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安，那些人在懷疑你？”  “不，沒有。那家夥只是找我詢問水晶塔的選址而已，哼，蠢貨。”夜行者的工匠搖了搖頭，回頭看了一眼方鴴與崔希所在的方向。

  他看向自己有些張的同伴：“別管他們，率之子盲目自大，那些人自然也一樣，他們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可那個夜鶯盯得我們盯得很……”

  “那就記得把手腳做得一些，我們必須要確認瑟爾瓦娜與艾梅雅不是在耍什麽把戲。”

  工匠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靈，總覺得自己無意識之間中了什麽，但他分神去細想時，卻又無論如何也抓不住那個名諱。

  那一閃即逝的名字像是無浮萍，在意識的海面上漂浮了片刻，轉瞬被吞沒漆黑的海面之下。

  他回過神來，看向自己的同伴，那人似乎也意識到什麽，但同樣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艾安……”

  “不必在意，是那個人的把戲，不過那位士只能改變契約上的文字，影響不了我們的計劃。”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四下看去。

  對方有些張地看著他，不過附近是一片開闊的空地，工匠們在工地上已築起地基附近並沒有什麽可供藏的地方。

  兩人環視一周，才稍稍放下心來。

  不過就在他們收回視線的時候，不遠的影忽然晃起來，融附近經過的工匠的影子之中，當對方靠近森林的邊緣，影子才一閃即逝，沒林地之中。

  然後它在一株晶化的樹木停下，從地面上一點點凸起，逐漸形一隻貓的形狀，並弓起子四下看了一周，正準備離開。但一把匕首斜刺裡飛來，正中它軀乾。

  這隻野甚至還來不及發出一聲尖，整個軀就像是影一樣煙消雲散，最後化作一片枯萎的木質樹瘤落在地上。

  夜鶯小姐明晃晃的長匕首就那麽在那木瘤之上。

  麗莎輕描淡寫地走過來，彎腰撿起在匕首上的東西，打量了一眼，才拿出通訊水晶點亮，“艾德，那兩個人果然有問題，不過我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林地的另一邊，夜行者的工匠似乎心有所覺。他抬起頭去，但所見之空無一，目在那裡停留了片刻，不由投向寂靜的森林之中。

  他默默注視了一陣子，仿佛能看穿那裡的地層。看到聖白的支下方織的以太網脈，它們匯聚向地層深，織一個繭。

  然而一切轉瞬即逝，一切幻象都消失殆盡。森林仍舊是森林，猶如玻璃地上生長出的雕塑，灰白而靜謐。扭曲的枝乾融無邊的黑暗之中。

  “尼尼梅爾前線的行應該已經開始了。”

  他心想。

  ……

  德裡克·艾爾伍德正立於人流之中，隻偶爾揭起帽子，向天空之中去，看到那裡劃過的幾道淡淡的軌跡。

  大量的上位戰職者匯聚於此，銀風守者近三分之一的銀之階、以及七位龍騎士，其中不乏大量有風元素適的人。而議會近乎已經奢侈到使用銀之階來傳遞消息，但若非如此，也趕不上前線一日三變的變化。

  天邊懸掛的黑點是三支匯聚的艦隊，其主力來自於銀風港，另外兩支也常年巡弋於此。

  德裡克默默看著那片移的要塞，但在參天的灰白枝乾的對比下仍顯得藐小。巨樹投下的影猶如這片土地此刻正面臨的現狀——希渺茫，他隻默默注視了那個方向片刻，然後輕歎了一口氣。

  德裡克搖了搖頭，邊的聖選者們則仍在討論那些傳訊的信使，話語一個不落地進他耳中。

  “那是十二鳶尾花的人，好多銀之階，該不會海爾希也在其中吧？”

  “你傻了，十二鳶尾花的龍騎士在尼安特。”

  “那是蒼鋼，看來他們又要發起新一的進攻了。”

  “最近攻勢越來越頻繁了，聽說前線好消息不斷。”

  人們竊竊私語，那個看起來有消息的人搖搖頭，“但願如此。”

  這樣的場景在尼尼梅爾這個地方並不罕見，雖然不過在數個月之前，這裡還只是林諾瑞爾南方林的一隅。

  ‘死疫’蔓延，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裡就遍及巨樹之丘各，星門的征召令在三個月之前就已經生效，並持續至今，期間幾乎整個第二賽區都了起來。

  由於耀王廷的靈拒絕了大多數援助，因此聖選者幾乎都匯聚於尼尼梅爾與尼安特的前線。

  不過看起來，這裡似乎正在發生某種不為人知的變化，只是變化未必是好事，過去議會一直恪守著謹慎的戰略。

  灰域的再生很強，尤其是尼尼梅爾一帶頑固的‘死疫’，是什麽讓這些人改變了策略呢，那些老家夥可不會輕易搖。

  這個胡子拉碴的男人心想。

  他其實不需要求證，從離開銀風港起他就大致猜出發生了什麽，不過他追求的是單純的正義麽？德裡克捫心自問，搖了搖頭。

  他最後看了那個方向一眼，按下帽子向前走去。

  只是進一條小巷時，七八個人前後將他堵了起來，為首的那個高大的男人揚起下看向這個方向，向他開口道：“你越界了，朋友。”

  德裡克似乎對這一幕並不意外，他甚至故意看了看在場的每一個人，然後了自己的下，“你們知道我為誰辦事？”

  “我們當然知道，”對方同樣不意外，“銀風港48號，你為議會效勞，確切的說，災害調查部。你們的部長是那個卡蘭迪爾，但他的聲譽在這裡沒用，閣下，這裡是軍管區。”

