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
“師兄!”
“首座!”
三人驚喜喊道, 一時間將招凝怔住,原本探出的腳也下意識地頓住。
卻見秦恪淵并沒有應他們,只朝招凝遙遙手招了招, “來。”
三人的目轉向招凝, 招凝幾分猶疑, 但比之這幾人的陌生,更傾向于這位指路的仙人。
從石床上站起,不著痕跡地避開床邊的紀岫,微微低眸, 小步繞過這三人, 但這三人的目如有實質,讓招凝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
站在秦恪淵邊, 抬眸看了一眼,小聲喚了聲,“前輩?”
秦恪淵抬手, 招凝小退了半步, 又意識到秦前輩可能是查靈竅況,便按捺住不解,站定在原地。
便見秦恪淵指尖隔空一點,點在眉心,招凝還未有覺,便意識一攏,一,倒在了他懷里。
“師兄,你這是?”紀岫不解。
石越澤看向沉睡的招凝, “怎麼了?我瞧著像, 連本源都在潰散。”
“不是潰散。”秦恪淵抬眸說道, “是重塑。”
三人對視一眼,石越澤皺著眉,“如何重塑?破后而立?”
“散去本我,凝聚真我。”他將招凝抱起,“是結嬰,也是渡劫。”
他對三人道,“我將帶走了,也許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回來。”
紀岫和洪杰一眼對視,道了聲“好”。
石越澤卻看秦恪淵,“那你呢?你狀態不對,氣息不穩,不像是化神功了。”
他凝目看秦恪淵,“你該不會還在化神,故意幻化了這幅模樣來見吧。壽元將近還中斷化神,你是想死吧?”
秦恪淵低眸看了眼沉睡的招凝,“這般年紀的時候,看似清冷純真,其實見誰都帶著戒備和疏離。”
他轉,前漸漸呈現出破碎的虛空裂,“不妨事,日后還能再見。”
招凝醒來了。
看著陳舊的帷幔有些失神,明天要去山上采藥,不知道能不能采到足夠的藥材。
想起前幾日路過刑罰堂時,聽見里面藥凄厲的痛呼聲,抿坐了起來,手向枕頭下,卻發現《草藥概集》不見了。
月晦暗,室線黯淡極了,正準備仔細尋一尋。
卻忽而聽到房門被推開了,一道線忽閃著投進來。
“卜銀?”
招凝試探喊著,是夜里出去了嗎?
但接著招凝便起了驚懼,跟著線進來的不是卜銀,而是一個略顯佝僂的老者。
他拿著一盞油燈,一手護著火苗,緩慢地走了進來。
油燈放在桌子上,微微照亮了房間里的況,這是一間簡單的屋舍,但什麼都有,四方桌配上幾個矮凳,柜加上一張床,對面還有填滿書的書架和擺著筆墨紙硯的書桌。
看著那老者,一灰袍卻不顯寒酸,滿頭白發隨意束著,面上褶皺堆積,眼里聚著滄桑。
他轉過頭看招凝,輕聲道,“小姑娘醒了?”
招凝從床上站起,禮貌又疏離地禮,“我招凝。這位爺爺……不知我為何在這里?”
老者看著,大抵過了三個呼吸,他忽而笑了聲。
轉而斂去所有緒,只說,“爺爺也不知道。我是從崖下撿到你的。”
“崖下?”招凝不解,為什麼會在崖下,不是應該在青云幫藥小樓里睡覺嗎?
嘗試知上又不沒有被忽視的傷痛,但并沒有察覺。
猶豫了片刻,招凝看向老者,“爺爺可以帶我去那崖下看看嗎?”
