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神佑跪在地上面向那繪製著山河日月的青銅巨鼎，山字一般的三柱高香升起，他看著那黑雲覆蓋在頭頂，雷霆閃爍在雲間。

  穿風暴旋轉的雲渦，他也同樣看到了搖搖墜的香火龍庭，還有暗行走的各路幽冥鬼神。

  那鬼神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看向了他，發出駭人的尖嘯，或者張開巨口狂笑。

  更有鬼神頭顱探出黑雲，大口大口地吞咽著那武朝的氣運功德。;

  場面駭人驚悚。

  若是那溫長興能夠看到，怕是一瞬間就要被嚇得暈厥過去。

  他以為自己天命所在，有仙神庇佑無所畏懼，可以肆意地消耗功德。

  卻不知道，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

  溫績問溫神佑：「大郎，你可看見了？」

  溫神佑點頭稱是：「看見了，溫長興倒行逆施，為鬼神所厭，如今鬼神吞噬朝廷氣運，天命已然不在。」

  溫績也點頭：「溫長興以為自己得了天命，以為自己是天子便可無所忌諱，竟然想要以人心以天下來攜裹靈華君，讓靈華君不斷地以神通法來鞏固他的天下和帝位。」

  「他以為，有了靈華君在京城，便無人可以他。」

  「以為天命暫時歸於他，雲中君有意讓九州在此世重歸於一，他便可以坐其。」

  說到這裡，溫績也忍不住嘲諷道。

  「哼，世上哪有這般好事？」;

  「他想要以人心和天下安危來裹挾靈華君，想要從神仙那裡拿好，真的是不知死活。」

  溫績說完，也半是嘆半是驚恐地指著天上的雲渦，對著那香火龍庭之的景象說道。

  「神仙知天地迴，長生久視不知道看過多王朝興衰。」

  「他溫長興算得什麼，當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此刻拿的每一分，這天地迴，那四方鬼神最終都要從他上再拿回來。」

  「大郎！」

  「你我都要清清楚楚地記得這一點，天地萬都是有定數的，你拿的每一分最終都是要還回去的，你做的每一件事天地都能夠看到的。」

  「冥冥之中，吾等的功行過失都早已寫在了那司命之神的竹簡之上，生時不得，死時逃不得。」

  溫神佑看著那香火龍庭的畫面，也頗有地說道。

  「天命是天命，路終歸還是要自己走的。」;

  「他以人心算計天心，以為有天命卻可以坐其，卻不知道天命也同樣可以棄他而去。」

  想到那溫長興，溫神佑就仿佛看到了那神臺下一場大夢中的自己。

  因一念而起，便失了本。

  因一時之，便也註定了後半生的淒涼下場。

  而溫神佑也似乎看到了，那溫長興也定然因為這一世揮霍殆盡的福氣而帶來的禍殃，當那幽都城中鬼伯前走一遭的時候，免不得要下那幽冥地獄之中走一遭。

  溫績看向了溫神佑，很高興他能有這等悟。

  「但是我等卻不可坐視此等事發生，事還尚有轉機，溫長興雖然失了天命，但是只要應對得當，至不會殃及天下。」

  「而那溫長興失了天命，天命自然也會尋他人。」

  「你我爺倆若是能主前行，焉知不能做那承接天命之人？」

  溫神佑：「阿爺說得不錯，兒我也正有此想。」;

  溫績：「你覺得應當如何？」

  溫神佑：「想要承接這九州天命，人間能夠做主的人唯有國師靈華君，我此去京城雖然有些兇險，但是也同樣也是大好時機。」

  「我此去會拜見靈華君，告訴他我溫氏一族並非都是溫長興和溫兆那等庸庸碌碌之輩，也同樣有心懷萬世，有混一九州天下壯志的人。」

  溫績聽完，忍住不大聲說道。

  「好好好。」

  「大郎，你真的是不一樣了。」

  ——

  華京。

  碧水苑是皇家林苑，此時此刻拈花僧帶領著弟子不不盜不搶三人沿著殿外長廊走過，朝著裡面而去。

  今日，以一支偏師立下滅國社稷剛剛得封雲王京了。

  清晨時分，天子親自迎雲王京，並且在這碧水苑中設宴請群臣一同慶賀這等開疆拓土的喜事。

  和尚也同樣邀前來，列坐其中。;

