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陷落的消息不只是在婆羅行省掀起了驚濤駭浪,在曙城的黏共大樓也是一樣,震驚了四座。
最有意思的是,這件醜事兒還不是聯盟捅到枱面上的,而是帝國自以為「關係還不錯」的布格拉自由邦。
這裏面的關係雖然有些繞,但要講的話還是能講清楚的。
由於自由邦與軍團的關係夙來不錯,而帝國又是軍團的「盟友」,因此加拉瓦公爵一直將自由邦的代表當自家哥們兒。
而自由邦的商恰好又是出了名的喜歡悶聲發大財。
他們做買賣從不挑客戶,只看是否有利可圖,因此自然不可能主去了帝國的底,而是一直躲在軍團和聯盟的後面,悄悄開發婆羅行省的市場。
如果不是有幾個火石集團的高級業務員被天都的暴徒給逮著了,當局輿論力太大,這位自由邦的代表還真不想。
至於加拉瓦公爵,則是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裏,甚至直到最近才得知巫馱已經不在天都了,而是躲去了金加侖港。
而當他得知帝國的天都竟然已經落在了一群暴徒的手中,坐在會議席上的他頓時瞪大了雙眼。
那樣子活像一隻擱淺的金魚。
「一派胡言!天都……在叛軍手裏?我怎麼沒聽說!你現在說這個是何居心!」他怒氣沖沖地站起,卻只憋出一句牛頭不對馬的反駁。
大廳一片竊竊私語的聲音,一張張臉上都寫著驚訝的表。
這些人都是其他小倖存者勢力的代表,比如垃圾城、水壩城之類的。對於帝國發生的事,他們既不了解也不關心,只覺得詫異。
不過加拉瓦公爵臉上的表卻很值得玩味。
那可是他自己家裏的事兒,咋覺他像是剛聽說一樣?
看著一臉嫉惡如仇、彷彿遭了背叛一樣的加拉瓦公爵,自由邦的代表只是聳了聳肩膀。
「好吧,您就當我是胡說八道好了……雖然我確實沒指你們能幫上忙,但看你後知後覺的表現,我估計你連自己家裏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
那尊敬的「您」不知不覺變了「你」。
頓了頓,他又說道。
「我們還是用自己的雇傭軍去救人好了。」
話音落下,現場一片頭接耳。
被當面打臉的加拉瓦公爵更是鼻子都氣歪了,肩膀止不住的抖,用手指指著那個傲慢無理的傢伙。
「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向帝國的境派兵,這是侵犯帝國的主權!這是侵略!你若是敢讓那些雇傭兵膽敢踏上帝國領土一步,就別指他們能活著回去!」
「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的是你,加拉瓦先生。」
看著怒氣沖沖的加拉瓦,自由邦的代表語氣帶上了一譏諷。
甚至於嘲笑。
「就算這是侵犯主權的行為,我們侵犯的也是『亞努什帝國』這一非法政權的主權,和西嵐又有什麼關係?對我們來說,員工是公司的重要財產,我們既然給他們買了保險,那就得讓這個保險發揮作用。」
頓了頓,他又看向了會議場的其他人,尤其是坐在聯盟席位上的程言,以及坐在軍團席位上的班諾特萬夫長。
這些人才是真正能說上話的。
「就沒人把這個『無關人士』請出去嗎?西嵐帝國已經是個歷史名詞了,他坐在這兒除了大吼大之外還能做什麼?」
坐在軍團席位上的班諾特面無表,那深陷的眼窩像是熬了好幾宿似的,對自由邦代表的提議更是毫不關心。
他現在自己都是一屁的麻煩,本無暇顧及自己養的狗。
程言看了班諾特一眼,又看向自由邦的代表和臉鐵青的加拉瓦公爵,沉默片刻后,不輕不重地咳嗽了一聲。
「黏共的席位授予的是婆羅行省的居民,並不是某個人,或者某個組織,哪怕是某某皇室……不過我不贊同因為政局而取消西嵐帝國的席位,這既違背了黏共的神,也違背了我們定下的規則。」
