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芳老早就在那兒東張西，眼見皇上執意不肯松口，文武百又一直為宮外即將刑的同僚求，心中暗暗焦急不已：“送信的人早派出宮去了，怎麼威國公還不到呢？”

直到楊凌出現，他才放下心來，此時眼見楊凌拖的皇上和群臣人困馬乏，耐心漸失，焦芳不由暗笑，又聽了兩句，他忽然清咳一聲，起說道：“威國公，查抄黯府，不過是一件小事，只須向皇上稟明查抄的數目，折兌的銀兩也就是了，現如今皇上和群臣正在商議一件大事，國公可否簡短一些？”

“轟”，一陣無聲的，殿下百的神頭兒一下子回到了上，誰不知道焦芳是楊凌的人，現在跟他唱反調？什麼意思，老焦投靠劉瑾了？

劉瑾也愣了，眨眨眼睛提起了神。

楊凌似乎怔了一怔，反問道：“正在商議要事？”

“是啊”，焦芳立即接口，然后順勢把事緣由從頭到尾簡略說了一遍，焦閣老口才極好，言語雖短，雙方矛盾、爭論焦點卻點的清清楚楚。

楊凌聽罷，不以為然地道：“百長跪于此，我還以為是為了祭拜太皇太后老人家的事，原來是這個原因，這有什麼好爭論的，一件很簡單的事，卻弄得過猶不及，真是小題大作，用得著百齊聚，大干戈？”

正德一聽來了神頭兒，連忙起子，說道：“正是這話，小題大作，故弄玄虛，實是莫名其妙，朕惱火正是為了這個原因”。

焦芳忙擺手道：“威國公此言差矣，天子一言一行，關乎江山社稷，群臣因此慎重，縱然嚴苛，履臣子本份罷了。

楊凌詰問道：“為人子孫者，當以何為本？”

焦芳言道：“盡孝！”

“為君之臣者，當以何為本？”

“盡忠！”

“楊大學士、王尚書，諸位大人，啊！劉公公也在，你們以為然否？”

群臣連聲應是，劉瑾見他東飄一拳，西踢一腳，半天功夫還沒弄明白他的真正用意，所以心里面提著小心，可這句話并無過錯，實不能不答，他又怕了楊凌的圈套，一個字都不敢多講，于是頷首道：“是！”

楊凌接口道：“皇上恤臣子，發乎于心，之于行，此謂之仁。言語失措，不過是小節，何必揪住不放？現在當以何事為重？何事為急？

太皇太后停靈久矣，該當風大葬，送靈至昌平，與憲宗皇帝合葬，此人子之禮、人子之孝，然而百揪住皇上一言之失，攻訐不斷，議禮、議孝，已經嚴重影響到朝廷政運行，使皇上不能盡孝、臣子不能盡忠，國事虛浮一旁，人皆沉糜于賣弄口舌之利，這不是舍本逐末嗎？”

群臣聞之默然，正德皇帝大大地出了口氣，眉尖兒輕松地挑了起來，臉上也有了點笑模樣。

楊凌俯道：“依臣之見，群臣請皇上反躬自省，皇上亦當從善如流，親自扶靈，鄭重出喪，扶柩至昌平，以彰顯皇上孝行。至于罪已肅政麼，臣奉旨至霸州，采拮民聲，正有一件事要稟明皇上”。

楊凌將霸州貪、神、響馬、山賊四大害匪一家，坑害百姓的人詳細說了一遍，說至親眼目睹艾員外一家正月十五全家被上吊的凄慘景，百為之容，正德皇帝也驚訝憤怒起來。

劉瑾掂著腳尖兒站在柱下，子張地弓了起來：“楊凌果然借題發揮，這是要借機整治我了麼？”

他握著雙拳，聳起雙肩，一邊飛快地盤算著說辭，一邊等著楊凌說到正題。

楊凌于是將四害罪行述畢，又講到皇上下旨，令其清肅地方吏治，禍害盡除，并將霸州響馬賊招安，委以職，霸州因此平靖的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介紹完這一切，他才又繞回當前的朝爭之事，說道：“皇上要罪已肅政，臣以為可以從肅清吏治手，霸州一地如此，焉知其他地方沒有百姓為此陷于水深火熱之中？如此這般，皇上采納了臣子忠言，彌補了一言之失，百也可以安心理政，于國、于民，大是有益”。

