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在侍衛陪同下，探視了軍營，召見了當地員，又在附近村莊農寨走了走，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每到一，聞聽楊欽差喜得貴子，當今皇帝收為義兒干殿下的員們都不免阿諛奉承一番，楊凌聽到‘楊大人’三字總覺的渾不自在，想必娘在家里也是啼笑皆非吧？

這其中最有創意的還是狼兵總兵宋小的賀辭：“恭喜楊大人喜得楊大人”，倒是逗得楊凌放開懷，哈哈大笑起來。

經過兩日的了解，從不按常理出牌的楊凌，心中對于平叛已經暗暗有了一番計較。他甫到敘州時，就已安排當地與都掌蠻有往來的貨販進山送達消息，請都掌蠻派人與朝廷議談，迄今還沒有消息送回來，現在看來兵的可能大增，楊凌準備召集文武員議事，總得部先統一了步調再說。

楊凌剛剛趕回營寨，還沒等他傳令聚將升帳，伍漢超便急急行來，拱手說道：“大人，請速回帳，柳大人有要事相稟”。

宋小也混在楊凌的親軍中，見伍漢超說著話，眼睛向自已掃來，便把下一揚，給他來了個冷以對，伍漢超不尷尬地笑了笑。

這兩天楊凌喜得子，又不必象憐兒產子時那樣遮遮掩掩，所以心暢快，極是高興，見這對小冤家拗氣的模樣，他的心中不在些好笑。這兩天伍文定忙著督運糧草，還沒騰出空閑來，他準備空再找這位倔大人談談。

小伍、小兩人雖然正在拗氣，不過明顯看出彼此的意不減，偶爾發發小脾氣未嘗不是一種趣，他也懶得出面調和，癥結既在伍文定那兒，總得先解決了這老家伙才。

楊凌下馬，把馬鞭丟給親兵，對伍漢超道：“知道了，文武員馬上到我的大帳，本要聚眾議事”，說完帶著宋小疾步直奔自已的營帳。柳彪見了楊凌連忙拱手道：“恭喜..........”。

楊凌趕打斷道：“同喜同喜。可是探聽到都掌蠻的重要消息了？”

柳彪搖頭道：“卑職急急趕來，是因為聽到一些對大人不利的消息，如果消息已傳山中，恐怕對世子十分不利”。

楊凌神一，忙問道：“出了什麼事？”

柳彪道：“現在到都在傳說，殺人如麻的楊砍頭來了四川，了蜀王，剝奪了他的軍政大權，要對都掌蠻用兵武，甚至屠族。卑職抓了幾個人，審問之下，傳播消息的源頭始終找不到，這些人只是人云亦云，卑職便把他們放了”。

楊凌蹙起眉來：“這是什麼人在造謠？這不是在世子死麼？消息一旦傳到山里..........”。

楊凌臉霾地房中轉悠了一會，揚起頭來又想了一陣，慢慢道：“繼續追查，看看能否找到什麼線索，都掌蠻在各地一定派有探子，消息想必早傳回山去了，世子如果有危險，我們現在也是鞭長莫及，只有靜待事態發展，你先去吧。本馬上與文武員議事”。

“是！”柳彪拱拱手，閃退了出去。

楊凌坐回桌前，捧著茶杯悠悠思索半晌，宋小乖巧地坐在一邊，撲閃著一對大眼睛靜靜地看著他。直過了許久，伍漢超悄悄打開房門道：“大人，眾員都到齊了”。

楊凌點點頭，見他正著宋小，便道：“你留下吧，本去前廳議事”。

文武將濟濟一堂，正坐在帥帳中竊竊私語，楊凌率著兩名親兵從后邊走了進來，帳中頓時一靜。

楊凌在堂上坐定，目緩緩掃過眾人，說道：“諸位，山里還沒有消息傳出來，我們這邊卻已是謠言四起了，現在百姓們中間傳說，本來到敘州，就是抱著一戰的目的，而且要對都掌蠻施重兵屠族，世子那里..........堪危呀”。