  “你們看起來卻不像是軍人。”德裡克一笑，並不在意地反問道。

  “這與你無關，”那人有點惱怒，“有人讓我來讓你離選一些，別多管閑事，但我知道你這樣的人多半聽不進逆耳忠言，所以我打算將事變得簡單一些。”

  “的確。”

  “那就好辦了，”高大的男人獰笑起來，“那位先生只是建議，但其實我有更簡單的辦法，畢竟我也不求你知識趣。不如你和我們走一趟好了，這並非邀請，而是你不得不如此。”

  德裡克抬頭看了一眼，雖然織的戰火已經將尼尼梅爾前線一帶犁了地獄一般的景象，但這裡距離前線還很遠。

  在後方，匯聚於此的聖選者與原住民雇傭兵已經將這裡改造了一座頗有生活氣息的小鎮，不過臨時建立的聚居點難免雜。

  錯綜複雜的巷子猶如蛛網一般布，向的方向是一無垠的森嚴軍營，要想繼續向前一步已是不可能。

  何況這裡還有七八個人堵著他呢。

  “看來你們是十拿九穩有備而來了，”德裡克不喜不悲，“你們就不擔心我失蹤之後有人會察覺什麽？”

  “自然有人會知會那位先生，”那人也笑得有些森，“你是聰明人，很清楚這場遊戲背後的參與者，何必多此一問。我不妨提醒你，有人時刻關注著這邊的狀況，你如果打算耍什麽花招大可不必了。”

  “一個銀之階，”德裡克點了點頭，“你們手筆還真不小，我很清楚自己的水平，所以也不打算做什麽徒勞無功的反抗，不過我只是有點好奇，你們是什麽時候察覺我的？”

  “從你離開銀風港開始，案子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部長手上，你真以為我們會忽略你，德裡克先生，”男人搖了搖頭，“乾你這一行的，名氣太大未必是一件好事。”

  德裡克笑了笑。

  也就是說這些人從一開始就有所預料，對方深諳議會的程序，而這本就足以說明問題。

  他不需要求證，只是有時候看似無關的信息，本也可以指向正確的邏輯。

  德裡克略微思索了片刻，輕描淡寫地舉起手來，“好吧，至我的品格當中沒有負隅頑抗這一項，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可不是我的一貫風格。”

  他看向對方，“不過你們打算把我扣押到什麽時候，直至對尼尼梅爾的計劃結束？”

  那男人眉頭一跳，隨即看向德裡克的目變得十分沉，面也有些難看。他一字一頓地警告道：“言多必失，你有些聰明得過頭了，閣下。”

  “我可什麽也沒說。”

  那男人才重新平靜下來，大約是意識到對方就算猜到一些什麽，而也無法有效將信息傳遞出去。

  只是他不敢再多說什麽，這條在外面大名鼎鼎的‘鬣狗’，嗅覺驚人，他生怕言多必失。

  雖然有對方的手段，但他也不打算節外生枝，揮了揮手道：“帶他走。”

  一眾人圍了上來，德裡克任由這些人按住自己，不過心裡跟明鏡似的。有時候不回答也是回答，對方的臉可是說明了一切。

  他不著痕跡地笑了笑。

  ……

  霧風區41號，靈小姐正一如既往地推門而，優雅地收拾好東西，然後才將本日份的資料放在桌上——有關於各災害的調查報告，議會的公文，來自於其他部門的通知，行政命令，厚厚一摞。

  過去例行公事的公文，而今已經逐漸被越來越多的災害報告所取代，人們在各清剿灰域，但灰域仍舊變得越來越多。

  當‘死疫’進一步蔓延，從森林的邊沿擴散向文明區域，吞沒農田、村落和城鎮，並造損失，扭曲的生在荒野之上橫行，公文上的口吻也日複一日變得嚴肅起來。

  不過看得多了，也就變得麻木了，巨樹之丘幾乎在短短半年時間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土地，看著一淪陷報告的時候幾乎很難察覺事態的嚴重，但回首的時候，才發現從尼尼梅爾蘗發的區域到夜鶯森林之間，幾乎已經形一片上千公裡的真空地帶。  

  大量的聚居點陷落，難民也如水湧來，匯聚在桑夏克北面與西面，造了大量的治安問題，行政部正因此焦頭爛額，災害調查部要相對輕松一些，但也僅僅只是相對而已。  除此之外，剩下的很小一部分才是來自於巨樹之丘外的消息，比如銀鏈島的觀測點提醒議會小心帝國艦隊的異。

  來自於外事部門的報告提到了奧述人與大議會之間戰爭的進展，戰爭仍舊撲朔迷離，但議會而今並不如昔日團結，帝國匯聚的大軍正在有條不紊向著大雨林之中開進，換而言之，奧述人有可能獲得戰爭的勝利。

  但沒人有閑心去關心遠在天邊的帝國的勢態，連他們的宿敵考林人自己都陷囫圇之中，南北大戰鬧得不可開，何況還更偏遠一些的巨樹之丘人。

  莉莉瑟爾一一將這些報告分門別類地放好，將要的放在上面，不要的放在一邊，以一貫的細致再仔細檢查一遍，確認無誤之後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大約半個鍾頭之後，某位靈學者才姍姍來遲，卡蘭迪爾將自己的大掛在門邊的架上，還來得及調侃一下今天的天氣：

  “好大的雨，這應該是灰災以來的第一場雨，‘死疫’改變了聖樹的生態，連氣候都影響了。”

  靈小姐看了他一眼，不鹹不淡地答道：“早安，卡蘭迪爾先生。”

  “早，莉莉瑟爾，”卡蘭迪爾來到自己辦公桌邊，目在桌上一掃，自然而然越過那些災報告——倒不是他對此漠不關心，而是毫無辦法。

  報告上的災難早已發生，化作了白紙黑字的數字，他個人也沒什麽‘武力’，改變不了灰域蔓延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