之一。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仰慕學問。還是充點門面。

羅全在遇到顧延韜之前，逃了七八年。

其實本沒人再追他。他一個訓導，不品的。誰還有那閒心去抓他坐牢？跑了就跑了而已。

羅全在四遊的日子裡，一直讀書，又見識了不同的事，閱歷就遠非那些書呆子能相媲的。

而他讀書文章又紮實錦繡。

閱歷深，說話能分析骨。又滿腹詩書，出口引經據典。

顧延韜對羅全的話，很是相信。

大夫人也笑了笑，說：“我也覺得羅先生說的有理。我沒念過聖人書，知道的道理不多。只是樹高招風，月滿則虧。凡事太過於扎眼，後頭總有吃苦的時候。”

顧延韜就點點頭。

他心想，這要是二房的葉氏和三房的宋氏。只怕沒這樣的見識。看到院子讓出來，定要囔起來。

大夫人果真是最賢惠的。

顧延韜就越看越滿意。

大房那邊，既封了爵位，又夫妻和睦，正是滿的時候。二房那邊卻是晴天霹靂。

二老爺原本不指六姑娘進宮能有大出息，畢竟六姑娘長相著實挑不出彩來。能封個四品貴人，也是祖上積德。

作爲父親，二老爺能封個鎮國將軍什麼的，也是最大的恩典。

他原先心裡很平靜，不怎麼奢，是二夫人不停的唸叨，不停的幻想，也把二老爺心裡的慾念勾起來。

真能封爵，將來他行走也有面。

可如今封賞下來了，本沒二房什麼事，二老爺也覺得頗爲沒臉。

他尷尬躲在外書房，而後索躲到外面去喝花酒。

二夫人卻沒二老爺這樣好的度量。

氣病了。

頭上纏著抹額，病得沒有半點力氣，連罵人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生養了一場，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含辛茹苦的，哪裡還有半點良心？”二夫人哭著道，“逢高踩低的賤蹄子，爹孃沒臉，又有什麼榮耀的？”

在宮裡，旁人不會問妃子的爹孃，只會問的家族。

皇帝封賞顧家的家主，纔是真正擡舉顧琬之。

二夫人哪裡明白這個道理？

從六姑娘進宮起，就開始做夢，一遍遍幻想著自己將來得了勢，去宋盼兒面前張揚，看著宋盼兒敢怒不敢言的臉，心裡爽快極了。

希越大失越狠，二夫人好似從高狠狠摔下來。

整個都被摔崩潰了。

最崩潰的，並不是二夫人，而是五姑娘顧珀之。

顧琬之封了二品德妃的消息傳回來，氣得吐了口鮮。

年紀吐，命不長，屋子裡服侍的人都嚇住了，又不敢去告訴二夫人，二夫人自己還氣不過來呢。

更不敢去告訴大夫人。五姑娘是二老爺接回來的，大夫人睜隻眼閉隻眼，樂得施恩。現在去告訴，豈不是又大夫人家法？

五姑娘哽著脖子，連夜連夜得哭。

靜園和綴芳閣又近，二夫人自己還不順呢，又聽到二姑娘哭，立馬人去讓閉。

五姑娘卻罵二夫人沒用，不替爭取，讓六姑娘佔了應得的。

母倆也反目。

四姑娘就躲到了三哥三嫂那邊去了、

三爺顧晴之也是二老爺的親兒子。他雖然很不喜歡繼母葉氏和二老爺，卻對忠厚純真的四妹疼的。

三夏氏是夏首輔的小孫，名門教養出來的，爲人出幾分世家淳厚。見丈夫和小姑子親，也對四姑娘很親熱。

四姑娘就索整日跟三作伴。

兩人一做針線，又偶然去看看大的兒惜姐兒。

二房那邊的吵鬧，們也充耳不聞。

大夫人更是裝沒聽到。

佔了人家姑娘的便宜，還不準人家哭？

哭又有什麼用呢？

侯爵、誥命。也不是大老爺去討的，而是皇上直接給的。大夫人心裡雖然對二房的吵鬧能容忍，卻也不覺得虧欠們。

大夫人只是嚴家裡人傳出去。

宋盼兒卻知道，肯定有笑話。

不過懷著孩子，也沒空去打聽大房、二房的閒事。

只是大房住的那麼，還拒絕了皇上賞賜的園子，這點宋盼兒驚訝的。

對顧瑾之道：“你大伯病了一場，難道轉了子？”