楊凌高高抬起，輕輕放下，面子給了百，臺階給了皇上，要皇上為太皇太后風大葬，扶靈昌平，以盡子孫孝心，這也就證明皇上知道有錯，彌補了那一日輕視禮法的罪過。

要他因此反省？行，這不也反省了嗎，整肅吏治，懲辦貪，例來都是朝廷治理江山的不二手段。李世民治天下有兩天法寶，其一就是清吏治，誰敢說這麼重大的行為還不是反省悟，并付諸行了？皇上認了錯，也有了實際行，誰再繼續鬧事，那不是胡攪蠻纏，嘩眾取寵麼？

至于皇上這邊，正德皇帝最氣憤不過的，就是他明明是一番好心，頂多就是用喻不當，群臣說的象天塌地陷一般，非著他下罪已詔，正德抹不開這個面子，寧可鬧個一拍兩散，就是不服這個。

如今要他扶靈昌平，他為皇孫，本來就該為皇祖母送靈的，現在不過是提高規格，路上時不時的走下乘輿，穿孝服，親自扶著棺槨走兩步，這算什麼呀，孫子給扶扶棺材，也沒什麼掉價的。讓他反省改過，這兒也改了，改到了清除腐敗、肅清吏治上，正德自然能夠接。

正德雖然不怕那些兒的威脅，可是這事僵在這里，偏偏話柄落在人家手里，心里也早煩的不行了，一聽這法子還可接，不龍大悅：“還是楊侍讀有本事，要是百都這麼說話，不急皮酸臉怪氣兒的，朕能跟他們翻臉麼？”

正德連忙道：“卿所言甚是，朕允了。諸位卿還有何話說？”

群臣面面相覷，雖然這樣做沒有達到各自目的，不過事鬧到這份兒上，能圓滿解決也不錯，就算為了搶救宮門外那一百多個屁，也不能不識時務，繼續和皇上頂牛了，于是群臣紛紛應聲道：“皇上英明”。

正德總算換上了一副笑模樣，和氣地道：“眾卿平！”

劉瑾也放下了心：“原來不是告我的黑狀啊，不過讓他這麼一攪和，禮部尚書可倒不了臺了”。

劉瑾憾之余，忽地想到整肅地方吏治，心眼兒里忽然又熱乎起來：“這可是一件差啊，的全流油呀，整肅天下吏治，這差使要是攬到我手上，那我得收多禮、安多親信、整多人吶？”

劉瑾立即從柱子旁邊閃了出來，高聲說道：“皇上，楊國公此言，老奴深為贊。說到整肅吏治，老奴蒙皇上寵信，執掌司禮監，下設三廠一衛，偵緝遍于天下，正合當此重任，老奴愿為陛下分憂，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常聽大臣們說這幾句話，老劉一激，居然也拽了幾句文。

正德皇帝笑瞇瞇地正要點頭，楊凌急忙搶上一步，說道：“皇上，臣的意思，整肅天下吏治，目前不宜大干戈，而且派員斟查，曠日持久，治標不治本，實非上上之策”。

一聽劉瑾自告勇，楊廷和、王華等人就急了，正進言阻止，一見楊凌出面，心中暗喜，便停下了腳步。

正德對這個未來妹夫現在是越看越親近，正德為人做事全憑，他喜歡你那就怎麼都好，他看你討厭，你就是個蛋，他也能挑出骨頭來。

一見是楊凌反對，正德不以為忤，問道：“楊卿有何良策，盡管說來”。

劉瑾斜眼瞄著這個壞其好事的冤家，恨得牙。

楊凌不理他，繼續說道：“皇上，霸州吏如此腐敗，簡直是糜爛不堪，闔府吏大半貪污，神盜賊橫行，在京戍附近州縣中，恐怕很難找出這樣的地方了，是霸州風水不好，天下的貪污吏全集中到霸州去了？顯然不是！