  一側可以看到亭臺樓榭、曲折池塘，岸上有鞦韆，水中有畫舫。

  不過和尚此刻卻沒有多心思看，在和尚看來，這雲王赴京定然會有大事發生。

  按照天子溫長興的肚量定然是容不下雲王溫神佑的，只是不知道接下來京城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溫長興奈何不得他和尚，因為和尚就和溫長興不是一個系的，怎麼著也威脅不到溫長興的位置，但是溫神佑可不一樣，他不僅僅能夠威脅到溫長興，而且溫長興也能奈何得了他。

  踏大殿之後，和尚雙手合十。

  「善哉善哉！」

  「希今日，莫要橫生事端。」

  果然，宴上天子便開始對著雲王溫神佑發難了。

  天子看上去對溫神佑十分親昵，也十分敬重，甚至將溫神佑的坐席安排在了自己旁，宴席之上還不斷地舉杯請溫神佑共飲。

  「雲王父子可謂是我宗室之中有的英才，乃父鹿城郡王替朕鎮守一方，能文能武，堪稱是國之柱石。」;

  「就連雲王，年紀輕輕便能夠提兵以一支偏師滅一國，縱馬宮，滅了那偽朝社稷，勞苦功高。」

  「按照朕來說，這雲王還是封得低了。」

  「可這群臣攔著朕，說雲王年，說什麼功高難賞。」

  「朕是那等吝嗇的人麼，什麼功高難賞。」

  「對待有功之臣，朕從不吝嗇，有什麼朕不能賞的。」

  「往後，朕可還要多多仰仗雲王父子呢！」

  溫長興一開口，便立刻看到宴上的氣氛變了味道。

  什麼宗室之中有的英才，什麼功高難賞，什麼仰仗雲王父子。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在說溫神佑父子手握重兵割據一方，已經威脅到了皇權了。

  在場之人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天子這是怎麼敢的，簡直是赤的將衝突給擺了上來，毫沒有遮掩。

  要知道溫神佑在蜀還有著舊部，其父雲王更是鎮守一方手握重兵，這樣毫不遮掩地將衝突激化，等於說是將別人到了絕，就不怕別人狗急跳牆麼。;

  「臣不敢！」

  而坐席之上，溫神佑條件反一般地站起來，直接跪在地上磕頭。

  這宴席，這堂上的天子，這一沒事找事衝著他來的苗頭。

  似乎都似曾相識。

  夢中，他便是這般被那北燕天子以一個殿前失儀的理由給打了大獄之中。

  此時此刻，他若是稍有應對不當，或者是出一點不願意，怕是就要落下一個囂張跋扈的名頭。

  而且他知道，溫長興後面肯定還有著後招等著他呢！

  先蓋上一個囂張跋扈的名頭，之後再一步步迫他讓步，不讓步便直接將他拿下，此刻溫神佑似乎都能看到溫長興接下來所有的打算。

  說實話，溫長興這計策並不高明，甚至低劣的很。

  但是，可怕就可怕在它管用。

  溫神佑當然知道為什麼天子溫長興敢如此發難，又如此有底氣，將這麼低劣的手段玩得團團轉。;