加拉瓦公爵的眼中浮起了一希冀的芒。
雖然他並不喜歡聯盟,更討厭這個「管理者的跟屁蟲」,但聽到這傢伙為自己說話的時候,他還是不住得意地翹起了角,挑釁地看向了撇著的自由邦代表。
然而——
他的得意還沒持續兩秒,便因為程言的下一句話再次落了萬丈深淵……
「不過以帝國目前的狀況,確實不適合繼續出席黏共會議。就算他們在會議上作出表決,也沒有履行義務的能力……因此我提議暫時凍結他們的席位,直到婆羅行省的倖存者們重新選出一位能真正代表他們想法的組織或者個人,再視況將該席位解凍。」
這完全是出於正常且合理的程序。
畢竟黏共是黏菌研究機構,討論的是廢土上的集事務,而如今的帝國連自己屁上的屎都沒乾淨,甚至還有把整個廢土拖進他們部紛爭的患。
讓這種攪屎在會議上搗,無論是對他們自己,還是對會議桌上的其他人都有害無益。
在履行終結廢土的義務之前,婆羅行省的倖存者應該先將自己的麻煩擺平了。
不想看加拉瓦公爵那張哀求的臉,程言直視著會場前方說道。
「投票表決吧。」
全場幾乎所有代表都亮起了綠燈,只有學院投了棄權。
想來除了聯盟之外,也只有企業是出於完全的善意投的贊同票,其他贊同票多都帶著些不懷好意的味道。
畢竟這加拉瓦公爵平日裏趾高氣揚慣了,沒替帝國得罪人。
投票的形勢對帝國岌岌可危。
雖然加拉瓦對黏共充滿了不滿,但自己退出和被踢出去完全是兩回事。
傷了他的面子,簡直比要了他的命還讓他難……
滿頭大汗的加拉瓦公爵求助地看向了班諾特萬夫長,那可憐兮兮的表就像一個溺水者,著水面上的最後一稻草。
只要軍團行使一票否決權……一切頹勢都會扭轉!
然而令他絕的是,他的至親朋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冷眼坐在那裏。
那張標誌著反對的紅燈……
最終還是沒有亮。
軍團棄權了……
帝國最最最親的盟友居然棄權了!
加拉瓦公爵一時間只覺得天旋地轉,兩眼一黑癱坐在了椅子上。
他不幫我。
已經結束了。
全都完了……
……
會議結束了。
如自由邦的代表所願,加拉瓦公爵離開了會場,而且是被抬出去的。
這傢伙心臟本來就不好,卻寧可把錢花在酒和人上也不肯給自己做個手。
會議席上不人都在小聲的議論,不知道他這次能不能得過去。
不過不過去也無所謂了。
帝國的席位已經被凍結了,往後不會再參與會議議程的討論。
最得意的當然要屬新加不久的南海聯盟代表。
借到手的幾百億西嵐幣早就被他們折價套現了銀幣。
這帝國要是破產了,那些債自然也就不用還了……
散會之後。
班諾特站在走廊窗邊,著窗外的曙城駐足停留了一會兒。
聽到旁傳來的腳步,他沒有回頭,只是隨口說道。
「有煙嗎?」
「有。」
程言從懷裏了一包煙,遞了一支到這傢伙的手裏。
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香煙,班諾特叼在上卻沒有,只是瞇著眼睛著窗外,臉上一半是愁容,一半是迷茫。
過了好半晌,他才開了口。
「……我有件事想不明白。」
站在他旁邊的程言思索了一會兒,開口說道。
「我大概能猜到。」
班諾特看了他一眼,忽然呵呵笑了一聲,煙從鼻孔里飄了出來。
「其實不瞞你說,我還是借鑒了你們的辦法……」
「你是說那些叛軍?」程言微微愣了一下,隨後啼笑皆非的說道,「你們這……是哪門子借鑒?我們可沒幹過這事兒。」
「有沒有干你們心裏清楚,我總不可能明著說。」
班諾特呵了一聲,眼睛看向窗外,瞳孔中忽然流出一憤恨來。
「可是為什麼?」
他死死的握了拳頭一副恨不得用拳頭把這窗枱砸爛的樣子,把埋在中的憤怒從牙裏了出來。
「我給了他們那麼多好還有那麼多援助……錢!軍火!還有鬥爭的經驗和技!然而他們卻反過來捅了我們一刀!」