“好。”他轉眸看窗外夜幕,“不過,得等到天亮了。”
招凝恍然想起此刻月晦星稀,夜很沉,一時間自覺唐突了,只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還在丑時初,再睡一會兒。”
老者說話很慢,轉走前,指了指桌上的油燈,“給你留了一盞燈,小姑娘,別怕黑。”
招凝指尖了,看他走出了門,又輕聲闔上門,這才低聲道了兩個字,“謝謝。”
門外的老者頓了須臾,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招凝平躺在床上,抱著被子,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又轉眸去看被移到床邊凳子上的油燈,燈火搖曳,卻越發的黯淡。
又爬起來,走到窗邊,將微啟的窗戶闔上,闔上前,小心向外打量了兩眼。
三間小屋直折著,斜對面是那老者的房間,他房間門是開著的,點著燈,能看到他伏在榻上小桌的影子。
目轉到院中,院中遮的大樹,似是秋了,葉片在夜風中打著卷地飄落,地面雜草纏著落葉。
再向院外,便是什麼都看不清了。
招凝默然地輕聲闔上窗,重新躺會床上,閉目些會兒,又睜開了。
后半夜一夜未眠,心中想了很多種可能,會不會是自己采藥摔下了山崖,會不會是青云幫出了什麼問題……
天際探出第一微的時候,招凝聽見院子里有腳步聲。
遲疑了片刻,赤著腳走到窗邊,推開一道隙,看著那老者抱著一捆柴進了最那頭的廚房,些許踟躇,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但卻忍住了。
看著煙囪里起了煙,鼻尖漸漸聞到飯香。
過了一會兒,半個日頭爬出了地平線,老者從廚房里走出來,拍打著上的灰塵,抬頭時不經意間看到看的眸子。
招凝一瞬心底泛起慌張,腦袋了回去,就聽外面聲音喊著,“小姑娘,起來了就出來吃飯了。”
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又忽而加快作,穿上鞋,把油燈放回桌子上,又匆匆拉開房門出去。
老者已經將米粥和小菜放上了樹下的石桌上,他放好碗筷,又朝招了招手。
見老者要為盛粥,招凝出聲,“我自己來。”
但老者并沒有放下,自顧著盛了滿滿一碗才遞給,“小姑娘,正長呢,多吃點。”
招凝雙手捧著,隔著木碗,溫度卻是剛剛好。
老者盛著自己的一碗,“待會要進山,吃飽點。”
“好。”招凝應了一聲,只拿著筷子拉著自己的米粥。
直到老者笑著指了指小菜,才筷子。
老者問道,“小姑娘,之前是山里采藥的?”
招凝頓了頓,嗡聲“嗯”了一聲。
“這山里蛇蟲鼠蟻多的很,不怕嗎?”
招凝嚼了兩口,囫圇咽下,“還好,習慣了。”
老者沉默了片刻,看著招凝似乎很的模樣,又問,“你還記得昏迷前在做什麼嗎?”
招凝頓住,端著碗,一瞬迷茫,又低眸掩著,轉而將碗沿的米粒用筷子收進粥水里。
“要去采藥了,有點擔心。”
抬眸看了一眼老者,見他似乎一直看著自己,招凝靦腆道,“好像確實出事了。”
“……嗯。”老者應了一聲,便低頭喝自己的粥了。
他喝得很慢,嚼得也很慢。
等到都吃完,招凝搶著將碗筷洗了,老者也任著。
日上梢頭,他對招凝說,“走吧,上山去。”
招凝跟在他后面,看著他什麼也沒有帶,走的雖慢,但卻很穩。
老者的家,并不在村子里,招凝早晨出來時,便察覺院外大片荒地,雜草叢生,再遠些便是林子,院子背靠著一座大山,郁郁蔥蔥。
招凝跟著他向后山去,沿著蜿蜒小道,一路向里走著。
他沒帶拐杖之,招凝還以為在很近的地方,卻不想跟著走了三四里山路,似是繞了大山小半圈。
不自覺的,招凝步子慢了下來,離得遠了兩步。
許是注意到什麼,老者轉過,看了一眼,笑道,“小姑娘,走累了?”
他出手,“爺爺拉你一把?”
招凝看著他又看向他出的左手,大抵是老邁,皮干涸而松弛,使得他纖長的手指看起來有幾分嶙峋。
“不累。”招凝搖搖頭,幾步加快,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手,“爺爺,還沒有到嗎?”
