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h宋錦茵差了外頭跑的小孩給繡坊送了信。

而後回了屋子，鬆了發髻，躺回床上裹了褥子。

今早並未吃藥，隻覺得整個人懶散又提不起勁，索便用消停了兩日的痛意，來重新來維持著自己的清醒。

屋裏落針可聞。

直到灶房裏的兔子又開始在啃籠子，漂浮的心才落回正，不至於徹底墜於混沌。

半夢半醒間，宋錦茵輕輕著自己的肚子，一時想著好像又胖了一些，一時又突然想起，眼下該是要開始給肚子裏的孩子做裳了。

隻是床榻上的姑娘剛側了側頭，瞧著這間小小的屋子時，突然又有些想哭。

疲憊夾雜著睡意襲來，讓越發昏沉，迷糊間又閉上了眼。

像是有人在喚，悉又陌生的一聲“茵茵”，帶著哽咽，落到了心底。

是柳氏。

宋錦茵約記得，那時候喚自己，便是這樣和的語氣。

可偏這聲茵茵一句又一句，除了柳氏，好像還有裴晏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擾得睡不安穩。

......

同樣沒得多安穩的，還有京都城裏的國公府。

王管家守著單獨的竹雅院，看似從未手其他院子的任何事，卻又在收到柳氏的靜後，一時生了猶豫。

方姨娘臉上又有了複發的跡象。

可偏偏這位姨娘不知是了什麽蠱，並未像主子想的那般，因此事生出驚慌，轉而替自己謀一安穩。

而是在備冷落之下，依舊隻念著那位二爺，到了願意為他去死的地步。

可就在王管家準備棄了這枚棋子時，大房後院卻出了不小的靜。

“王管家，大房後院的那場小聚，確實是柳側夫人的安排，隻是昨夜那事一出，柳側夫人當即便跪在了福祿院，想替那方姨娘求，留一條生路。”

“隻怕這求是假，想鬧大這事才是真。”

半晌，王管家才開口，眸沉穩又不失淩厲。

昨夜原隻是大房幾位側夫人和姨娘們之間的小酌，就著白日聽戲後的喜慶，和新送進府邸的花燈。

甚至柳氏為了讓這場小聚熱鬧一些，還特意請了外頭回來的國公爺一同共飲了幾杯。

一切都是剛剛好。

比如在國公爺踏進後院的那一刻，醉酒的方姨娘剛剛好喝到為所困的地步，也剛剛好說了不該說的話。

“夫人姨娘們吃的酒又能醉到哪裏去，還有那些個被搜出來的男子袍和件。”

王管家想起主子送回來的囑咐，看向前頭的人，“不用手，先看看柳氏的打算，看是隻打算推一個方姨娘出去，還是連帶著二爺，也想拉出來鬧一鬧。”

稟報的人退下，碧玉拿著從柳氏院裏查到的一點子碎渣，停到了他跟前。

“昨日那酒確實有問題，屬下覺得，柳氏的目的該不會是一個不爭寵的方姨娘。”

“瞧著卻是如此，柳氏去求，自然是想借老夫人的手查出夫。”

王管家接過那包碎渣看了看，而後又接著道：“想必早已經知曉夫是何人，可這一出，隻會讓大房和二房的人......除非，本就沒打算讓府裏頭安穩。”

碧玉斂眉，微微有些驚訝：“所以主子該是有所察覺，才會讓府裏的人先不手柳氏的事......那屬下再去查查柳氏其他！”

“替將那些碎渣清理幹淨。”

