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筱在室裏慢慢地踱著步子,心中煩躁不已。
韓淩賦去西夜已經兩個多月了,還沒消息傳來,也不知道與西夜議和的事有沒有辦妥……當初韓淩賦遠赴西疆與西夜議和是為了立功,如今這功勞還沒影,朝堂上卻已經要翻天了!
算算日子,西疆那邊也該得到王都這邊的消息了吧,可就算是如此,現在恐怕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事怎麽就會變這樣!
必須得好好想想下一步才行。
就在這時,一陣挑簾聲響起,碧痕快步走了進來,屈膝稟道:“側妃,崔家剛才派人過來,說要接世子過府住幾日,崔將軍一個月沒見世子,很想念外孫……”
世子韓惟鈞記在了過世的先王妃崔燕燕的名下,這並非是出於白慕筱的本意……甚至於當初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白慕筱是強烈反對的,但皇帝直接就下了聖旨,就算是反對也沒用,說到底,不過是一個郡王側妃而已……
每每思及此事,白慕筱心中便是惱怒而又不甘。
除了韓淩賦這個罪魁禍首以外,白慕筱最恨的人就是崔燕燕了。
若非是崔燕燕了韓淩賦的正妃,自己就不會淪為一個卑微的側室對著俯首行妾禮。
若非是崔燕燕給自己下毒,那個孩子就不會以那般可憐的姿態降生在這世上,更不會被他的父王所拋棄……
這一切都是崔燕燕害的!
說來說去,還是韓淩賦無用,沒把事辦妥,害得的兒子竟然要認那個惡毒的人為母!
將來,即便是鈞哥兒有機會登上那個位子,崔燕燕也會“母憑子貴”,而自己則永遠要低崔燕燕一分!
崔燕燕這個人,為何就算死了,還要如跗骨之蛆般糾纏自己,辱自己!
想著,白慕筱的拳頭狠狠地在了一起,麵沉地看著前來稟告的碧痕。
自從皇帝的那道聖旨下達後,崔家就拿了當令箭,時常來探韓惟鈞,還故意話裏話外地把白慕筱當作照顧世子的下人,言辭之間很是輕慢。白慕筱自然不想與崔家人打道,因此在韓淩賦離開王都後,好幾次都輕描淡寫地把崔家派來的管事嬤嬤打發了,沒讓們見韓惟鈞。
但這一次崔家直接以世子外祖家的名義來接人,明顯是心存威脅之意,恐怕自己敢拒絕,崔家就敢一狀吿到皇帝那裏去……此刻,韓淩賦不在王都,白慕筱別的不怕,就怕給了繼王妃陳氏抱養韓惟鈞的借口……
見白慕筱久久不出聲,碧痕小心翼翼地問道:“側妃,要不要奴婢……”
白慕筱抬手打斷了碧痕,咬牙道:“讓世子隨他們走一趟吧。”就不信崔家膽大包天還敢對郡王之子、皇室脈下手!
“世子還小,晚上離不得我,天黑前就讓世子回來……”白慕筱淡淡地又補充了一句。
這小孩子哭著要娘天經地義,崔家總不好非要把孩子押著幾日不讓回來吧!
碧痕應了一聲,就下去了。
崔家的人浩浩地來,又浩浩地把帶著孩子回了崔府。馬車一進府,立刻就有人去稟告崔威和崔夫人,恭郡王世子來了。
來稟報的下人退下後,一個平朗斯文的男音在廳堂中驟然響起:“崔將軍,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說話的是一個穿石青雲紋錦袍的削瘦中年人,五平平,下留著兩寸長須,氣質還算頗為儒雅。
崔威抬眼朝對方看去,抿了一條直線,心裏還是有些猶豫:如今小世子是記在兒崔燕燕的名下,一旦日後恭郡王登上大寶,那麽自己家就是國丈。而且,自己的四兒現在已是恭郡王的側妃,將來也會生下一兒半,那麽崔家與皇室之間的關係也就牢不可破了……
似乎是看出了崔威的心思,那中年男子發出一聲冷笑,一雙原本平和的眼眸瞬間銳利了不。他淡淡地又道:“崔將軍,恭郡王又不是蠢人,難道他就真的什麽也不知道嗎?”
