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回到側殿，永福公主已先到了，正微蹙著眉兒在殿里來回踱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此殿平時比較冷清，因為今日公主會客，楊凌又份崇高，所以楊凌剛到時四角的銅碳爐便燃起了紅紅的碳火，江山一覽的桃木屏風兩側，兩只仙鶴里也噴出淡淡的熏香煙氣，一時香氣宜人，溫暖如春。

一見楊凌進來，永福公主連忙迎上前道：“見過國公”。

楊凌也拱手道：“勞公主久候了”。

永福公主展一笑道：“倒是累國公久候了才是，本公主還是剛剛才到”。

楊凌這才注意到上穿紫真對襟襖兒，外罩淡青蝶戲百花翻紋比甲，，深藍水綢子，上一件明黃的披風還沒解下來，顯然是剛到沒有多久。

永福公主絞著手指，看了楊凌一眼，然后輕輕在一張椅上坐了，這才道：“國公請坐”。

楊凌點點頭，在對面椅上坐了，悄悄打量永福，永福公主如雪，配著淡青的比甲很是雍容大氣，態輕盈，纖纖細腰未盈一掬，往那兒一坐，前一雙蓓蕾也呈的弧線。永福公主人比花，只是黛眉間帶幽怨，有了幾分子的氣質。

楊凌心里一跳，不同的孩兒有不同的風，就如百花綻放，各有各的妍態香姿，永福的容雖不是他見的獨一無二的，但是的氣質旁人是慕仿不來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哪怕往那兒款款一坐，一點點微小的差異，帶來的就是截然不同的覺。

楊凌不敢多看，目微微一垂，盯著底微的靴尖拱手道：“不知殿下召我前來，是有何事諭下？”

“啊？”永福公主輕呼一聲，恍惚的心神一下子被他喚醒過來，吱吱唔唔地道：“本公主..........嗯..........啊！對了，國公在四川時認得蜀王府湘兒郡主吧？”

“認得”。

楊凌只說了倆字兒，永福再也不知該說什麼了，兩只手素白的手指絞呀絞的，好半天才出一句：“母后很喜歡湘兒，晉封為公主，今早剛剛到的，見過母后之后，本公主..........剛剛設宴為接風洗塵。”

對面沒有聲音，永福公主張地抬起頭，恰恰迎上楊凌好奇的一雙眼睛，還有他邊似笑非笑的表，惹的永福公主更加慌了。

大殿屏風后邊，蹲著兩個小妮子，一個淺、一個淡綠，皆是材小，雪，團團玉瑩瑩，俏的讓人恨不得和口水吞了下去。

輕輕用胳膊肘兒拐了拐邊的永淳公主，朱湘兒湊近耳邊跟蚊子哼哼似的道：“永福姐姐很怕姓楊的”。

永淳白了一眼，用口型說道：“小白癡！”

朱湘兒捉著晶瑩巧的小耳垂，悄聲道：“你才是小白癡！姓楊的又不是駙馬爺，把人來報告些自已的家長里短干什麼？”

永淳被口氣弄的發，聳了聳左肩，掙開朱湘兒的手，豎起手指噓了一聲，象只小狗兒似的趴在兩扇屏風的隙間向外張。

雖說腳下是厚厚的絨地毯，可這副模樣，實在沒有一點公主的形象，朱湘兒一臉壞笑，蜷起手指在的尖上忽地彈了一下，永淳頭也不回，反手輕輕一拍。

兩個小妮子在后面邊聽邊打鬧，前邊楊凌清咳一聲說話了：“公主，您找我來一定有事要說吧？楊凌自進京以來，承蒙先帝和當今皇上信任重用，與兩位殿下也相甚好，楊凌一定戴于心。

公主殿下如果有不方便對臣子們說的話，那在下就僭越一二，殿下可以試著將我當知心朋友，有什麼心事盡管對我說，出得你口，得我耳，除卻天地鬼神，楊凌再不讓第三人知道，殿下..........盡可暢所言”。