敘州知州馮見春聞言忙拱手道：“大人勿需憂慮，這不過是都掌蠻的慣用伎倆，他們襲擾周邊、滋事生釁，從來不服王法。朝廷每有用兵懲治時，他們就散布類似的謠言，以激起蜀地各族的恐懼和義憤，從而對朝廷施，使朝廷不敢放手用兵。”

楊凌一聽，這才明白竟是都掌蠻的攻心計，看來這些原始部落般的部族倒也不乏智慧。楊凌略微放心，看了看眾人道：“不管如何，現在世子在都掌蠻手中，我們都得先禮后兵。

這兩天本出去走了走，對附近的民做了些了解，看來漢民與都掌蠻結怨已久，彼此確實互相仇視，打一仗不難，要勝一仗也不難。

不過這都掌蠻是最難教化的一族，如何善后才是難題。各位之中有許多敘州本地的員，對這里的了解遠勝于我們這些高居在府城、京師的兒，大家有什麼看法，不妨都說說。

都掌蠻要我們的府和漢民退出敘州，把這里劃國中之國，這是異想天開，沒有一個朝廷會答應這樣荒謬的條件，我們討價還價，不免得讓出些好，怎生既讓他們滿意，又肯放下刀槍，服從歸降朝廷呢？”

布政使參政封大人捻著胡須，悲天憫人地道：“大人，都掌蠻民風剽悍，好狠斗勇，加之棲山區，散居村箐，習俗原始，經濟落后，確實難服教化。昔年‘改土歸流’，在這里建造兵營，興辦民學，編制戶藉，本想教化一方。”

“奈何..........”，封大人長嘆一聲道：“員語言不通，與當地土人難以通，派遣來的員又有些橫征暴斂、中飽私囊之輩，壞了朝廷名聲，引起都掌蠻強烈不滿，不久雙方便兵戎相見，這是漢蠻之爭的由來。

再之后，朝廷改變政策，劃出都掌蠻轄地，設立土司，以夷治夷，彼此的沖突才小了些。可是這里漢人徙居增多后，彼此不能相容，常因家常里短、易買賣而起糾紛。

而蠻人村寨部落互通聲氣，一人欺舉族憤怒，不能得到及時解決時，便私相械斗，付諸武力，矛盾積多了，每隔十年八年，總有一次大的沖突。

況且世子如今又在都掌蠻手中，本以為，以和為貴。王爺已同意蜀王府拿出財贖回世子，敘州都掌蠻部落應承擔的稅賦原本不多，可分攤至其他漢人地區，以減輕都掌蠻的抵憤怒緒，對于他們在轄地的權益，我們多作些容讓。蠻夷之人嘛，見利心喜，這場兵災也就消彌無形了”。

四川道使蘇克也頷首道：“能不兵還是不兵的好，蜀地乃西南重地，僰人叛如果不迅速平息，其他民族部落將會風而起，四川能安寧嗎？四川不寧，我大明江山也將為之震。昔年用兵二十萬，歷四載而寸土不克，前車之鑒，本也以為除了漢漢民退出敘州不可答應外，可以盡可能給他們一些好，化干戈為玉帛的好。”

楊凌徐徐打量眾人，最后目落在朱讓槿上，他拱手道：“二王子，你意下如何？”

朱讓槿概然道：“蜀道之難，十倍于淮西塞北，用兵確非上策，在下以為應以招為宜。至不濟也當先虛與委蛇，先救出家兄為是。在下攜了一位好友同來，他悉都掌蠻要塞的各道路，如果議和不可為，請大人撥一枝兵與我，在下愿與好友以奇兵山，解救家兄。”

朱讓槿此言大有豪氣，眾員聞之容，蜀王家果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門風謹然。

楊凌卻慢慢搖搖頭，現在楊砍頭的傳言對世子不利，難保不會有人懷疑朱讓槿從中取利，這位二王子現在境尷尬，這番主請纓，他是豁出命來表明心跡了。可是世子若救不出也罷了，如果再把這個蜀王次子也丟在山里，那自已豈不可真了掃把星了？

