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私下見甜釀不容易,施宅不過是個普通之家,門房卻看守得很嚴,宅院,那等走街串巷最會招攬的三姑六婆都擋在門外,若找府仆人打聽,找來找去,一時總找不到合適的人。
宅子隔著天香閣不遠,湘娘子若是外出,總會特意繞到施家來看看甜釀,上巳節秦淮河有盒子會,是勾欄院里的大日子,樓里的花娘爭奇斗艷,都要拿出各自拿手的才藝來,比試爭贏,湘娘子想甜釀幫著花娘們調些不一般的香。
阮阮許多日不見甜釀,好幾次托湘娘子帶來拜帖,想邀甜釀共聚共飲,湘娘子笑道:“我喊同來,倒是不肯,怕不干凈,污了你府里。”
甜釀聽在耳里,也倍心酸。
家風嚴謹的人家,哪里容得風月子門,連站過的地方都要用清水洗凈,可憐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子陷污泥,還要遭人嫌惡。
甜釀翻來覆去看著手中阮阮親筆寫的拜帖,心里松,跟著湘娘子一道去天香閣,樓中花娘見甜釀回來,很是羨慕嫉妒,一擁而上,拉著甜釀的手敘舊。
大家在一玩投壺□□,阮阮拖著甜釀的手,眨眨眼:“許久不見你,近來我手邊得了一件好首飾,帶你一起去我房中看看?”
湘娘子和潘媽媽都叮囑阮阮:“別胡走遠,早些回來。”
兩人一道攜手上樓,阮阮把房門打開,把甜釀往前一推,笑得格外奇妙:“里頭有個人,每日在我這里磨泡,說是你的舊識,有名有姓的,想要見你一面。”
屋坐著個俊秀青年,那人聽見門口的靜,激難安,直直站起來,大步邁了兩步,看見門旁一張久違的靨,又驚又喜,又哀又傷。
甜釀沒想到那個人是……張圓。
顯然已經怔住,站在門首僵住,了,毫說不出話來。
幾乎把張圓徹底忘記了。
“甜妹妹……”
“張圓……”
年眷,他和別人總是不一樣的。
“好些年沒有見過甜妹妹了。”他目中滿是憂傷哀意,“一別數年,是人非……”
“你為何會在這?”綻出一個僵的微笑,“去年聽杜姐姐說,你娶了窈兒,在京城做,還未來得及和你道聲恭喜。”
“我今春才到金陵來,我想法設法想見妹妹一面,卻只能在這兒……”張圓急急邁向,在面前站定。
他目沉痛看著甜釀,有淚意,乍一見,全然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我聽說了妹妹這幾年的事……我全都知道,每一件每一樣……我從來沒有這樣悔恨過。”
“施連害了妹妹,他害了你,他害了我們。”張圓死死咬牙,清秀的臉龐發紅,“每每想起,我恨不得一刀剁了他,讓他嘗嘗我們的苦。”
沒有什麼我們,只有和他。
“張圓……”面雖有些蒼白,但已鎮定下來,眼神平靜,“那些都過去了……”
“我帶你離開他!”他口而出,“離開那個冠禽!”
甜釀蹙起眉尖,默默看著眼前人。
不明白張圓的意思。
“我如今日子過得很好。”甜釀目有些游離,“有勞圓哥哥掛心……其實,大可不必如此。”
態度有些疏離和隨意,語氣卻是篤定又真摯的。
張圓看著一雙澄凈的圓眸,滿腔的酸和怒火瞬時僵住,苦意彌漫上舌,不自覺蹙起了劍眉:“甜妹妹……”
他思前想后,終有勇氣見一面,想著甜釀哀哀絕的淚水,卻沒有想過是如此的淡然。
“如果日子真的過得好,妹妹怎麼會來這種地方。”張圓目沉痛,“數日前,我收到芳兒暗中傳給我的書信,說妹妹被他迫害……我才知道妹妹已經回來了……在這個地方里見了妹妹一面……樓里奴說……妹妹是被施連帶進樓里的花娘……我尤記得妹妹走的時候,我到施家辯理,他竟出口辱妹妹,這幾年我也在四打聽妹妹的下落,但所有人都瞞著我……從未在我面前說過妹妹的一言半語,收到芳兒消息時,不啻于晴天霹靂,心里的恨……真恨不得當場手刃了此人。他和妹妹有兄妹之誼,又口口聲聲說對妹妹有,怎麼敢……怎麼敢這樣對你?”
甜釀毫不想聽人說這些。
“芳兒還告訴我,有位楊夫人也一直在找妹妹,我去打聽這位楊夫人,卻發覺施連暗中派人監視著楊夫人,后來我在金陵城外終得拜見楊夫人,原來楊夫人來金陵尋你,卻三番四次被阻撓,只得無奈離去,妹妹離了天香閣后,在宅深居簡出,宅中看守嚴苛,其實我和楊夫人都想過法子探問妹妹的現狀,想見妹妹一面,卻毫打探不出一星半點的消息,我才出此下策,在這和妹妹重逢。””張圓神慘痛沉郁,“楊夫人又和我說了很多你的舊事……你已經有了好日子……嫁的那個丈夫對你甚好,最后也是被他害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拆散妹妹姻緣,害妹妹到如此境地,我想起其中的任何一樁,俱是恨意滔滔……”
“甜妹妹……”張圓語氣耿耿,“他作惡多端,遲早會有報應的,怎能留在這種人邊,甜妹妹不該過這種日子。”
甜釀看著他不說話。
不知道楊夫人尋良久,也不知道張圓早在天香閣里見過,更不知道施連在面前瞞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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