“快了。”老者轉過,背著手,一步一步向上走著。
招凝沉默片刻,又問,“招凝還不知道爺爺怎麼稱呼。”
“我姓秦。”他頭也不回的說,忽而又奇怪地笑了聲,“秦爺爺就行。”
秦爺爺并沒有騙,再走半柱香的時間,他們便來到了一道崖下。
這崖有些陡峭,但崖上長著數棵藤條,還有延出的老樹,看起來并不難爬。
眼尖地看到崖壁離地十丈的位置,有一朵晶瑩的小花,似乎是《草藥概集》里記載過的一顆珍稀草藥。
秦爺爺這時提醒,“那邊有只破損的藥籃子,是你的嗎?”
招凝跟著看去,小步跑到一旁,藥籃子已經扁,碎好幾塊,甚至已經辨認不出它本來的模樣了。
但招凝辨識的清楚,起搖搖頭,“不是我的。”
“哦?”秦爺爺又問,“那你對這里有印象嗎?”
招凝抬眸,又一次看向那朵晶瑩的小花,“有……有吧。”
若是進了深山,要采那朵珍稀草藥,不慎踩空,跌落下來,僥幸不死,撞到腦袋,然后失了部分記憶,也許有可能的。
但下意識地了腦后,依舊沒有到任何腫塊或者傷口。
“要在附近看看嗎?”
聽到秦爺爺的聲音,招凝轉眸看他,見他眸平靜,心中掙扎了片刻,招凝搖搖頭,“不了。”
秦爺爺轉,“那便下山吧。”
“好。”
費勁而來,匆匆而去。
招凝看著他背影,又轉頭看向那疑似自己墜崖的位置,雙抿了抿,低下頭跟在老人后面。
出山時,招凝注意到一條小道,似乎是往山外去的,低眸轉回,一言不發地跟著。
到了小院,日頭已經半垂了。
“房間里有藥書,還有些話本,若是無聊,便看看。”老人對說,“想吃魚嗎?”
招凝抬眸看他。
見老人笑了笑,“也只能吃魚,家里只有魚。糖醋還是紅燒?”
“都可。”招凝含糊道。
“好。”他卻應了一聲,轉而向廚房去。
招凝幾步跟著,“我幫您。”
老人沒攔,只把打發到灶臺后看火。
招凝看著老人從院后的大缸中撈出兩條大魚,那魚兒出水時掙扎的厲害,但很快就不了,宰魚,凈魚,作很慢,卻也沒有過分生疏。
直至廚房一陣忙活后,今夜的晚飯,糖醋魚,紅燒魚,加早上的小菜。
招凝直至坐在石桌旁,端著碗,都還帶著愕然。
就聽老人說著,“多吃點。”
招凝沒有再多說,只應了一聲“好”。
一口魚,一口飯,不見多,滋味好不好吃,招凝吃不出來,沒有吃過其他人燒得這兩樣菜。
晚飯比早飯還沉默許多,吃完,日頭便已經完全落下了。
招凝洗了碗碟,看老人在廚房里收拾。
弄好,招凝便回了房,房門闔上,坐在桌前,看著未點燃的油燈。
等到線完全褪去,招凝在昏暗的室已經看不到油燈了,才緩緩抬起頭,小心走到門邊,傾耳聽了聽,沒有聲響,微微拉開窗戶,卻見那邊燈火依舊是明的,咬咬,躲在窗后,有些遲疑又有些焦躁。
就在這時,余中卻見線暗了,略驚喜,再看去,果然對面的燈火已經熄了。
又等了半個時辰,招凝循著白日里注意的方位,到房間后側的窗戶,剛推開窗,正要出去,卻遲疑了片刻。
回頭看了看,又在上了,從袖袋中翻出一個長生結。
招凝不知自己袖袋里何時有了此,長生結上做點綴的玉扣溫潤晶瑩,似是不菲之。
又在上找了找,確認上除此之外別無他,便轉將長生結放到油燈旁。
做完這些,這才回到后窗,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又小心翼翼翻過籬笆,向下午回來的那條岔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