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們已經在高塔之中見過一切，自然明白那個計劃最大的缺陷在於靈魂的長，靈魂的信息會被束縛在它所被定格的那一刻，正如同文字書在紙張、石板與書卷上不會再變一樣。”

  “……那之後雖然我沿著這條道路做了許多嘗試，但最後不過是讓靈魂的載在它生前所悉的領域上更進一步而已，除此之外，再無它法。”

  弗裡斯頓立在大廳中，那時大廳外落下一道閃電，電將大廳中的一切照得雪亮。滾滾雷鳴正席卷過艾音布克的天空，雷在黑的雲層之間湧著。

  “但這一切其實是可以解決的，我從一開始就設想好了，”這位會長此刻面無表，臉龐在電映襯下一片雪白，“祈雨者的心思我不會不明白，大議會始終堅信著它們那些記載在石板上的陳舊文字，哪怕是大預言指引我們的世界走向毀滅的終結。”

  “但即便是在雨林之中，也不是每一支蜥族都願意追從它們，那些仰星空的塔達祭祀早已從彗星的降臨之中看出預示的危險，它們會和帝國一道摧毀它們那個早已不合時宜的陳朽上層建築。”

  “古達索克會發一場戰？”方鴴總算從這段話之中析出那個最重要的信息，吃驚地問：“等等，那使節團……”

  “並不是全部，但其中一部分站在我們一邊已經足夠了，何況蜥人歷史上本就分裂過一次，這有什麽好值得驚訝的麽？”

  弗裡斯頓並沒有正面回答那個問題，而是說道：“托金蜥族早就與祭祀、戰士與聖殿的守衛者們分道揚鑣，因為上層的意志代表不了下層的意志，在漫長的時中平民與大議會的上層祭祀貴族之間早已心生仇隙。只是這一次，反抗來得更加決絕，甚至連塔-赫斯的戰士一族，聖殿的守衛者安達索克都認為大議會的祭祀貴族們行將就木。”

  “而一部分阿蘇卡的祭祀也站在我們一邊，那些開明者打算徹底革新陳舊的議會，廢除蜥人一族避世不出的聖訓。在彗星長尾降臨之前，為它們的世界，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麽。”

  “所以安達索克打算與帝國達同盟？”方鴴覺得這有點匪夷所思，他忽然不寒而栗，如果塔-赫斯、安達索克與阿蘇卡打算和奧述人站在一起，那麽第二世界的爭奪將毫無懸念。

  除非帝國人就此停下腳步，但他抬頭看向那位正在自己面前的會長大人，對方眼中的野心已經說明了一切，帝國與蜥人站在一起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不言而喻。

  但如果帝國打算整合整個世界的力量，空海之上的其他王國會同意麽？

  那一剎那之間他腦海之中閃過萬千的念頭，方鴴這輩子都沒覺得自己會在空海的政治博弈上思考如此之多，只是那個問題的答案已經十分明顯，而且事實上由不得他選擇要不要卷其中。

  因為一旦帝國達目的，那麽整個世界一定會被卷一片火海。

  “帝國打算提前發戰爭？在禍星降臨之前，這於艾塔黎亞有何好麽，”他抬起頭，聲音有些發地問，“會長先生，其他王國是不可能同意的，我並不是考林人，可我很清楚考林—伊休裡安王國是不會輕易低頭的。”

  “還有羅塔奧的荒野之民，巨樹之丘的靈們，他們一在羅殿的統治下，一在森林士的指引下絕不可能屈服於帝國的兵鋒所指。如果帝國一意孤行，只會令整個世界分崩離析。”

  “我之所以選擇你們聖選者正是這個原因，”弗裡斯頓一笑，“聖選者本並無立場屬，如果是考林人，可能會困於自己國家與民族的屬，那些無聊又淺薄的東西。”

  “艾德，你認為在世界面臨毀滅的危機之下，道德與法律本又算得了什麽呢？當然，我們自然還不能墮落至此，可我們有理由選擇更高一層次的做法不是麽？”

  他轉向風雨，目猶如看向那片寬廣的天地，雲海之下不僅僅是奧述人世世代代居住的土地，更是整個星門之後的世界——名為艾塔黎亞的世界。“你很清楚，這個世界上主要的四個國度，奧述人，考林—伊休裡安，羅塔奧與巨樹之丘的靈們，最後再加上古達索克數個千年之中避世不出，冷眼旁觀一切的蜥人一族。如果不將這些力量整合在一起，我們應當如何對抗禍星？”

  “我選擇奧述人，是因為奧述帝國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有整合所有國度力量能力的實，而與我本的屬關系不大。我上發生過一些事，可能無法令你們盡曉，但從一兩個世紀前開始，我其實就算不上是貨真價實的奧述人了。你說其他王國不會低頭，但那是在過去，而今帝國黑軍已經建立，再加上和帝國站在一起的古老的大議會——古達索克，其他王國將不得不低頭。”

  “就算在過去，在第二世界考林人，靈們也在節節敗退，而在帝國統合完蜥人的力量之後，第二世界的力量對比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轉過來，灰褐的眸子裡目灼灼，“而且你猜錯了一點，艾德。”

  “蜥人不是會與帝國人達同盟，而是會——加帝國。”

  方鴴心頭巨震，抬頭看著對方。

  他好不容易才從這段話中找出一個關鍵詞——帝國黑軍，忽然想起自己在諾茲匹茲的地下曾經見過這支軍隊，但弗裡斯頓專門提到它，這裡面有何深意？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但在那之前，會長先生，會有一場大戰，會死很多人。”

  方鴴停頓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在北境所見的一切，又想起卡佩和魁德曾經與自己描述過的拜恩之戰——雖然他沒經歷過那場大戰，與之不深。

