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還是晏傾先恢復如常。

他站在原中央，抬眸著高的秦灼，輕聲問道“怎麼大半夜的坐在屋檐上？”

秦灼頓了頓，一時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答。

便聽他又問了一句，“可是那夜的藥還沒除盡？”

秦灼聽他提那夜，心更復雜了。

直接起，從高一躍而下，飛躍數步直接掠過晏傾跟前，到石桌旁坐下，隨口道“早就沒事了。”

生怕晏傾不信，說完又立馬補了一句，“屋檐上風景好，我可不是在等你。”

這話不說還好。

一說，晏傾就想起上次半夜黑回來，一進門就看見在自己屋里坐著，驚得不輕。

相比之下，這次蹲在屋檐上反倒好多了。

晏傾這樣想著，眸中浮現了一暖。

他走過去，把燈盞擱在石桌上，落座于秦灼對面的石凳上，徐徐問道“想問什麼，問吧。”

“這可是你自己讓我問的啊。”秦灼本來說了自己不是在等他，馬上就問王皇后母子如何，朝堂上怎麼說好像有點打自己臉的樣子。

但聽晏傾自己讓問，就不用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此時已是夜半，檐下那些燈籠里的蠟燭幾乎都已經燃盡了。

只剩月落滿屋檐，石桌上這點燈火就變得格外顯眼。

暖籠罩著兩人的臉龐。

秦灼看向對面的晏傾，不扭也不遲疑，直接便問道“皇上這次真的會廢了王皇后嗎？”

這幾天聽到過秦大夫人和秦知宏說話，府里人對此也是議論紛紛。

王皇后手段不高明也不賢德，但能坐上位，本就是靠的王家勢大，皇帝偏寵。而且前世也沒發生過王氏被廢這事，雖然那時候蕭順坐上龍椅也沒多久，但王氏也是做過太后的人。

秦灼也難免有些擔心，要是這次王皇后母子輕飄飄地把事掀過去了，那接下來要倒霉就是了。

晏傾對上秦灼的視線，進眼底。

只一瞬，便如同清了心中所想一般，嗓音微涼道“若是皇帝下不了這個決心，那就直接送王氏母子下地獄。”

“你……”秦灼聞言心下一驚，看著眼前人的目也變得有些探究起來。

有時候是真的看不懂晏傾。

不知道這人究竟經歷了什麼，才會牽扯進那些皇族辛來？他怎麼能在做區區從六品小的時候，說出送王皇后母子下地獄這樣的話來，還說得這樣自然而然。

全然不似說大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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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那種真的會這樣做的架勢。

晏傾見眸微變，立馬就移開了視線，連帶著轉了話題，“你似乎高估了皇帝對王氏母子的義。”

“哦。”秦灼聞言，當即問道“這話怎麼說？”

晏傾道“皇帝底下子嗣凋零，他不喜皇長子，所以這些年來才一直偏寵蕭順，甚至在謝皇后病逝后，將王氏立做繼后，其中最關鍵的是蕭順，王氏做了皇后，蕭順才算嫡出的皇子，而如今……”

“蕭順已是廢人，所以王氏是不是皇后都沒用了。”秦灼以前覺得母憑子貴就是說說而已，但王氏還真就是靠著有兒子才當上繼后的。

但想不明白的是，“皇帝為什麼就這麼不喜歡無爭，同樣是自己的兒子，難道就因為無爭是謝皇后所出？”

晏傾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秦灼嘆了一口氣，忍不住道“皇帝不喜皇長子這事都快為本朝第一令人費解的事了。”

“這事想不明白就暫且不想了。”也不想把心思耗在這上頭，把這幾天的事琢磨了片刻，又問道“可王皇后既然沒用了，皇帝為何還晾著那些諫言廢后的大臣不管，把這事一直拖著？”

晏傾道“若是臣子們諫言，皇帝立馬就采納，豈不是顯得他容易被臣子們擺布？”

秦灼聞言，有些贊同地點了點頭，“這倒是，但……也不止這個原因吧？”

“嗯。”晏傾斟酌用詞，把這些天史臺將王氏一族這些年犯的事牽連的案子全部翻出來，奏折寫得小山似的那般高。

從前被王氏著的那些人翻把樹推，這回王皇后事牽連甚廣，已遠遠不止后宮之事那般簡單，簡略地同說了。

秦灼前世也是在朝堂里打滾的人，即便晏傾只略略提了一兩句，也能意會到這件事絕不可能是王氏倒霉，被人連拔起了那麼簡單。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布局，牽線引頭，上了這樣這樣的時機簡直是如有神助。加上王家樹敵太多，所以一朝出事，才會被這麼多人打。

