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秦貴妃穿著一素白，神微怔，隨即，悲傷在眸子里綻開，「今日……」

秦貴妃輕聲道：「皇上節哀！」

皇帝沒做聲，他來秦貴妃宮中，是因為自己無可去，想找個人說說話，秦貴妃一向乖巧，善解人意，所以，他便來了。

「務府已經開始辦治喪之事了吧？」皇帝問道，問完又覺得多餘，昨日已經開始籌備了，這事，他是知道的。

「是的，臣妾本想著去一趟樟鑫宮，看看玉姑姑最後一面，只是，樟鑫宮殿門關閉，不許任何人進，太皇太后也下令，停止辦玉姑姑的喪事。」

皇帝抬起頭，「知道為何嗎？」

「臣妾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太皇太後下令的。」秦貴妃眸哀傷。

長樂聽了這話，抬起稚的臉孔看著秦貴妃，「母妃，長樂要去找玉婆婆，玉婆婆說給長樂做了藤球，長樂要去玩兒。」

長樂很喜歡玉姑姑，總說玉姑姑那裡有很多好吃的，而玉姑姑一向慈，對孩子有耐心，所以，長樂才會如此惦念。

皇帝聽了長樂的話，心中忽地痛。

他的年，有很多個藤球，有很多個皮球，都是玉姑姑做的，還有很多很多的小玩意，都是出自玉姑姑的巧手。

那些年，皇祖母對他要求嚴厲，唯獨玉姑姑，總是在他累了困了發脾氣了不耐煩了，出現在他面前，牽著他的手出去玩，說放鬆放鬆，才能好好學習，還給他準備了許多好吃的，都是親手做的。

很多時候，他想起皇祖母曾經對他說過，玉姑姑這輩子沒嫁人，沒有生自己的孩子，所以，把自己帶大的孩子都當做的親子親孫一樣。

生育之恩大，養育之恩就不大了嗎？

秦貴妃似乎猜到他想什麼，輕聲問道：「皇上，臣妾知道您責怪老祖宗，只是，臣妾想問一句，如果您是太皇太后，您會怎麼做？」

皇帝陡然抬頭盯著，面容有些猙獰。

秦貴妃心頭一驚，「臣妾多，皇上恕罪！」

皇帝的心頭，像是被颶風吹過，七零八落，如果是他，他會如何置？他會放了母后嗎？如果是其他人殺了玉姑姑，他會怎麼做？毫無疑問，他會不惜一切都要把那人千刀萬剮。

但是，因為那人是母后，他就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讓玉姑姑冤死？年紀大了，在最該安晚年的時候，慘死在湖中，是那樣的怕水啊！

皇帝的心很痛，很痛，說不出的難，說不出的鈍痛，幾十年與玉姑姑的記憶，一下子衝上心頭，他以後再也見不到這個用溫暖的手牽著他的手一路走過的老人了。

每年，他的生辰，玉姑姑會為他做紅蛋，就像小時候一樣，並且，總要盯著他吃下去才算完事。

曾經，他揚著稚的小臉對玉姑姑說，朕長大之後，要好好孝順玉姑姑，不許任何人欺負玉姑姑。

玉姑姑每一次聽了這樣的話，總是很開心，摟著他說，「好，等皇上長大了，玉姑姑就福了，玉姑姑什麼活兒都不幹了，就等著皇上來孝順玉姑姑。」

皇帝默不作聲地走了，秦貴妃本想為葉宸說幾句好話，昨夜晚上，父親深夜宮，讓為葉宸言幾句，也知道葉宸如今正在為弟弟治傷，弟弟能不能好起來，還得看。

皇帝去了樟鑫宮。

殿門從外面關閉，福公公上前敲門，「皇上駕到！」

殿中沒有任何的聲音，福公公奇怪地看了皇帝一眼，「這是怎麼回事呢？」

他退後，再喊了一聲，「皇上駕到！」

還是沒有任何的迴音，偌大的樟鑫宮，彷彿一座死城，除了聽到殿中高大樹木傳來的沙沙聲之外，再沒任何的聲響。

皇帝也覺得奇怪不已，「神兵營的人不是守著在這裡嗎？」

「不，神兵營的人昨夜開始就大批地撤走了。」福公公額頭冒汗，「皇上，太皇太后不會出事吧？」

皇帝一聽，回喊道：「來人，來人！」

軍副統領蕭亞帶人過來，「皇上，臣在！」

「快，翻牆進去，打開殿門！」皇帝下令道。

「是！」蕭亞一個飛上牆，進了殿中，殿中的院子空無一人，連宮人都沒不到。

蕭亞打開殿門，皇帝與福公公進來，直奔正殿。

正殿大門關閉，皇帝沉聲下令，「撞開！」

門沒有從裡面反鎖，蕭亞一撞便開了。

正殿的桌椅擺放整齊，本來放置在正殿的玉姑姑的已經不見了，所有宮人消失。

蕭亞帶著人找遍了整個樟鑫宮，在老祖宗的寢殿里發現了一張紙條，用煙袋著，蕭亞取了字條出去，遞給皇帝。

皇帝打開紙條，上面就只有一句話，「哀家走了，勿找！」

皇帝臉上的一點點地褪去，陡然間，變得煞白。

他覺得口悶得很，連呼吸都像不過來，黑暗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涼颼颼的風從殿外卷進來，吹得他渾冰冷。

他全凍得有些麻木，拖著沉重的腳步，他一步步地走出去。

然後，他站在殿外，看著這所金碧輝煌的宮殿，腦子只有一句話在回，你被丟下了，你被丟下了，你被丟下了……

繼而，憤怒，悲傷，恐懼，多種緒在一瞬間湧上腦子，他回頭，咬牙切齒地道：「遵朕的旨意，把葉宸押往刑場，即日斬首。」

福公公神慘白，跪下道：「皇上……」

「任何人若求，同罪論之！」皇帝說完，大步而去，一揚手，手中的紙條落地，吹落在福公公面前。

福公公低頭看了一眼，心頭直嘆息，皇上大概是以為太皇太后因為他要殺葉宸，所以憤而離宮。

蕭亞看著福公公，著急地問道：「福公公，該怎麼辦？」

福公公嘆息一聲，「能怎麼辦？皇上是執意要遷怒於天敏郡主了。」

本以為，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至，皇上願意來樟鑫宮，他以為，只要他與太皇太后好好地談一談，就能冰釋前嫌，可沒想到，太皇太后竟然離宮而去。

只是，他可以肯定一點，太皇太后的離去，並非是因為皇上要殺天敏郡主，想來是因為皇上不願意給玉姑姑死後哀榮，老祖宗啊，您怎麼就不了解皇上呢？他是您一手帶大的，怎會不清楚他的子？他不是對玉姑姑無，他只是跟您慪氣啊，您何必，也在這個時候與他計較？

就靜靜地坐在他邊，用慈的眼看著他吃，順帶用手絹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