王管家猜想著世子的心思，冷聲開口。

國公府麵上的平靜被打破。

震怒了一夜的國公爺，和替姨娘求的大房側夫人柳氏，皆了府裏頭來往之人私下想打探的消息。

甚至徹底蓋過了對竹雅院的議論，也蓋過了猜測消失的世子，以及婢宋錦茵的消息。

而此時的福祿院，直到老夫人砸碎第三個茶盞，柳氏才被請進屋裏。

傅嬤嬤幾人早知老夫人對這方姨娘生了疑，如若不然，柳氏那樣替們張羅，偏方姨娘一個，對國公爺不冷不熱，也不上心。

可們怎麽都沒想到，這裏頭竟還有個夫。

柳氏自請還手中的協助管家權，一為自己的不察請罪，二是因著心善，不想瞧見多年的姐妹就這樣丟了命。

可越是如此，老夫人便越氣的不爭氣，親自派了人去查。

沒人想到這一切會有柳氏的推波助瀾。

所有人隻覺這位側夫人雖被國公爺看上，飛上了枝頭，但這枝頭，卻並不是那麽好落腳。

比如出了這樣的事，難辭其咎。

隻是這一查，一些事不免就被翻上了明麵。

連那些袍上藏在金線纏枝下的瑾字，都被人給認了出來。

還有方姨娘側的丫鬟。

白從一開始被方姨娘盯上便留了心思，如今方姨娘的事敗，自然想保下自己的命，而另一名丫鬟圓兒，為了活命，杖刑未落完，便招了個全。

當日，還在京郊的二爺裴瑾之，便被人請回了國公府。

醜聞有不住的跡象，國公爺原本壯實的子，竟也因著這一氣而倒下。

唯有竹雅院依舊院門閉。

不讓人進來，也沒人出去晃，隻一封信，被急速帶出了府。

......

宋錦茵在夢裏夢見了國公府，還有在旁冷眼看著的柳氏。

夢裏的已經臨近生產，整日裏卻極其難。

瞧見柳氏時，心頭委屈酸，終是沒忍住，小心翼翼地喊了聲娘。

可國公府轉眼便了懸崖峭壁，話音未落，就見的娘親冷意散了散。

但也隻是看了看的肚子，並未同說話，一雙眼著複雜，又如覆滿寒雪的枯井。

而後轉一躍。

“娘！”

宋錦茵驟然驚醒。

眼角帶著潤，一顆心跳得極快。

迷茫地看著上的被褥，分不清虛實，唯有靠著口中的疼痛才能確定此刻的境。

是夢，還好是夢。

就算和柳氏已經不會再有牽扯，但還是想要柳氏好好活著。

宋錦茵那雙漉漉的眸子總算從無措中醒來，一點點地重聚清明。

而在木桌旁，一道悉的影正背對著，一暗長袍，背影拔，手中握著杯剛倒的熱水。

像是僵在了原地，遲遲未轉瞧。

“所以夜半來的是你，住在隔壁的也是你，是嗎？”

宋錦茵突然就改了主意。

著幹涸的聲音打破了屋中的寂靜，帶著沒打算藏的疲憊。

許是在夢裏哭了太久，鼻子有些堵，語氣也頗為沉悶。

裴晏舟知曉已經沒了躲避的意義，他緩緩轉，輕聲應了下來。

麵前的姑娘已經坐了起來，烏黑濃的長發輕輕搭在後，小臉沒多，襯得一雙眸子愈加烏黑，整個人瞧著也愈加羸弱。

抬眸看他，沒有針鋒相對，也沒有以死相，瞧著異常乖巧。

乖巧到裴晏舟遲遲不敢往前一步，也不敢同開口，隻怕驚著了，更怕用他不敢想的方式，再一次離他而去。

半晌，宋錦茵才從被褥裏出手，對著麵前的男人開口道：“倒的水可以給我喝嗎？”

裴晏舟將杯子遞到滿是傷痕的手上，眼前竟也開始模糊。

他怕極了。

怕到沒有宋錦茵的日子，他連想都不敢想。

“我累了。”

宋錦茵小口小口地喝幹淨杯子裏的水，又看回麵前的人，突然笑了笑。

隻是姑娘的眉眼並未同以往那般彎可月牙，像是隻有瓣的拉扯，是苦亦是勉強。

“我大抵是沒法子再逃出世子的手心吧，既是如此，我應下同世子回去就是了。”

裴晏舟沒想到能聽到這麽一句話。

可他不停下沉的心在告訴，這不是宋錦茵會說的話。

想要的從來都是離開，怎麽會願意低頭，還是同一個，如今如此厭惡的人低頭。

裴晏舟一側的手無意識地蜷，指尖發著。

心的人就在眼前，可目所及之全是無法越的距離，他進不得一步。

“隻是回去以後，還請世子給我的孩子一個普通人的份，往後困住我就是了，別困住他，好嗎？”

語落，宋錦茵猛地吐出了一口鮮。

不同於之前，一切來得毫無征兆。

豔紅之濺開一片，目驚心，染在宋錦茵蒼白的臉和瓣，也落到了裴晏舟的上。

如熊熊烈火，灼得他渾滾燙。

茶盞落到地上碎開一片，男人懼意湧上心頭，繃的弦徹底斷開，再無半分忍，上前將人摟住，大聲喊著大夫。

直到院門被打開。

裴晏舟那張向來冷峻的臉隻餘痛楚，眉宇間深沉消散，眼圈泛著紅，低頭看著他的姑娘，不停地耐心輕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