永淳公主得意洋洋指指自已鼻尖，又點點朱湘兒口，悄聲道：“我是第三個，你是第四個”

聽了楊凌的話，永福公主的臉蛋兒紅了，吃吃地道：“本公主..........一直就將你當朋友的。我..........我想..........”。

看看殿中沒有旁人，若說楊凌，自已的心事和他說，實比在母后和皇兄面前還要容易些，咬咬牙，索一橫心，直接地道：“我想問問國公，選駙馬的事可已有了眉目？”

“呃，這個..........”，楊凌怎敢說自已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其實除了第一天就沒怎麼去。

他著頭皮道：“這個，征選過程非常復雜，我和壽寧侯爺、畢公公經過認真挑選，初步選定了幾百人，然后再次篩選，目前只剩下二十多名青年才俊，明天，微臣三人將進行最終選擇，然后會選出三人，帶進宮來請皇上和太后決定”。

永福公主定定地瞧了他半晌，直看的楊凌心虛地低下頭去，永福公主才擺擺手道：“你們全都退下去，未經允許不得殿”。

四個小黃門、兩個宮忙應聲退下，空的大殿上只剩下兩個人對坐著，永福公主盯著鶴里裊裊升起的輕煙出神半晌，才輕嘆道：“國公，本公主的終大事，你..........本沒有放在心上，是不是？”

楊凌子一震，猛抬頭對上永福公主幽怨的雙眸，他的目不由又垂了下去，半晌才無奈地道：“殿下勿怪，我..........的確沒怎麼上心，倒不是我有意怠慢圣意，實在是..........”。

永福公主邊綻出一苦笑，說道：“你要我當你是朋友，怎麼自已反而吞吞吐吐了？楊凌，現在你不是國公，我不是公主，你面前的子朱秀寧，一個被你掌握著終幸福的小子，請你不要把它當一件公務，推心置腹地和我說說心里話兒..........，麼？”

楊凌還是才知道的閨名，秀寧秀亭，原來這是永福永淳兩公主的名字，他惶恐地站起，局促地道：“殿下言重了，楊凌..........，唉！楊凌..........就直說了吧”。

他想起紅娘子說過的話，慨然說道：“男怕錯行，怕嫁錯郎，這是一輩子的大事，如何能不慎重？男子錯了行，還可以改行，子嫁錯了郎，便是一生一世的錯，楊凌對殿下的終大事又豈敢馬虎？可是..........”。

他無奈地道：“楊凌不知道該如何幫殿下選一位中意的駙馬。我一直沒怎麼在意‘諸王館’的事，實在是因為不覺得那樣能夠選出一個令公主滿意的夫婿，這樣選出的駙馬如同一場賭博，楊凌就是瞪大了眼睛天天盯在那兒，對于這場賭博是輸是贏，也不會爭加一點勝算的籌碼”。

永福公主的呼吸急促起來：“駙馬，自古便是這般選法，有何不妥？”

楊凌兩手一攤，無可奈何地道：“自古如此便是正確的麼？我便是天天盯在那兒又能如何？所挑人選不外乎三樣，一是相貌，二是才學，三是品格。即便選出一個神如玉的翩翩年，貌俊俏便適合做夫婿麼？

就連男子選妻，首重還是一個德字，何況子。貌輕浮，無行孟浪的年，臣查過以往的皇家檔案，這樣選的駙馬并不，只是被皇家規矩著，不敢囂張大意罷了，私下里香竊玉的并不，其中大多怕著皇家不敢接近人，便..........便行斷袖分桃之事”。

永福公主聽的臉上火辣辣的，在深宮，哪知外面丑惡。公主住在十王府，一年下來和駙馬就和牛郎織差不多，可是駙馬爺不敢，被人抓到哪還得了？皇帝老丈人殺婿可連眼都不會眨一下。