  不過十多年前那場令人聞之變的大戰，其實不過只是考林—伊休裡安同盟與帝國之間一場小小的而已，自星門打開之後，雲海之上其實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經歷真正的戰火了。

  他看向一旁的羅芬，但見那個年輕人臉上沒有什麽表，也是，除了先行者之外，很會有人與這個星門之後的世界共。許多人來這裡，隻將它當作一個任務。

  一個超競技聯盟給予他們的任務，他們來這裡只是為了實現自在俱樂部之中的價值，一個晉升之階，一段人生當中的履歷而已。

  但最早人們是為何來此呢，或者說先行者們曾經是懷著什麽樣的心進這個世界？

  方鴴默默想到。

  那還要追溯到《星門宣言》起草的時代，當兩個世界坐在一起，用語言而非刀劍對話之時，於是人們懷著高尚的目的走那間金的大廳之中，並寫下那些文字。

  那只是為了印證，最終——文明會戰勝野蠻。

  而理的芒，也會照亮蒙昧的荒野。

  ‘當我們從蠻荒之中走出，不過是經歷過困與猜忌的時代，不再用刀劍作為語言，而用通與流維系住彼此。’

  ‘當繁茂的商路從荒漠上、從海洋上、從崇山與林之中亮起，如同星星點點的珠串，將我們曾經分裂的世界重新彌合在一起——’

  ‘我們鑄劍為犁，誓言守護和平，並祝願我們的文明不會在自我毀滅之中走向終局。因為我們曾經經歷過黑暗，因此才更向往明。’

  於是懷著這樣的誓言，先行者們穿過星門，正如同憤怒與猜忌會傳染，高尚的心靈也可以染彼此。在那個最好，最黃金的時代之中，兩個世界——兩個文明的世界彼此之間流與融合。

  選召者們帶來了屬於他們的文化，而也接了另一個世界的文化，那是最好的時代，他們曾推開了第二世界的門扉，開辟了星門之後最輝煌的一個時期。

  那是戰爭之後所發生的一切。

  也是屬於先行者的時代。

  那重重環所籠罩的背後，引導著尚且年的他向往著這個雲海之上的世界，他推開門扉來到這裡，只是現實世界之中所發生的一切早已不同於昔日。

  但雖然不那麽盡如人意，可方鴴始終沒有放棄過。

  他相信這只是一時的曲折，未來終究會走向那個他所希的樣子，人們總是在曲折反覆之中艱難前行，但凡人的文明從未有一刻真正倒退過，退回蒙昧之中。

  他們之所以前行，是因為前路之上仍有明。

  “那正是我的計劃所在。”

  另一道閃電從高塔之外落下，正映在弗裡斯頓面上，這位會長眸子深映著那道火花，面一片慘白，如此回答道。

  方鴴意外地看著他。

  “還記得我一開始說過的麽，靈魂學派的最大缺陷所在，”弗裡斯頓淡淡答道，“但後來我意識到那並算不上是一個缺陷，如果無法讓靈魂為一個戰士，那何不讓戰士為靈魂？”

  方鴴起先有些困，但眼中逐漸閃過一道難以置信的目。

  一旁的羅芬立在那兒倒是無於衷，似乎對此早已了解。

  倒是弗裡斯頓看他的樣子，面上閃過一意外，揚了揚眉道：“本來我認為你既已通過我的考驗，又經歷過那之後的關卡，我以為你對此應當早有了解才對。”

  他有些好奇地問道：“……但現在看來，我開始好奇你究竟是怎麽通過第三道紅門的了，難道說除了靈魂學派之外，還有第二個解？”

  方鴴張了張，很難形容自己是通過怎麽樣一個笨辦法通過那道關卡。

  但他現在才明白過來，問題出在什麽地方。

  怎麽看來法瑞夫所言的弗裡斯頓給他留下的小小的驚喜原來於此，他要通過對方的考驗之後，才能在那之後的關卡之中見證他為帝國所準備的一切。

  但事實上發生了一些小小的偏差。

  因為他被傑爾德姆、海林威爾截胡了，雖然他的確在第三道紅門見過這位會長一面，但大約是因為他解題的方法出了問題的緣故，所以他和羅芬那之後看到的東西應當是截然不同的。

  他再看了那一眼那個FOX的學生，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

  但是，的確有第二個解。

  雖然他那時是用了一個笨拙的辦法。

  雖然包括他、海林威爾、傑爾德姆以及另一位弗裡斯頓在，包括那位大煉金士海恩，包括銀之塔的一眾學者們，所有人都還沒完全找到通向那條最終的道路的方法。

  雖然那個他所未知的人幫他找到了完善的龍魂，雖然他在靈跡的地下已見過了最完的龍魂水晶。

  雖然他已親眼目睹了一切的答案。

  雖然，他還欠缺一條將所有答案聯系起來的線索。

  一門最終型的煉金。

  但弗裡斯頓已經自顧自說了下去，“我其實大概猜得到那條路，也曾經見過，通過對無限計算力的索求，走上與影人們近乎殊途同歸的路。但那門技最終會將我們引向歧路，究竟什麽樣的才算是無限？”

  “這個世界上存在真正的無限麽？”

  妖型龍騎士。

  方鴴才剛準備開口，但弗裡斯頓已經打斷他，“第六技路線便是為此而誕生，海林威爾和傑爾德姆以為我之所以反對他們。是因為我認為銀之塔的人無法解析出完的龍魂，但我自就開拓出靈魂學派的道路，自然不會得出這麽淺薄的答案。”

  “我反對他們的真正緣由是，”弗裡斯頓一字一頓，“妖龍騎士是錯誤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