轉子是很難的，邊有高人指點卻是真的。

到了五月初十，宋盼兒收到了延陵府宋大太太來的書信。說所託之事已經辦妥。

宋家派了幾名壯丁，送顧家三十來位夥計下人上京，最遲五月底就能到京城。

宋盼兒喜歡起來。

對慕青、芍藥和念道：“等宋媽媽和海棠都來了。你們的活兒也些。”

芍藥和念忙道是，臉上出了欣喜。

們也想念延陵府的那些個姊妹。

慕青也跟著笑。

芍藥就看了一眼。

自從慕青到府上，一來就得了寵，芍藥心裡很是不快，總跟念嘀咕說：“定是大夫人派來的。咱們這邊什麼事。一準告訴了大夫人知道。咱們行事且小心，別那蹄子笑話咱們。”

念卻不曾多想，笑著說是，也不敢反駁芍藥。

如今海棠、宋媽媽和傲芙都要來了，慕青的地位肯定要被下去。

芍藥開心的。

念無所謂。

晚夕吃了飯，顧瑾之回院子。朱仲鈞寸步不離跟著。

顧瑾之問他做什麼，他就說：“我是傻子。不跟著你，我要走丟了的。”

把顧瑾之氣得要死。

他似乎很做傻子。越裝越來勁。

顧瑾之執拗不過他，只得把他帶回了自己的院子。

跟祝媽媽和葳蕤、荷說：“延陵府來了信，說家裡人這個月就要到了，送了三十多人上來。我當時特意叮囑了要霓裳和芷蕾的。”

祝媽媽等人都笑。

荷就鬆了口氣說：“霓裳最攬事，又潑。來了，咱們就鬆了口氣。這屋子新買的這些小丫頭。我們和媽媽都調治不了，一個個淘氣得緻。打也不行，罵也不行。等霓裳來收拾們。”

然後衝邊一個端茶的小丫頭笑著說，“你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那小丫鬟並不怕荷，咯咯笑了下，又出去了，不把荷的話放在心上。

祝媽媽和葳蕤就笑。

朱仲鈞也傻傻的跟著笑。

們院子裡的人，只當還是那個傻王爺，並不見外。

朱仲鈞坐了一會兒，顧瑾之讓葳蕤送他出角門，去外院廂房睡覺。

葳蕤帶著幾個小丫鬟和一個使婆子，拎著明角宮燈，送了朱仲鈞出去。

回來的時候，看著天好早，想起上次問夫人邊的念要花樣子，給顧瑾之坐小要用。

念整日忙，可能忘了，一直沒送來。

葳蕤這會子想起了，不去拿的話，恐又忘了。

素來大膽，拿著個明角燈，就往正院去，對其他跟著的丫鬟婆子們說：“回頭我娘問，就說我去了念姐姐那裡拿花樣子。”

“我陪著姐姐去。”一個機靈的小丫鬟說。

這院子很大，到都是假山樹叢。夜上等，樹影婆娑的，有點駭人。

葳蕤卻說著不用。

獨自抄了近路，進了一的角門，就往夫人那邊趕。

剛繞過了假山，就見念往另一山石後面躲躲藏藏。

葳蕤心裡疑。

念一向文靜，這是跟誰捉迷藏呢？

上問一句，卻見念又躲閃著往前。

葳蕤站在地勢較高的地方，往遠方一看，慕青正一個人四張了下，往二門那邊的角門上去。

葳蕤就忙轉回去。

念在跟蹤慕青，慕青又往外院去，不知道幹嘛。

葳蕤忙回了顧瑾之那邊，把這話說給了顧瑾之聽。可不敢惹麻煩。

顧瑾之眉頭蹙了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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