駙馬爺翩翩年，又貌如花，加上大明本來就尚男風，做出斷袖分桃之事，甚至雌伏在下扮人，有什麼稀奇的，同好友共榻而眠，你皇帝老子也管不得吧？永福公主想象若是自已夫君著裝，扮人來取悅一個男子，不由心中嘔，偏過了頭去，起伏，咬著不說話。

楊凌又道：“再說才學，這是公主招駙馬，不是朝廷選狀元，即便找個才高八斗的大才子，大才子和好夫君八桿子打不著的關系，更不是夫妻恩的保證。

還有品格，記得前朝有位公主選的駙馬是位孝廉，那品格夠高尚了吧，至仁至孝，無人不敬，結果一和公主嘔了氣就換上舊服，離開駙馬府回家去住，這是一個丈夫的懷和男子的氣度嗎？他倒是至孝，老母病逝，他便絕食隨老母去了，孝道盡的淋漓盡致，那為夫之道、為父之道呢？

選夫君，相貌、才學、人品固然重要，卻不是最最要的，現在讓臣為殿下選駙馬，卻只能從這些方面著手，公主，你讓臣如何下手？”

永福公主六神無主地道：“那..........依國公之見，這駙馬該怎麼選？”

楊凌默然半晌，才輕輕搖搖頭，說道：“沒得選，駙馬是公主的夫君，能否夫妻恩，要看駙馬喜不喜歡公主，公主喜不喜歡駙馬，若是兩相悅，那便夫妻恩。可是公主有機會去認識他們，知道誰合自已的意、可自已的心麼？沒有機會！直到房花燭夜，公主才見得到駙馬爺的相貌，至于他合不合自已的心意，那已是親之后的事了”。

永福公主從來不覺得子三六證選夫君、房之夜見夫君有什麼奇怪，畢竟這種事是自懂事起便經多見慣的，人人都這樣做、這樣說、這樣認為，就很會有人去想它合不合理。此刻楊凌一說出來，才驚覺這樣是何等荒謬。

公主一嫁，再難回頭，即便真選出一個相貌、才學、品德全都出眾的人，他的脾氣能否和自已合得來？夫妻之間最重的是一個呀，如果不合，哪來的意？用自已的終去做一場不知道結局的賭博..........

想到這里，永福公主心驚跳地站起道：“那..........本公主該怎麼辦？楊大人，你..........你智謀高絕，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驚慌之下，又起慣了的稱呼，楊凌瞧嚇的小臉雪白，心中一，可是他能幫上的忙實在有限，只好寬道：“皇家制度，楊凌不敢自謂能夠改變。不過..........殿下的脾氣楊凌多有些了解，明日鱗選，楊凌一定盡心竭力，爭取從中擇選出..........讓公主滿意的人來”。

永福公主有些凄然，深深地了楊凌一眼，忽然轉過了去，抑著激，用平板的嗓音道：“那麼..........本公主的終就拜托威國公了”。

楊凌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他還沒有狂妄到去挑戰整個大明禮教社會的最巔峰，違背或者擅改皇家制度，讓永福公主自已去挑選一個可心的男子。

“要是求皇上開金口..........”，這個念頭一閃即逝：“不行，別的事皇上說了算，選駙馬，皇太后比皇上更有發言權，會容許皇家為天下人的笑柄麼？讓公主拋頭面自已去選駙馬麼？就算太后同意了，以永福的子也做不出來呀。

楊凌搖搖頭，只能嘆息一聲道：“楊凌遵命，殿下，楊凌告辭了”。

永福公主背對著他點點頭，兩行清淚緩緩地流了下來：“國公慢走，永福不送了”。

楊凌施了一禮，悄然退后兩步，最后了一眼這位萬千寵集于一的大明公主，的背影依然，可是此刻卻充滿了哀傷和無助，楊凌心里也不好，唯有輕聲一嘆，默然閃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