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宮里,至天黑,田梧都沒再回來。
裴卉嬈的花明閣燈火明堂,一個人關在屋,不時傳出叮里咣啷響,丫鬟仆婦們都被支出去了,不知里面在做什麼。
裴卉嬈唯一信任的姑姑林璐從外回來,叩響房門:“姑娘。”
不多時,裴卉嬈過來開門。
林璐沖使了個眼神。
裴卉嬈對外面的丫鬟仆婦們道:“你們都去花明閣外,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得進來。”
丫鬟仆婦們告退離開,林璐進屋將房門關上,在裴卉嬈耳邊嘀咕嘀咕。
裴卉嬈道:“這些消息,可保真?”
“管家去素心齋找大人時,他們說話并未屏退左右,許多只耳朵都聽到了。”
裴卉嬈喜道:“如此,大人進宮,約莫又要好幾日才回。”
“唉,大人也是辛苦,才從宮里出來,又回去了。”
裴卉嬈臉上閃過一心疼,不過這縷心疼很快消失。
“這是好事,”裴卉嬈道,“正好,我們可以行。”
指向桌上整理出來的幾箱首飾:“這些,你分批帶出去賣掉。換來銀子后,你再去這個地方。”
裴卉嬈遞出一張紙條。
林璐接來:“這里是……”
“清闕閣。”
“清闕閣?好像,沒聽說過。”
“沒聽說過也無妨,可以信任便是,很多大事他們幫不了,但小事他們皆能辦到,而且,他們守口如瓶。”
說著,裴卉嬈轉走到桌旁的首飾前,看著桌上一箱一箱琳瑯滿目的珠玉:“我要委托他們找三十名死士,還要兩輛馬車,以及,幫我對西城門的守衛下點藥。”
林璐著紙條,想了想:“姑娘,若您將曉慧姑娘從將軍府里強行搶出來,就算孫將軍和郭氏,還有京兆府的人查不到您頭上,可是您在大人跟前已提過,大人定會一下子懷疑您的。”
裴卉嬈落寞一笑,轉頭看著:“所以,我和曉慧一起走。”
林璐瞪大眼睛:“您要離開?您,您舍得大人嗎?”
“他旁子多,沒有我,還有素心齋,梨香苑,柳燕閣,何況他如今位高權重,想要多漂亮多年輕多能歌善舞的妾,一句話的事,就能有人大把大把的往府上送。”
林璐苦:“這些年都是如此,可大人最寵的,不還是姑娘您嗎?”
“有什麼用呢?”裴卉嬈拾起一青玉簪,端詳著它道,“你瞧,我去年的時候鐘它,可我如今都不戴它了。而且它多脆啊,若我不高興,我還可以折斷它,毀了它。我沒有這麼做,因為它貴。可我想要這麼做,我是有權力去置它的。”
林璐看著這青玉簪,低低道:“那麼,姑娘離開永安后,有什麼打算嗎?回鄉嗎?若回去,還是很容易被找到的。”
裴卉嬈目變迷茫:“我不知道。”
“為了那個曉慧姑娘,這,真的值得嗎?”
“值得,”裴卉嬈轉過來,“我當年掉進河里,曉慧的爹因救我而死,娘沒多久后便改嫁,曉慧被祖母拉扯長大,幾乎沒吃飽過飯。我去勾欄院學琴學藝,就是想要多掙錢,給曉慧買好東西。林姑姑,你說值得嗎?我欠曉慧的,拿命還都值!”
林璐驚訝:“姑娘和竟還有這層淵源!難怪當初您收到家鄉來信時,會著急那樣,非要派人找到曉慧姑娘!”
裴卉嬈冷冷一笑:“阿梨姑娘干得好啊,把朱喆和整個朱家軍都給滅了!你不知道我多痛快!當初朱喆被招安,歸降朝廷時,我還道家鄉那些姑娘們的仇此生都報不了了。”
林璐想到當初關于朱喆去留,勛平王晉宏康那一派是要斬殺他的,反而是青臨立主招安,而田梧,正是青臨這一派的……
林璐心疼:“姑娘,您離開夫人,離開大人,或許是對的。今后定能去許多愁苦,不用再強歡笑,咽淚裝歡了。不過離開永安后,您總要尋個去,夫人是最不容背叛的,手下殺手眾多,到時候就算是天涯海角,都要追著您殺去。”
裴卉嬈低眉,緩緩道:“走一步是一步吧。就算死,我也不悔。”
裴卉嬈整理出來的首飾一共五個木匣,最昂貴得便屬近幾日一直在把玩的那枚翡翠玉手鐲,其他大大小小,不值錢的最也有二兩。
林璐不方便一口氣全部帶出去,所以分批分批帶。
裴卉嬈這些年一直有這方面的路子,所以林璐出手非常快,不過因為事要做得,所以價格被低了幾。
差不多過去十日的時間,林璐就把這些貨出得差不多了。
這十日,田梧回來三趟,都沒有到花明閣來。
第一十日,林璐回來的時候帶回一封信,信中除卻清闕閣的契紙,還有一份清闕閣擬好的行步驟。
契紙需得裴卉嬈簽字按手印,行步驟則非常詳盡,還有失敗后的補充方案和應急措施。
裴卉嬈笑道:“不愧是清闕閣。”
林璐道:“姑娘,大人這幾日,都沒有來嗎?”
裴卉嬈搖頭:“沒有。”
林璐嘆氣:“明日便要行,姑娘可能連大人最后一面都瞧不見了。”
裴卉嬈皺眉:“不必說這樣的話,我不得他現在對我薄,越涼薄越好,今后我便不會想著他。你這樣的話,容易勾起我對他的愁思,反讓我消耗自己,苦累。”
林璐自責,垂首道:“是,姑娘,我以后不會再說。”
裴卉嬈帶著信去到書案后,提筆簽字,并按下手印。
林璐想了想,走來道:“姑娘,宮里又有些消息,您還有興致聽嗎?”
“若是大事你便說,”裴卉嬈抬頭看一眼,“宮里的任何消息都可能左右天下,我今后畢竟是要奔走天涯的人,能知多是多。”
“聽說,那位阿梨姑娘帶著夏家軍,在西北仄道將聞郎將軍的義字軍和玉春軍戲耍如猴。”
“怎麼可能?”裴卉嬈驚訝,“義字軍和玉春軍,加起來快有二十萬人了,夏家軍才幾人?”
“說是夏家軍馬快,他們還聽話,指哪打哪。而且他們不起正面之戰,一會兒從東冒出,一會又去西邊了,行蹤捉不。還有,仄道那塊地方太大了,本包圍不了,夏家軍對那的地形了如指掌,比聞郎將軍得還。現在,聞郎將軍這邊的軍師們束手無策,沒有半點辦法。”
裴卉嬈著信,忽然便笑了:“阿梨姑娘真乃奇子,真有意思。自打率夏家軍闖過金樂鎮,大平以后,皇上的脾氣不見一日好,文武百也沒有一天好日子過。還有夫人,早就坐不住了。”
“姑娘,您上次說,阿梨姑娘在衡香建了一支子兵營,獵鷹營?”
裴卉嬈一頓,喜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可以將曉慧送去!從小干苦活,且還年輕力壯,一定可以選!”
“那,您呢?”
“我不妥,”裴卉嬈笑笑,“我的份很好查,會連累曉慧,而且,我不想和大人為敵,大人待我不薄。”
裴卉嬈低頭看回手中的信:“好主意,我便將曉慧送去衡香,去那子兵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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