「你能理解那種心嗎?就好像拉西出城的時候沒有急著教訓帝國,而是先在金加侖港放了一把火!如果是這樣你會怎麼想?」
他和胡耶確實商量了一些事。
包括和凱旋城的一些大人通氣,尤其是軍銜比他更高的文。
整個計劃很簡單,狼族人退役的老兵和軍們利用西帆港的民怨造反,殺一批帝國的貴族祭旗,順勢接手滯留在獅州的所有軍火,然後沿著他們修建的公路和鐵路網直接拿下天都。
如果況樂觀,帝國可能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而這場「換手」甚至能在不流幾滴的況下完。
畢竟帝國對軍團是不設防的,他們對軍團的依賴和指甚至到了幻想的程度。
至於西帆港,更沒什麼問題了。
那兒的獅族人貴族全都是一群爛泥扶不上牆的玩意兒,他們甚至不用心挑選就能找到一大堆廢,而那些人本不是那群灰狼軍老兵們的對手。
為了給他們製造機會,胡耶總督還特意帶走了自己的親衛隊。
而那些混在狼群中的投機者也向他們許諾過,等拿了槍之後只清算帝國的貴族,絕不帝國的威蘭特人,並在一切結束之後將這種「克制」作為雙方友好的象徵……
然而結果卻是,那些白眼狼們毫不猶豫的背叛了他,放著姑且還算守信用的他不信,偏偏要去和那些更不守信用的這傢伙合作,來賭一把大的——先造一艘破船把仇恨拉滿,然後賭自己能在沉船之前換一輛新船。
他現在只慶幸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兒潘妮不在那裏。
雖然沒有坐上胡耶總督的船,但自己好說歹說總算在事發生之前把勸去了永夜港。
程言看了他一眼。
雖然他沒有把話挑明,但大概意思是清晰的。
這傢伙想在西帆港複製一個「拉西」。
不過,這傢伙明顯是誤會了什麼。
雖然從結果上來講,猛獁州的出現確實符合聯盟的利益的,但聯盟還真沒有向那兒的人們主輸出過什麼。
包括金加侖港的倖存者日報,包括連載在報紙上的那個《紅土》文集,有哪一樣不是當地倖存者自己發出的聲音呢?
「你覺得拉西恨我們嗎?金加侖港的居民恨我們嗎?或者……拉西恨金加侖港的居民嗎?」
「……」班諾特久久沒有說話,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程言繼續說道。
「那如果我再告訴你,我們從來沒有支持過猛獁州和月族人抵抗軍,我們甚至勸過他們不要這麼著急,什麼事都得一步一步的來……你相信嗎?」
管理者是個不屑於用謀的人。
那位先生的大多數決策也確實都是謀,程言對於這一點是無比清楚的。
雖然坊間有傳言拉西是得了某個大人的指點,或者說有了什麼背書才毅然辭職北上,但事實卻是截然相反。
那傢伙幹了一件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事兒——用自己和一群人的命去賭了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勝利。
不過也正是那件事,讓聯盟之中的不人清醒的過來。
不是所有的事都會像他們計劃好的那樣慢慢來的。
他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隨心所的來了,必須慎重自己做出的每一個選擇。
班諾特仍舊是一臉不相信的表,卻又沒以前那麼篤定了。
「……拉西不是你們指使的?」
程言認真地看著他。
「我可以向管理者發誓。」
「……」
班諾特沒有說話,只是盯著窗外自顧自地著煙。
居然不是……
難怪他複製不了。
人是臭味相投的,賭徒註定只能與賭徒為伍,然後又被玩的更大的賭徒盯上,好不容易到手的籌碼又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