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鴴站在七海旅人號的甲板上注視著峽谷的方向，夕已經將整個峽谷鍍上一層金紅的余輝，營造出瑰麗的意像，與影的斑紋滲樹冠層之間，高大的落羽杉拔直立，在林間留下一片參差的影子。

  正在沉峽谷的西側，收一線，依稀可見山崖的方向上落下了一群紅鸛，那種巨大而麗的鳥類在夕余下展翅，猶如閃爍著金輝。

  選召者、原住民就在山谷中活，搭建屋舍，升起篝火，火在昏暗裡形一點，一閃一滅，猶如螢火蟲的尾痕，煙塵隨著火星兒筆直升向森林上空，留下一道煙跡。

  然後漸漸淡去。

  山谷中仍顯熱鬧，原住民運來木材與石料，其他人負責設計與搭建，他們依著赤紅的樹乾，將屋子搭出一個坡度，以島上特有的風格，先建出一個大的框架。

  不時有人進進出出，有選召者離開山谷，這裡資仍舊匱乏，人們需要出去尋找食與新的水源，甚至是帶魔力的水晶與礦石，好補充他們魔導爐的消耗。

  不過伊恩與金盞花告訴他們，夜之前，人們不會離開山谷太遠。夜裡娜迦的行會更加頻繁，外面都不太安全，這也是奧黛莎建議他們留在這裡的原因。

  伊恩一行人也沒有夜裡在外面活的經驗，因此方鴴自然從善如流，雖然救人如救火，但眼下風船是島上所有人唯一的希，他也必須為船上每一個人考慮。

  島上的選召者約有百人，比他們來之前的預計還要多出不，原住民也有兩三千，但不是所有人都被收攏來了這個地方，零零散散留在外面的至還有三個村莊的人口，近五分之一。

  就算是用七海旅人號，這些人也至要好幾趟才能將所有人全部帶回來，這還是順利的況下。要是遇上娜迦一族攔截或阻擾，況會更加複雜。

  在他們來之前，島上近百選召者之中就只有兩個煉金士，百靈鳥就是其中之一，兩人肩負起了魔導工匠的一切職責，但仍遠遠不夠，不人裝備的維護水平都在危險線以下。

  他們來之後，船上有煉金士——其中一個還是工匠團長的消息不脛而走，不人都慕名而來。不過真正來找他的人並不多，大多數人都找上了崔希。

  崔希也不拒絕，按星門條例，選召者在這樣的況下本應當互幫互助，不過有權收一些報酬，但這位來自聖禮公會的天之小姐還是拒絕了，也不在意那點錢。

  方鴴告訴崔希，如果忙不過來，可以找自己幫忙。

  但那位妖工匠小姐看了看他，輕描淡寫道：“謝了，不過這些日常工作對我來說不算什麽，其實這本對煉金士來說也是一種磨煉，有時候有些疑難雜癥甚至也能增長我的見聞。在聖禮公會的時候，我也負責乾這個，我都習慣了。”

  反倒是看著方鴴說：“團長大人日常隻用為十來個人維護裝備，應當習慣不了這個強度的工作量吧，一切給我就好了。”

  方鴴不由怔了下，換作是以前，他肯定拿自己在七月戰爭的經歷來吹噓一番，包括後來在芬裡斯，在北境之戰，他也都沒有生疏了自己的老本行。

  但不知是從何時起，他反而淡了這樣的心思，大約是北境一戰所見過的那些衫襤褸的戰爭難民們的苦難，也或者是帝國一行後所見證的那些更深層次的東西，與古老而彌新的變革。

  他漸漸變得沉穩起來，不再像個大孩子一般，收起過往那種炫耀的心思，按麗的說法，變得更像是一個上位者，更有船長的威嚴了。

  包括方鴴自己其實也不明白這種改變究竟是好是壞，但人終歸要長大，面對崔希的話，他也不再反駁，反而聽出了對方的話語中，關於過去的淡淡的埋怨。

  “很抱歉，讓你不得不離開那兒，我知道聖禮公會有你原本悉的一切，至好友，與為之共同戰鬥的同伴，”方鴴道：“但你和姬塔之間有了一個小小的意外，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解決一切的辦法。”

  他目看向在薄暮下逐漸暗淡的峽谷，篝火的芒正變得更加璀璨。

  方鴴答道：“我不得不為七海旅人號上的每一個人負責，在事態進一步惡化之前，及時止損；我不想在你和聖禮公會之間的關系中留下患，因此才會強迫你作出那樣的選擇——同樣的，我更希將你看作是個團隊中的一員，而不至於將來走到兵戎相見的那一步。”

  崔希輕輕怔了一下，眸子裡閃爍著一點，不得不拿自己面前這位新團長與那兩位帝國的雙子作比較，尤其是雙星之中的朱諾。

  帝國的雙星無疑更加閃耀，哪怕他們在大陸聯賽之中略遜面前這個男人一頭，但他們背後的公會、俱樂部、第一賽區甚至是帝國本皆是其注腳。

  連自，也曾為那一切而驕傲。

  所向往的那些東西，在悄無聲息之中改變，一個意外之中的意外，讓不得不來到這條船上，和S.O.L.I.D聯盟有些約定，但歸結底，更像是一個棄子。

  這讓心中很難沒有怨恨。

  但不同的是，原本的團長，雙子星之中的長星絕不會這麽和說話。

  一個英的團隊中豈會容許弱，表面上的融洽背後都是無的競爭與你上我下的邏輯，每個人皆必須力跟上團隊的步伐，沒有誰會停下來等待你。

  “這番話，團長大人還是留著給其他人說，”崔希不知為何到一惱怒，邦邦地答道：“但既然為這個團隊的一員，有些話我必須要說，團長可以停下來等待其他人，但卻沒有人會停下來等我們。”

