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忙乘馬車,自信宮往城門去迎。這一路都心中惴惴,著角發怔。
方才更時,雀兒以初見姑嫂,該面隆重為由,替挑了數件濃艷瑰麗的以顯尊重。躊躇片刻,仍是擇了另一件略素凈的藕荷曲裾,無甚裝飾,只腰間繡帶收,襯得腰盈盈一握,纖細堪折。
旁人不怕,可唯獨劉徇的大嫂,故去的劉徜孀樊夫人,實在心有不安,生怕樊夫人見,便會想起殺害自己丈夫的章太后。
今日去迎,初次相見,該謹慎些。
與此同時,信都城外,遠遠有一數百人的隊伍逶迤行來,正中拱衛著一輛寬敞的三駕馬車。車中坐二婦人,一個年約二十六七,梳高髻,披素服,無釵環,面目端婉,眉目清秀,懷中左右各摟一三五歲的稚兒,正是劉徜妻樊夫人,與的一雙兒。
樊夫人出東郡沒落大族樊氏,祖上曾為武帝親封的大將軍,可惜子孫仕途不利,無甚功業建樹,至樊夫人父親輩時,只得一小小頓丘令之位,因與劉徜門戶相當,又慕其宗室之名,遂將兒嫁來。二人婚六年有余,膝下一雙兒,長子五歲,名破奴,兩歲,喚作阿黛。
邊倚著另一十三四歲的小婦人,梳垂髻,同披素服,眉眼與劉徇相類,卻全無他的溫雅,只多了三分活潑張揚,卻是劉徇之妹劉昭。
這四人原也住在長安,因去歲劉徇便已聞朝中風向,暗覺不妥,勸劉徜將家眷送回東郡,這才令們躲過一劫。
他出長安后,又恐有心之人利用,遂早前便暗中命人去東郡,令們往冀州來。
而這數百人隊伍的領隊者,乃是一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弱冠年。年生得清秀俊逸,神采飛揚,面白若敷,眸黑若點漆,稱得上是個玉面郎君。
此人名樊霄,字子郁,去歲才剛極冠,是樊夫人堂弟,數年前父兄親族等皆在流民起事中喪命,便投奔劉徜家,與劉徜一門十分親厚。此番自東郡至信都,便是他一路護送而來。
他素來恣意,放浪有風度,因從未到過信都,回頭沖馬車中人呼道:“阿姐,待我先前去探路!”說罷,未待樊夫人出言,便先揚鞭,大笑著縱馬而前。
樊夫人自車中探出半個腦袋瞧一眼這個弟弟,無奈搖頭道:“這孩子,當是一路上悶壞了。”
劉昭也跟著探出頭去,著不遠的信都城門,出幾分欣喜的笑容:“終于到了,就要見到阿兄了。”可剛說完,見上的素,緒便即刻低落,喃喃道,“可惜長兄已不在了。”
樊夫人溫婉的面容微僵,眼眸中霾一閃而過,低下頭去,再不接話。
而外頭縱馬的樊霄,此刻已奔至城門下,一眼便見一眾迎候之人中,那一抹藕荷倩影。
那是個年輕的小婦人,一曲裾,亭亭而立,瞧不清面目,卻段出挑,那盈盈一握的腰與翩躚翻飛的裾,襯出不凡仙姿。再靠近些,更見青如云,靈秀娟麗,皎若明月,勝雪,顧盼間,神采奪目,婉嫻靜,十分堪憐,實在是個難得的人坯子。
他心神一,目呆了呆,隨即便猜出,這便是新嫁劉徇,名揚河北的趙姬。
果不負盛名,只可惜了出——他回首一已漸靠近的馬車,心生惋惜。
此時,阿姝已注意到這個單人縱馬而來的弱冠年,見他時不時著自己,不狐疑,一面低頭檢視自己是否穿戴妥當,一面猜測他份。
須臾間,車架漸近,那年也行到近前,微笑下馬,沖拱手作揖道:“想來這便是新嫂子吧?在下不才姓樊,單名一個宵字。”
阿姝未曾聽過樊霄的名號,卻自樊這個姓氏,猜出他大約是樊夫人親族,這才漸放松警惕,沖他微笑。只是尚未待開口,卻聽斜刺里傳來一道脆生生的聲,著說不出的任:“哪兒來的新嫂子?樊阿兄,我怎未瞧見?”
說話的正是才自馬車中探出的劉昭。只見揚首,稍顯稚的面上是毫不掩飾的輕慢之。
饒是阿姝來前心中已有數,仍是未料到劉昭會如此直白。誰能想到,劉徇那樣謙和有禮的人,會有這樣一個張揚任的妹妹?
面上的笑僵了僵,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愣在原地,片刻才輕喚了聲“叔妹”,解釋道:“大王初到此,近日忙于政務,再有一兩個時辰便該回了。”
劉昭仍想再出言譏諷,此刻樊夫人也自車中及時出言止住:“阿昭,勿多言,快些先行吧。”說罷,沖局促行禮的阿姝溫和道,“可是趙姬?多謝來迎,大伙兒都乏了,這便先行吧,不必多禮。”
樊宵已將人送到,自往城外軍營尋劉徇去了,其余一行人這才又往城中行去。
甫至信宮,阿姝便先下馬車,疾步至樊夫人車駕前靜候。
劉昭仍是倨傲不已,揚首自旁邊經過,自了門。
樊夫人沖笑笑,又與母一同,轉將兩個孩子抱下,牽著一同。
破奴與阿黛二個稚生得秀氣,黃發垂髫,皆是一左一右跟在樊夫人側蹣跚行著,向阿姝時,真的眼眸出幾份好奇。
阿姝心覺可,不由沖兩個孩子笑了笑,白白凈凈,溫可人的模樣落在孩子眼中,格外親切,破奴與阿黛遂也跟著咯咯笑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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