想到這里，原先那點擔心基本就全沒了。

若王氏一族都被斗倒了，王皇后怎麼可能不被廢，不過是這兩日還是過兩日的區別罷了。

兩人坐在院中說了好一會兒話。

連大理寺卿查出那天棲宮的

偏殿里，至有四催香都說了，秦灼已然很謹慎，但架不住人家準備的暗箭太多，防不勝防。

聽到這個，這才把自己這幾天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搞明白了，原來是蠟燭里也藏了暗招！

夜深月明，風寒重。

晏傾說著，忽然低頭咳了數聲。

秦灼聞聲從原來如此中回過神來，抬眸看他，“你這幾日都沒回來，都沒好好歇過吧？”

聽晏傾把那些打王氏一族的事都是一兩句直接帶過，但這人一連三日都沒回來，想來忙的都沒怎麼合眼。

傷本來就沒好，子又弱，哪里經得起這般熬著。

“你先進屋去躺會兒。”秦灼說著起道“我讓人去廚房給你弄點熱食來吃。”

“不必了。”晏傾也跟著站了起來，“夜已深，別勞煩底下的人。”

秦灼聽到這話，眸微瞇，問他“你這別勞煩別人的意思是，讓我給你弄？”

晏傾與相對而立，垂眸道“不敢。”

“不敢……”秦灼把這兩個字低低念了一遍，“所以是真的想過，但是沒敢說出來？”

晏傾在旁人面前一向話不多，而且也沒人能像秦灼這般把話里的掰開來聽。

偏生又極了解他，每每都能甚解其意。

晏傾不敢在院中多待，連燈籠都沒提，低聲說了句“明日還要上朝，我得歇息了”就直接轉回屋去了。

秦灼站在原地看著他匆匆而走的背影，手拍了拍石桌上的燈籠，輕笑“跑什麼？我又不會真的大半夜去灶上給你弄吃的？”

這話也不知晏傾有沒有聽見。

反正他回屋之后，直接就把房門關上了。

秦灼在院中獨自待了一會兒，而后提著燈盞回屋。

掀開珠簾走里屋，才有些后知后覺地開始慶幸剛才一直都在說正事。

兩人都對那天晚上的事絕口不提。

這也算多年相識，留有的一點默契。

對面屋子的燈火只亮了一會兒便滅了，秦灼也拂袖，熄了燈火，上榻安睡。

第二天一早，宮里來了旨意。

興文帝召秦灼宮。

秦懷山和秦大夫人反應都大的，畢竟秦灼每次去宮里都沒好事。

進一次宮就跟去鬼門關前走一趟似的。

他們是真的搞怕了。

秦灼想著王

皇后母子的事是何結果，總是要給這個險些被害的人一個結果的。

安了爹爹幾句，又同秦大夫人嗆了幾句，便同來宣旨的侍一同進宮去了。

馬車停在宮門前，秦灼一出車廂就瞧見謝無爭走上前，出右手來扶。

晨間正好，年錦袍玉貌。

“無爭，你是來接我的？”秦灼在謝無爭面前，一貫是輕佻不起來的，也不好當著幾個侍的面去搭大殿下的手，也不能拂了他的好意，就搭著他手臂下了馬車。

這樣一來，便來舉止都比平時要端莊許多。

謝無爭溫聲道“父皇召你宮，乃是安之意，我擔心去侯府傳旨的侍說不清楚，反倒讓你懸著一顆心進宮。我也是要去見父皇的，就在這等你一道去。”

車廂里兩個侍隨后下了馬車，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皇上召人宮，傳旨的侍哪敢隨便同人提前這回是好事還是壞事。

大殿下這話說的……

秦灼聞言，不由得笑了笑。

“殿下也太好了。”眸微彎，湊到謝無爭耳邊說“你剛才忽然走到車廂前手來扶我，我險些以為我是你夫人。”

“我、我夫人？”謝無爭見狀連忙往邊上側了側，等秦灼退開了，他才站直了。

“那個……”謝無爭有些臉紅，把右手虛攏拳放到邊輕咳了兩聲，“我們先去見父皇。”

“好。”秦灼點頭應了，走在謝無爭側，踏宮門時已是一本正經，沒有半點方才同人說笑的模樣。

兩個侍主落后幾步，跟在了兩人后。

謝無爭同秦灼并肩而行，強行把臉上那點不自然了下去，同道“這幾日一直在忙，也沒能出空去看看你。那夜孤云把你帶走之后，第二天來早朝腳步虛浮、面蒼白，被朝臣們圍著問了好半天，我想同他說話，也找不著合適的時機……”

秦灼一開始聽到謝無爭提起晏傾，心里想的是我以為你來接我，是想關心我，結果你是在暗示我晏傾病弱需要人照顧？

然后聽到后面，說晏傾被朝臣們圍著問那夜的事，腦海中忽然浮現了那個畫面。

說真的，要不是被晏傾抱走的人是。

也覺得這事很好笑。

但作為流言里的另一位，有點笑不出來。

秦灼不想繼續聽無爭同自己說晏傾的事，轉移話題道“你說皇上召我宮有安之意，那王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