  方鴴聞言微微一怔。

  最後補充了一句：“我沒有什麽好不滿的，至跟著你們運氣很好，這幾天下來拿了不經驗，可好運氣總不會一直眷顧我們。”

  “這個星門背後的世界，並沒有那麽溫脈脈。”

  麗莎看著妖工匠小姐離開的背影，莞爾一笑：“看起來對‘團長大人’的行事風格有些不滿。”

  方鴴回過頭看著走到自己面前，思索了一下，但對此卻有不同的看法，“肯這麽說，至是已經將自己當作我們當中的一員了。”

  “還可以這麽看？”麗莎略驚訝。

  “好了，別調侃我了，”方鴴道：“有什麽事麽？”

  “島民們打算舉辦一場盛大的篝火晚會來迎接神的使者，也就是我們，”夜鶯小姐見方鴴逐漸皺起眉頭，忍不住笑了起來，“團長大人先不忙拒絕，我們還要在這島上停留一段時間，而這是個有效增進關系的機會。”

  方鴴撓撓頭：“有這個必要麽？”

  麗莎規勸道：“自然有，團長大人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請幫幫忙讓我更好在人群中拿到報。之前我們的到來為他們帶來了不資，在島民和選召者中建立了不錯的初步印象，但這時候反而不宜表現得太過疏離，否則只會前功盡棄，給人留下高人一等的傲慢。”

  又道：“但那其實並不是我們的真實想法不是麽，何必為了一些不必要的矜持而造誤會呢？”

  “好吧。”方鴴歎了口氣，他對這些實在不太擅長，總覺得有些麻煩，但又不想拂了夜鶯小姐的意。他也知道，對方也是在為七海旅團著想，何況這時候的確不宜在島上的選召者之間留下猜疑的種子。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面對著共同的敵人，流落於這座島上的這些選召是他們天然的盟友。

  方鴴又詢問了每個人的意願，出乎預料的是，大多數人都同意了，連崔希也沒反對。的看法和麗莎出奇地一致，認為這是一個拉攏當地選召者的好機會。

  只有妲利爾自願留下來看船，貓人小姐似乎對一切不必要的社活都保持著必要的距離，天藍戲稱布偶小姐隻喜歡在船上的那個‘小窩’，就和貓一樣——結果吃了一記暴栗。

  船上還要留下一個法師長的位置，因此姬塔也沒下船。水手長也聲稱自己這老胳膊老沒必要去湊這個熱鬧，他在空海上見過了太多風浪，反而看淡了這些。

  剩下的人都下了船。

  島民們在山谷中央的空地上堆起巨大的柴堆，在夜時分將其點燃，明亮的火映亮了每一個人的面龐，連周圍的森林也皆在火焰之中舞。

  令山谷也鍍上玫。

  梅伊見到這一幕忍不住問起，這不會引來那些黑暗生的注意麽？

  但伊恩一行人告訴他們，這片山谷還算安全，娜迦一族還未深聖山之中，也看不到這麽遠的火。

  島民們拍打著奇怪的樂，奏出充滿了異域風的樂聲，圍繞著篝火唱起古老的讚詩，為他們所信奉的奧黛莎神奉上讚頌與熱。

  他們中又走出一些妙齡的為‘神的使節’奉上禮節，那些有著麥的孩，正舉著鮮花與空海中出產的奇異水晶，走到人前來。

  原住民似乎仍認為方鴴一行人是神所選出的，前來拯救他們的使節，們幾乎不太敢抬頭去看這些人，隻地將禮到七海旅團的每一個人手中。

  那些鮮花與水晶其實並不有什麽價值，但希爾薇德將其接過時，還是微微一笑溫地將其收好。

  看向面前的島民，那瞎了一隻眼，漆黑的長發半遮住了那隻閉著的眼睛，微微側過頭，面對著艦務小姐的目，顯得有些不安。

  “達妮埃爾！”

  金盞花看到那個，牽著對方的手，問道：“你怎麽來了？”

  有些憐惜地看對方失去的那隻眼睛，才向其他人解釋道：“達妮埃爾，是我、伊恩還有百靈鳥的朋友，是個可憐的姑娘，在上島時我們就認識了。”

  “……那時還不是現在這樣，但後來在娜迦的侵時，和姐姐、父母走失了，只剩下一個人來到這裡。”

  方鴴看著那些上來為他們獻上禮的，其中大多都留下各式各樣的殘疾，為了照顧好他們這些‘神的使節’，島上一定已經挑細選過這些為他們奉上禮的。

  娜迦才抵達這座島上不久，但那些殘忍嗜殺的生已經深刻地改變了這兒的一切。

  其他人沒想到這之間還有這樣的故事，不由想起了之前在奧特裡克港所見過的那一幕——那個被刺瞎了雙眼、割斷了嚨的男人，被釘在高牆之上風乾。

  連麗莎看著這些，一時都顯得有些沉默。

  天藍更是悄悄扯了扯希爾薇德的袖子，“希爾薇德姐姐。”

  “不要給團長增加力，我們會盡可能幫助這些人的，”希爾薇德歎了一口氣，“我們要帶回來的那些流落在外的人當中，說不定達妮埃爾的父母、姐姐就在其中。”

  天藍這才輕輕松了一口氣。

  “亞克叔叔讓我來的，”但名達妮埃爾的島民對發生在自己上的事反倒沒有多悲傷，隻小心地看了方鴴一行人一眼，小聲說：“他告訴我你們回來了，還和神的使節在一起。”

  “他們不是什麽神的使節，只是外來的客人而已。”金盞花解釋道，“他們和我們一樣，是來幫助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