究其原因，臣以為有二，一是鎮守太監張忠乃霸州最高員，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帶頭貪墨，敲詐百姓，自然上行下效，員們有樣學樣”。

正德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這個張忠，禍害一方，實是罪大惡極，若不是依著楊卿從快從簡、安民心之策，朕一定將他五馬分尸，豈會輕饒了他！”

說著他瞧了站在一旁的劉瑾一眼，責備道：“劉瑾，司禮監擇派鎮守，當謹慎挑選，象這樣品行不端、貪婪兇惡之輩，放到各府道不免為害一方，你任人不當啊！”

劉瑾暗罵：“到底把事兒扯到我的頭上了，就憑這想扳我？”

可是面對著皇上，他還不敢出毫不悅，急忙跪下道：“老奴知罪，老奴知罪，老奴打點司禮監，上上下下諸事繁雜，那張忠平素又乖巧溫順，老奴沒有慧眼、識人不明..........”

正德皇帝聽了不失笑，斥罵道：“慧眼？你要長什麼慧眼？夠了夠了，以后用心便是”， 一句話，這罪過便揭過去了。

“是是是”，劉瑾連忙起，帶著一得意的挑釁斜睨了楊凌一眼。

楊凌道：“其實這事也怪不得劉公公，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一輩子都讓人看不呢。張忠在皇上邊時，懾于宮中規矩、皇上威嚴，畏于律法，自然循規蹈距，不敢行差步錯。

到了地方一家獨大、無人敢管，原本不貪不惡的人，也會漸漸滋生貪心惡意。這就是從善到惡的轉變，張忠原來并不是藏著惡狼的爪子，只是那時他還沒有長出可供為惡的利爪，劉公公又不能預知過去未來，如何會預料到他一旦大權在握，就為非作歹呢？”。

劉瑾覺汗有點兒豎了起來，口腹劍這詞兒他也聽說過，楊凌會說他的好話，幫他開？就是太從北邊出來，他都不信！

正德連連點頭，說道：“卿所言有理，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整肅吏治呢？”

楊凌說道：“圣人教化，不舍律法；佛祖慈悲，也有金剛怒目。嚴肅法紀，至關重要。但如何施法？臣以為，治不如防，以霸州為例，如果張忠還有在宮里時那般畏法怯律之心，何至于此？

正因為失去了約束監督，才造吏腐敗。如果對天下吏僅以酷法制裁，傷筋骨，卻難以治。新任吏獨攬地方大權之后，唯我獨尊，失去畏懼之意，懷抱僥幸心理，還會前赴后繼，繼續貪污，那樣貪是殺之不絕的”。

這番說辭不但正德聽了點頭，就是文武百也不頷首。

太祖皇帝以嚴法治天下，貪污六十兩就剝皮塞草，豎在衙門口兒為后來吏警戒，他們不還是照貪不誤？這些員們也怕皇上真的搞起一場腥恐怖的肅貪大戰，攪得天下大。

楊凌頓了一頓，語出驚人道：“所以，臣以為，員肆無忌憚，貪污腐敗，是監察員之責，如果六科十三道、督察院、翰林院、巡察使等等能各司職守，那麼象張忠之流就會時刻擔心所作所為上達天聽，他的劣跡將在皇上面前無所遁形。

言就是皇上執法的耳目、肅貪的先鋒，所以清吏治，先理本，先清查出這些衙門或庸碌無為、或貪污賄、或為虎作悵之徒，使他們能夠真正發揮作用，則海靖河晏、天下太平，指日可待”。

正德大樂：“好個楊凌，這是幫我出氣呢！這群垃圾，整天找朕的病，這個法子好，你們不是讓朕罪已反省、認真改過麼，那朕就罪已、就反省、就改過，查查你們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家伙到底有多清、多臟，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你們活該！”

可是群臣們想的卻沒有這麼簡單，整肅六科十三道、督察院、翰林院、巡察使們？這些衙門正是楊廷和與劉瑾拉鋸戰的主戰場，雙方勢力犬牙錯，有的衙門口劉瑾的勢力占上風，有的楊廷和的勢力占上風，不過所有的衙門都有對方的人馬，膠著不下，如今還分不出個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