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天，長安都沉浸在歡慶的氣氛里，李咎和城也就每天收拾得齊齊整整，進宮給帝后二人請安。

三天一過，李咎便通知皇帝陛下，他那里的準備工作已經完，可以演示蒸汽機的一百零八種用法了。

這日天朗氣清，萬里無云，太不熱不冷的剛剛好，難得清靜了幾日，皇帝陛下看見李咎上書說隨時可以看正經實驗，興致地上了幾個重臣一起圍觀。

被皇帝陛下捎上的有四位皇子、小羅將軍、吳宥、楊復云、張尚古等等全上了，還特意從書堆里挖出了楊夢仙之子楊經維、秦燭之等人，又讓他們帶上了他們的學生，浩浩地來到了李咎早早打磨的試驗場地秋云山。

皇帝陛下帶來的這群人里，除了幾位皇子之外，有李咎的死對頭吳宥和他婿兼接班人楊復云，也有看起來中立其實至劈了一條在李咎這條船上的張上古和楊經維。

總之就是正方反方全帶上了。

秋云山是一座很小的山坡，海拔不過幾十米，坡度也緩，因為附近沒有水源，故而十分荒蕪貧瘠，也沒有人煙，正適合拿來做實驗。

李咎早命人在視野最開闊的山頂上設下了臨時停駐之所，又把阻礙視野的稍微高一些的灌木全部砍伐斫去，確保人在山頂，就可以直接看見山腳下的況。

環繞山一周是四里多路，已經設下了兩條平行的橢圓狀的環形軌道。在稍微高一點的位置是有軌車車站，臨時的，旁邊搭著的馬廄里有幾匹矯健的駿馬正在悠閑地吃草，和馬廄隔著軌道相對的是個臨時倉庫，里面儲存的是煤炭。

一模一樣的三截車廂串聯兩輛車，并排停在車站里。圈的車廂有套馬的車轅，顯然是馬車，外圈的車廂前面卻套著一個巨大的又笨又丑的東西，大家說不上它是什麼，只下意識地覺得這個巨大的冒著煙的鐵疙瘩長得真丑。

皇帝陛下見過小型的蒸汽機，可他也沒想到蒸汽機放在車頭上會這麼笨重這麼丑，以至于他都有點懷疑，這東西真的能跑嗎？

李咎對他們的想法毫不在意，他只將皇帝陛下和幾位老者請上座，然后將今天的實驗設計、條件環境都代了一遍，恭恭敬敬地請皇帝陛下下令。

簡單地講，就是在這兩條平行的長四里的環形軌道上跑馬跑車，直截了當地給大家看看結果。

李咎認為今日的實驗必然載史冊，它標志著一個新時代的開始，屬于機械、工業的世紀即將到來，而人類社會的高速發展就依托于大工業時代的制造能力。過去幾千年的科學進步，都趕不上未來百八十年的飛速發展，人們的生活方式將會到天翻地覆般的改變。

讓皇帝陛下親自宣告新時代誕生的聲音，似乎是個不錯的想法。

而且李咎還有種的詭異的覺。

這東西十有八九會是將來的舊社會帝制的掘墓人，可能百年后，可能二百年后，一旦進徹底的工業時代，生產力拔高到合適的水平，以大雍的文化傳統，本不可能繼續保留帝制。

大雍信的是君權神授，這個“神”并不是狹義上虛無縹緲的“神靈”，更像是一個大而泛的契約。是百姓思安、天下思定的意志締結了一個保護自己的安全和財產的“神”，賦予了君主統治天下的權力。

等生產力高度發展了，百姓發現君主制已經為束縛他們的枷鎖，他們就會收回這種“賦予”。

比起天意，他們更信人定勝天；比起皇室統，他們更信“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就大雍人的神。

皇帝陛下直覺“蒸汽機”是個怪，但是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更久遠的未來會是怎樣，他可能恐懼過自己的江山也許會敗亡在某個不肖子孫手里，但他永遠不會認同“帝制”本會消失。

此刻的皇帝陛下很愿意把這頭“怪”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他按照李咎的介紹，揮手上的旗幟，通知山下的臨時車站的人做好準備。

馬車和蒸汽機車都配了兩個車夫，馬車車夫有條不紊地套馬，蒸汽機車車夫則往車上又加了幾鏟子煤。

山下打來旗語表示已經準備妥當，皇帝陛下又揮揮旗幟，山下的兩列車便發起來了。

矯健的駿馬一步就飛出去老遠，很快就達到了勻速狀態，沿著軌道歡快地撒丫子跑起來。

為了防止馬驚嚇，它們早早就被送來和蒸汽機共，即使蒸汽機發后噪音鋪天蓋地，已經習慣了噪音的馬匹們也沒有驚慌。

拉車的馬兒一往無前。

而另一邊蒸汽機車的進度要落后許多。車夫要先把煤炭點燃塞進鍋爐，等水燒熱后蒸汽推活塞才能起來。

蒸汽機車的啟過程很緩慢，一開始加速時效率也很低下，被馬車遠遠地拋下了。

皇帝陛下微微覺得面上無，和李咎不和的幾人心暗喜，但是表面是不會出看笑話的神的，反而要安似的說“不管怎樣，此車不費騾馬，總是給春耕秋收省下了牲口”“能讓這麼個鐵疙瘩自己跑起來，不論速度快慢，總是個神跡啊”！

皇帝陛下聽得心冷笑，轉過臉來看著李咎又不免帶上幾分擔憂。

他可不希自己最喜歡的婿在這里吃癟。

三皇子也聽出來怪氣的覺，直接說道:“各位老相公，不妨再看看吧。穰侯豈是好大喜功、嘩眾取寵之輩？若只是如此，也不值當他花了數年功夫研究此！”

“只恐我等眼拙，著實看不出這麼個比牛車還慢，那聲兒還吵的大笨疙瘩究竟有什麼用？咱們還不如騎馬來的快呢！”

楊復云和他那邊的幾個學生笑一團。

皇帝陛下臉冷了冷，不是沖著李咎去的，而是對這群已經跟不上他的思路的老派舊臣不滿。

李咎聽了也當沒聽到，火車……蒸汽機車到底多強，不是靠說出來的，而是靠表現。

并且他提前做了一些安排，顯然楊復云等人沒看出來，但是一旁心細如發的楊經維已經陷沉思，他看出來了。

一段時間過后，蒸汽機車熱完畢，咆哮著噴出濃煙，在軌道上不不慢地飛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