中年男子說得意味深長,崔威瞳孔一,似乎想明白了什麽,抬眼朝廳外看去。
廳外不遠,一個膀大腰的婦人正抱著一個八九個月、穿著大紅襖子的嬰兒朝這邊走來,那個嬰兒皮白皙,容貌俊俏,就是形有些瘦小,大紅的鯉魚帽外出耳鬢幾縷細細的褐發,在下泛著近乎金的芒……
崔威死死地盯著嬰兒的頭發,微微瞇眼,眼中閃過一道,終於點了點頭,抱拳道:“還請虞兄指教!”
中年男子微微笑了,道:“崔將軍,你要做的事很簡單,隻需……”
於是,半個時辰後,兩輛馬車就相繼出了崔府,其中一輛黑漆平頂馬車往皇宮飛馳而去,崔威帶著恭郡王世子韓惟鈞進宮向皇帝請安。
此刻,皇帝的寢宮中除了皇帝外,皇後也在榻邊侍疾。
崔威來得突然,皇帝有些意外。這若是平時,皇帝早就隨口把崔威給打發了,可是最近皇帝久臥病榻,這個時候的他,無論心都比平日裏脆弱,也比平日裏要看重親。
想著許久沒見孫兒韓惟鈞,皇帝便召見了崔威他們。
“末將攜世子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崔威恭敬地下跪給帝後行禮,而韓惟鈞才不滿周歲,話都不會說,自然是在宮人的幫助下隨意地行了個禮。
皇帝令兩人起,但崔威卻沒立刻起來,恭敬地又道:“末將不宣而來還請皇上恕罪,末將想著恭郡王此刻不在王都,不能在皇上跟前盡孝,末將才特意帶著世子來替恭郡王盡孝侍疾。”
崔威這番話說得是冠冕堂皇,皇帝當然知道崔威說得不過是些場麵話,但看到孫兒進宮來探自己,皇帝還是心不錯,恕其無罪。
一時間,嬰兒可的音讓原本死氣沉沉的宮殿瞬間多了一生機,連皇帝都發出了久違的笑聲,還賞賜了孫兒一個金項圈……
一旁服侍的小侍見皇帝笑容滿麵,就湊趣地說道:“皇上,皇後娘娘,小皇孫長得可真好,皮白皙,頭發濃,五更是好看得像年畫上的娃娃似的。”
“是啊。”另一個小侍也是笑著附和道,“奴才瞅著小皇孫長得好似有幾分像張嬪娘娘……”
張嬪?!皇帝怔了怔,再次朝那被宮人攙扶著站在地上的小嬰兒看去,細細打量了一番,捋著胡須說道:“是有幾分像張嬪……”
韓淩賦的生母張嬪也有些域外人的統,的發比起一般的大裕人淺了些許,偏向褐,這孩子也是如此,還有這孩子的廓五深刻,尤其是他的鼻梁、眼窩……
仔細看,這孩子似乎長得不太像大裕人,張嬪的五明豔鮮明,卻不比這孩子這般深刻……
“又好像不太像……”皇帝囁嚅地又道,這幾句輕得幾乎隻有他自己能聽到。
“皇上,恭郡王年富力強,想必很快又會給皇上帶來‘好消息’的,以後再誕下的小皇孫一定長得像皇上。”其中一個小侍諂地迎合皇帝道。
皇帝不失笑,孫子長得像不像他,他倒是也不在意,反正他也不隻有韓惟鈞這一個孫子,可是這孩子卻是小三的獨子。
說來小三還真是子嗣艱難啊!
照理說,小三的府裏人也不了,怎麽這麽多年了,也隻有白慕筱生下了兩個孩子,其他人要麽是胎死腹中,要麽就沒靜……
等等!
皇帝似乎想到了什麽,表一凝。
不會是小三有什麽問題才導致子嗣不昌吧?
