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西郊楊家大院異常宏偉壯觀：一道加高加厚兩人多高的白墻，嚴嚴實實地圍住了府的房子，大門門楣上懸掛的燙金大匾已經換了‘威國公府’。

門旁兩只高大威武的石獅，都顯示著主人的特殊地位。往日里，進進出出的人總是昂首，白墻里是一片歡樂的世界，仿佛整個高老莊的幸福和機運都鐘萃于這里。現在，它卻被一片濃重的悲哀籠罩著，到是一片素白，似乎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過早地降臨。

大門口用松枝白花扎起了一座牌樓，以往那四個寫著“楊府”的大紅燈籠，已經換白絹制的素燈，連那兩只石獅頸脖上也套了白布條。門前旗桿上，掛著長長的招魂幡，被風吹著，一會兒慢慢飄上，一會兒輕輕落下。

門前空地正中，搭起了一座高大的碑亭，碑亭里供奉著一塊朱紅銷金大字牌，上書“弘治十八年進士威國公楊”。碑亭四周，燃起四座金銀山，一團團濃煙夾著火，將黃白錫紙的灰燼送到空中，然后再飄落在四。

三廠探如同游魂一般，在楊府四周打轉兒，門前昂首，站著錦侍衛，也是人人冠上、腰間系著白綾。錦百戶陶五按刀立在門前，抻著脖子往里邊看，口水嘩嘩的。

常言道，要俏，一孝。一個俏也罷了，四個小姑娘，人人一縞素，那一個，的象梨花帶雨似的，一眼看下去，真是眼花繚吶。

“唉！可惜！造孽呀，這年輕輕兒的，尤其那個玉堂春，這往靈堂一走，簡直就象是一明月，屋子里刷地一下就亮堂了，那覺...........那覺...........，讓我親一下，馬上去死都啊。可惜了的，除了一個是皇上的人，另外三個都是國公爺的妻妾，就是了小寡婦兒，我也沾不了一指頭呀”。

陶五想到這里，沉痛地嘆了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為威國公楊凌傷心惋惜呢。

焦芳敬獻了挽聯，面沉地走出楊府，站在門口仰臉天，長長地吁了口氣。又過了三天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事實上，也不可能再有什麼消息了。再停靈四日，威國公就要大出殯了，這棵剛剛茁壯長起來的參天大樹，就這麼生生的折了。

“以后的政局，會怎麼樣呢？”他輕輕一嘆，走下臺階正要走向自已的轎子，忽然兩個人左右一夾，把他攔住了，焦芳抬頭一看，是戴義和苗逵。

老哥倆滿臉倉惶，扯著他的袖子道：“閣老，來來來，借一步說話”。

二人把他扯到背靜，只見牟斌和吳杰也赫然站在那兒，周圍幾個番子和錦衛逡巡觀察著四周的靜。焦芳年近八旬，無論是心智還是從政經驗，遠甚于這些‘年輕人’，雖說滿腹心事，倒比他們沉著。

他苦笑一聲，團團作了一揖，淡淡地道：“人力難以回天，楊大人已去，大局一目了然，老夫垂垂老矣，也是追隨楊大人最心誠的人，劉瑾容不下我，待為楊大人扶靈落柩之后，老夫就要上折請辭，告老還鄉。各位..........自求多福吧”。

吳杰眼中出欣之，他忽地一把拉住焦芳，附耳低語了幾句，焦芳兩眼瞪的老大，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臉皮子一陣突突，雙手抓住吳杰的袖道：“你...........你..........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吳杰點了點頭，說道：“千真萬確，信是我們廠的一個檔頭何思改派人飛速報過來的，他奉二檔頭之命暗中保護楊大人，只是楊大人防務森嚴，他一直沒有辦法太靠近了，但是一直遠遠輟著，始終不失大人的消息，這消息...........問題是線索只有這一點，他正率人繼續調查”。

“但有一線希就好，有希就有可能，我們就有機會！”焦芳老眼放，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立即不見了。

戴義道：“可是劉瑾可不會等呀，今兒他就找了我，怪氣的，已經把自已當了我的主子，咱們抗著也不是事兒，如果他向皇上請旨，先奪了這權，安了他的人，那...........”。

焦芳目一閃，徐徐地道：“那麼...........就得給他找點事做，讓他顧不上咱們。如果吳大人所言是真，得到準信兒不過是這三兩天的事了，想辦法讓劉公公忙活忙活不就行了？”

苗逵擼擼袖子，急道：“怎麼做？焦閣老盡管說，咱家馬上去干！”

他和劉瑾一向不對路子，自從靠了楊凌，和劉瑾更是路上見了彼此都不打聲招呼，劉瑾大權獨攬，又沒了顧忌，他苗逵肯定被打發到冷宮掃落葉洗馬桶去了，如何不急。

焦芳目閃地道：“這個...........真相未明，怎麼能和劉瑾鬧翻了呢？全都回去，什麼也不要做，什麼也不要說，沒有準確消息之前，你們就做一塊石頭，不言不不聽不聞，至于劉瑾...........”。

他捻著胡子，一副老巨的模樣：“劉公公那里麼，你們就不要心了。劉公公日理萬機，忙的很，忙的很...........”。

牟斌不了他這麼賣關子，剛想再追問一句，忽地住了，眼神怪異地向焦芳的肩后，焦芳和其他兩人都注意到了他的神，急忙轉向后去，這一看，幾個人也都怔住了。

紅，火火的紅，一朵紅云冉冉而來。

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

纓絡垂旒，大紅繡鞋。風冠霞帔本是后妃禮服，親之日便是子一生中高貴如帝妃的一天。那一天，一個普通的子也可以冠霞帔，尊榮無比，要鄭重拜的就是的夫、的天。

現在姍姍走向楊府大門的，就是一個冠霞帔、大紅喜袍的高挑，纖腰一握，環環玉繞，黃白錫紙的灰燼就象殘花蝴蝶，繞著翩翩飛舞。

冠上垂至頜部的細珠簾，使的容似現未現，但是白如雪，卻更出潤的。可是，這樣著盛妝的新娘子，手里卻捧著一個小小的靈牌，一陣風來，將的大紅袍吹開一角，大紅袍下出了潔白的麻布孝服...........

吳杰失聲道：“高姑娘...........”。

冠霞帔的子停了停，微微朝這邊來，又是一陣風起，拂起了的珠簾，簾下那張被大紅喜袍襯的艷無儔的容果然是...........高文心。

幾個人不由屏住了呼吸，他們都見過高文心，卻從未見如此心打扮，細細雕飾，所以乍一見，那五眉眼雖仍是，卻忽然驚艷的人不敢直視。

風卷起的珠簾搖曳著落下，不可方的只在眾人眼底如驚鴻一閃，隔著搖的珠簾，猶能看的清的，是高文心的一雙眸子，眸子里，埋著兩堆深深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