  國師靈華君是溫長興頭上的一座大山，得他不過氣來。

  但是此時此刻，也是溫長興最大的護符。

  找到理由一句話把他溫神佑給殺了，那就殺了，完全不用擔心什麼後顧之憂。

  他阿爺不敢說半個不字，一地手握重兵割據一方的王侯連個造反的反字都不敢說出來。

  而靈華君管的是神鬼之事，總不能因為這帝王之家的「家事」多說些什麼，就算有些不滿，也不好出面。

  溫長興就是做著這麼個打算，要將那些威脅到他帝位的人一個個清理乾淨，收回手上的大權，也讓自己為他認為的「唯一」的天命所歸之人。

  「這溫長興，當真是沒有君王之像！」

  「實在是個下作無恥的卑鄙小人！」

  「不知道是哪個給他出的這般計，亦或者這溫長興自己想出來的？」

  當這樣一個天子不要臉皮，將下作表現得淋漓盡致的時候，反而沒有人能夠奈何得了他了。;

  不過，溫神佑也看出了溫長興的虛實。

  「溫長興在害怕。」

  按道理說，溫長興不用這麼急地清理其他各地的王侯的，畢竟只要靈華君還在就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他的帝位。

  但是他還是這般急哄哄地要清理其他溫氏王侯，因為他覺得自己的位置還不夠穩固，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真龍天命，心虛擔憂之下才做出這般姿態。

  然後，這溫神佑將姿態放得格外地低。

  「臣父子哪有什麼本事，仰仗的不過皆是陛下的洪福齊天而已。」

  「若不是陛下迎國師靈華君京，我朝得仙神庇佑，臣父子如今怕是早已喪命於那穆朝天的鐵騎之下，喪於那滔天洪水災劫之中。」

  「我等臣子不過是借著陛下的運勢，順勢而為罷了，陛下天命所在，當混一九州一統天下，蜀之地不是臣打下來的，而是天命歸於陛下得來的。」

  「功在陛下，而不在臣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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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長興聽完有些得意，雖然沒能挑出溫神佑的病，但是聽溫神佑這麼一說天子溫長興的心中還是有些歡喜的。

  天子溫長興抓不住溫神佑囂張跋扈的名頭，不過溫神佑這般臣服的姿態，也剛好讓他順勢拿出了另一套發難的方案。

  「雲王過謙了。」

  「不論如何，雲王也是宗室之中有的良才，朕治理天下靠得是文武百，也需要爾等這些宗室勛親。」

  說到這裡，溫長興話語一轉。

  「雲王既然來了，就暫時不要離京了。」

  「朕初登大寶，邊實在是沒有什麼得用的人，雲王就留在京城輔佐朕，如何？」

  溫神佑跪在地上，早就知道溫長興後面還有後手，果然第二手就要強留他在京城了。

  天子溫長興剛說完，還沒有怎麼停頓，立刻一副質問的表看著溫神佑。

  「嗯？」

  「雲王怎麼不說話，可是有什麼話不好當著朕的面說出來？」;

  溫神佑立刻再度叩頭，一副歡喜不得了的模樣，毫沒有年人的氣。

  一副害怕不已，臣服於帝王威嚴之下的獻模樣。

  「臣這是喜不自勝！」

  「華京城乃是天闕一般的地方，哪裡是雲那等小地方能比。」

  「臣京以後就看花了眼，哪裡捨得離去，能夠留在京城常伴陛下左右，實在是臣的福氣，也是臣之所想。」

  溫長興看到溫神佑這個一己之力打下蜀滅了一國社稷的人這般惶恐地對著自己磕頭，再也忍不住歡喜的緒，當場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我就知道雲王定然捨不得朕，捨不得這華京城。」

  看著溫神佑服了，自願被留在京城，眾人還以為天子對雲王的發難也到此為止了。

  溫長興一場大笑之後，讓溫神佑起落座，然後又讓看起來被嚇得滿大汗的溫神佑飲酒驚，看起來一副君臣相宜的模樣。

  但是溫長興看著溫神佑一杯酒下了肚，著對方那年輕的模樣仿佛想起了什麼，臉又立刻變得冰冷了下來。;

  溫長興本沒有喝酒，便直接放下了酒杯，開口問溫神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