這有病就要治病。
皇帝若有所思地想著,緒淡了下來,三言兩語就把崔威和韓惟鈞給打發了。
崔威一走,皇帝沉著吩咐道:“來人,給朕把張太醫來。”
這段時日皇帝抱恙在榻,太醫院如今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安排了太醫在皇帝的寢宮中待命,於是張太醫沒一會兒就快步來了。
“太醫院可有恭郡王的脈案?”皇帝開門見山地問道。
張太醫本來還有些張,見皇帝看著神還好,問的又是恭郡王的脈案,心裏暗暗鬆了口氣,恭敬地如實答道:“回皇上,恭郡王這兩年都沒請太醫診過平安脈。”
皇帝挑了挑眉,麵訝。皇家子嗣單薄,雖然皇子們多是年輕,但照規矩,太醫院也會每旬一次給皇子們請平安脈,幾十年來都是如此,為什麽小三……
皇帝還想再說什麽,卻聽一旁的皇後忽然出聲把張太醫給打發了。
待寢宮中隻剩下帝後時,皇後言又止地看著皇帝,道:“皇上,臣妾有些話也不知道當不當說,是關於鈞哥兒……”
皇帝微微蹙眉,驟然想起剛才皇後除了在韓惟鈞請安時應了一聲後,似乎再也沒和那孩子說過話,難道孩子有什麽不對?
“皇後與朕還有什麽不能說的?”皇帝急忙道。
皇後似有為難,幽幽歎了口氣,最後還是道:“皇上,其實這段時間,王都裏有些不雅的傳聞,臣妾本來以為隻是流言,可是現在卻擔心空來風……”未必無因。
皇後停頓了一下,方才艱難地接著道:“那些傳聞說……說是恭郡王不知與何人行了那‘任之’的醜事……”說著,皇後低下頭去,似乎不敢看皇帝的神。
任之!聞言,皇帝瞳孔猛,麵沉如水。
所謂的“任之”是《周東野語》中的一件香豔逸事,說得是一位姓員與一位任姓員乃是知好友,隻是任姓員年近四十還沒有香火,有一日,那姓員就送了一個小妾給任姓員作為四十大壽的賀禮,八個月後,那個小妾就早產誕下一子。
世人都說,那小妾生下的孩子其實姓,不姓任。
皇後的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皇帝的麵越來越難看,腦海中不由浮現那個孩子那張漂亮得不像大裕人的臉龐。
從窗口投進來的幾縷照得皇帝的臉龐半明半暗,此時,似乎連殿都變得昏暗了些許……
外麵的太已經開始漸漸西斜,雖然離宮門落鎖還有一段時間,但是崔威已經迫不及待地帶著韓惟鈞出了宮門,之後,他也沒再帶孩子去崔府,直接吩咐下人把孩子送回了恭郡王府。
不多時,碧痕和娘歡喜地抱著韓惟鈞回了星輝院,“側妃,小世子回來了!”
小娃娃看到娘親手就想往那裏去,“啊啊”地著。
白慕筱正在小書房裏翻著一本《大裕九州誌》,表淡淡地應了一聲。
瞥了韓惟鈞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本沒有在意孩子今日還去了哪兒。對而言,隻要他平安回來了就好,更不知道崔家背地裏正在進行的事……
韓惟鈞自從離開郡王府後近半日沒吃上一點東西,本來就,見娘親不理會自己,頓時哇哇大哭起來,漲得小臉好似猴子屁般通紅一片,眼淚鼻涕更是一起掉了下來,看來狼狽不堪。
“嗚哇哇……”
小嬰兒越哭越大聲,那歇斯底裏的哭喊聲仿佛要將屋頂給掀飛了,娘急忙輕拍著他的背哄著勸著。
見那孩子哭個不停,白慕筱就心中一陣煩躁,略顯不耐地吩咐娘道:“還不趕把世子帶下去喂些吃食!”
“是,側妃。”娘自然是唯唯應諾地抱著小世子下去了。
孩子的哭聲漸漸遠去,四周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小書房裏又隻剩下了白慕筱一個人。
白慕筱又翻了一會兒《大裕九州誌》,可是心卻靜不下來,那種煩躁不安的覺還是盤旋在心頭,沒有褪去。
西疆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傳來,那種懸而未決的覺讓越來越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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