不過聽朱讓槿這意思，顯然也是贊招的。楊凌把從員看了一圈兒，目向前去，眼睛微微瞇起來，盯到了靠門邊一角青袍。看袍那兒應該是個七品，大帳里個個都比他大，便把他到了門邊。

帳簾兒掀著，照進來，正映在他的袍袂上，只見那青袍皺皺，腳上一雙靴子居然還打著補丁，楊凌心里不由一，雖說大明的兒俸祿低，可誰沒有點外撈，混到這麼慘的至在地方上名聲一定不差，怎麼說也是個清，說不定他別有一番見地。

由于門口線強烈，楊凌看不清他的模樣，便指了指道：“你，是本地的兒吧，上前答話”。

楊凌看不清那人，那人也沒看楊凌，這種會議，他這麼大的兒就是擺設，來了也不上。這位仁兄雙目直視，盯著亮里一對飛舞的蒼蠅正看的出神，楊凌一喚他，所有的兒刷地一下全把目投到他的上。

直到他旁邊一個兒用胳膊肘兒拐了拐他，這位仁兄才發現大帳一片肅靜，一大堆的兒都在向他行注目禮，這一下把他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站起上前施禮道：“下見過欽差大人”。

楊凌面不悅之，拂然道：“本在這里聚眾議事，看你模樣當是本地員了？怎麼一副置事外的模樣，正在神游何呀？”

那兒看起來年紀不大，看相貌才三旬上下，可是尚未留胡須，應該還不到二十八，臉微黃，五倒還清朗。這人到詰難，更加慌張，連忙深施一禮道：“下是本地知縣鄢高才，只因下人微言輕，所以..........所以..........”。

“那又如何？何必如此自甘菲薄？鄢縣令..........鄢..........”，楊凌忽地想起這兩天四游訪，觀察地勢，行于鄉野之間時曾下馬與村民談，因他未著服，為人和氣，那些村夫雖看出是位貴介公子，聽口音也是外地人，可沒人猜出他就是被形容的眼似銅鈴、盆大口，最喜歡剖腹剜心，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楊砍頭。

所以楊凌不但從他們口中問出一些當地的事，對于本地員的風評也從他們的表、語氣，聽出點弦外之音來，再向柳彪一打聽，楊凌才知道這位鄢高才，在當地本就是一個討人嫌，風評差到了極點。

漢人討厭他，都掌蠻人討厭他，此地雜居的藏、彝、苗、羌等族人就沒一個不煩他的，這位仁兄的政令不出縣府，也就是說一出了縣太爺的衙門就不好使了。

此地百姓好生事端，衙役們也不敢強制執行，到頭來鄢高才了土地廟的菩薩，泥胎木偶一般，什麼政績統統都談不上，所以被百姓送了一堆綽號，什麼鄢大神兒、鄢壞水兒、鄢無才、、鄢氣包兒等等。

楊凌此來，是為了剿都掌蠻，并不想橫手枝節，手扮包青天，去管理地方吏治的事兒，所以當時聽了也未太往心里去，這時瞧見了他，又見他為本地知縣，激起民族對抗，造都掌蠻反叛，可說他是負有極大責任的，卻對剿叛如此不上心，不由心頭火起。

楊凌霍地一拍驚堂木，喝道：“鄢高才，你是本地父母，百姓間有糾葛不能調結平息，都掌蠻劫擾周圍縣邑不能事先掌握，本在此咨問招討事宜不能獻計獻策，你的治下猶如窮荒野冢，百姓自生自滅，朝廷威嚴喪盡，你可知罪？”

鄢高才駭然跪倒，臉蒼白地道：“大人息怒，下知罪，下知罪！”

楊凌冷笑一聲道：“你既知罪，本也不為已甚。來呀，摘去烏紗，自去南京吏部聽參吧！”

眾員見欽差然大怒，一個個都駭然不敢應聲。鄢高才面如土灰，兩個氣勢洶洶的侍衛沖進來將他的烏紗除去，上穿了一套打著補丁的白小，仍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