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皇帝撣了撣袖，權頃朝野的站皇帝劉瑾就垮了。但是肅清劉瑾余黨的事，卻曠日持久。依附劉瑾的員不在數，但是許多人的目的不過是隨波逐流，攀上棵大樹好做，雖然依附權阿、拍馬奉迎，可是本并無大惡。而且這些員又各有關系、各有牽扯，總不全都一網打盡了。

場沒有絕對的涇渭，也沒有絕對的是非。

厘清員忠的責任給了李東、焦芳、楊廷和三大學士和戴義、苗逵、張永三位除得力的宦。文武百忐忑不安，每日矚目的，皆是六人議事的武英殿。每天，隨著從那里傳出的消息，都有人罷職、有人升、有人獄，自然也有早已罷的人傳下旨意復原職。

京城逐利之戰不見硝煙卻日漸張，青州霸州暴與此同時也開展的如火如荼。霸州響馬盜已擁兵上萬，許泰奉命節制了周圍府道共計六萬大軍圍剿。

山東巡也在組織全省兵對抗太行盜，每日報往京師的消息川流不息，可是常常前一道消息報告某城失守，下一條消息便是城已奪回，響馬盜四流竄，本無心亦或無力占據一城一地，所以看起來似乎只是流盜，產生不了什麼大威脅。

對朝中百來說，界定劉瑾閹黨的工作一日不結束，朝廷勢力一日不重新洗牌擺布完畢，也無心關注區區兩‘無大志’的響馬盜。這些員倒也不是人人視利，或者沒有長遠的眼，只是要麼不在其位說不上話，要麼在局中難以自已。

比如李東，他雖然覺到這一次的響馬造反似乎危害不小，可是要剿匪就要派兵、就要征役、就要糧秣，就要各個衙門運作起來，現在員們都在關心個人前程，如何能靜下心來去做這種事？所以他們只能爭取盡快解決劉瑾一案，論功行賞，獎罰分明，把政局穩定下來。

這一來廷、外廷空缺出來的許多重要崗位可就不是那麼好拿的了，不但朝中百的安排頗費思量，就是廷懸空的司禮監首領職務，也令他們想破了腦袋。

隨著閹黨的分和低級僚的安排，需要理的員品秩越來越高，武英殿的氣氛也越來越張。一向同進同退的李東、楊廷和也開始發生分岐，而戴義、苗逵、張永三位宦更是各懷心思，常常一天計議下來，話題從開始繞開去，最后又繞到起點仍毫無結果。

李東為此心急如焚，而此時楊凌在家里坐擁妻妾、稚兒也日漸可，但是心中卻更是急的火上房了。他捧著腦袋認真想了很久，正德一朝能記起的的事除了‘游龍戲’，就只有寧王造反。

那只，現在就在他的家里，每日和他搶著抱兒子，再不然就和玉兒、雪兒踏春尋芳，安逸的很。寧王那里，他也派了人手關注，現在還看不出有什麼異。

霸州和青州的民變，到底會演變什麼樣子，他心里也沒有譜。在他想來，或許歷史上這伙人并未什麼氣候，應該只是一場小小的叛，朝廷要剿，應該并不難。要不然怎麼毫無印象呢，

不過現在由于自已的加，歷史已經變的面目全非，誰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變化呢？更令人擔心的是，他現在已經確切的知道，紅娘子崔鶯兒就在青州，目前駐扎在唐賽兒寨，是叛軍首領之一。

他的人里，只有紅娘子原本不該和他有任何集，卻差錯的發生了關系，這個人和綺韻一文一武，本來是最有能力掌握自已命運的強者，其強大絕不讓須眉，卻命運多舛，在男人的世界上盡顛沛流離之苦。

崔鶯兒的這種種遭遇，和他有莫大的關系，在楊凌的心中，對總覺得有一份愧疚和憐惜。他萬萬想不到，這個人孤注一擲，竟然真的做了一件捅破天的大事，那是造反啊！

一想至此，楊凌就恨的咬牙：這匹舛傲不馴的野馬，早晚要讓嘗嘗楊氏家法的厲害，不打的丘紅腫下不了炕，我就不姓楊！

發完了狠，楊凌就只有發愁了：這樣大的禍事，要如何平息叛？又如何保得這個匪首無事？

派出探聽消息的探子效率極其低下，在兵荒馬、難民如流、兵匪攻戰不休的戰區，派出的探子保證自已的命都困難，更別提向什麼人、能打聽到什麼有用的報了。

沒有現代通訊設備，得到了報也難得能夠送出來，可能輾轉多時，好不容易把報送出來，敵人早在千里之外了，本沒有任何作用。

對于太行群盜和霸州響馬的軍，探子更是完全失去了作用，因為這些強盜不但來去如風、瞬息千里，而且就連他們自已也是漫無目的，無論是進攻還是撤退，無論是攻向哪里、撤向哪里，完全是臨時起意，讓人無從猜測。

這樣一來，楊凌得到的消息也是支離破碎、毫無價值，只能知道他們攻過哪里，在哪里駐扎過，以及人馬的增減和對當地的破壞，聽到兩造反者所犯下的滔天罪孽，楊凌暗暗心憂：“紅娘子呀紅娘子，你可千萬不要為了一已私仇，做出傷天害理的罪孽呀，否則，縱然我饒你，天也不饒你”。

楊凌坐在家里干著急，武英殿上的三外三六位老哥也陷了僵局。盡管佞已除，楊凌已決意放開手腳做一個閑散國公，并逐步把手中暗藏的權力轉化為完全的商業組織，不再手政事。

李東出于朝廷制的長遠打算，也不愿意再出現一個權柄通天的朝外之臣來左右朝政，可是面對這種僵局，也不得不借助外力來打破，主登門拜訪來了。

朝中的事楊凌并非不知道，有老焦芳直接參預中樞，又有吏科給事中楊慎這個耳報神，朝廷員升遷調有任何風吹草，他都一清二楚。不過他知道的只是表象，這些人拿不上臺盤的一些理由，彼此產生矛盾的癥結，就非他所知了。

楊凌心牽青州戰局，對于朝中的扯皮也已覺的忍無可忍了，所以立即欣然出迎，將他接進府來。

二人在書房剛剛落坐，李東也不寒喧客套，立即開門見山地道：“威國公，老夫冒昧登門，實是出于無奈，朝中劃分閹黨、安百之事實在是不能再拖啦..........”。

楊凌愁眉苦臉地道：“是呀，李大人，？霸州、青州民變越鬧越兇，愚意以為，這才是頭等大事，朝中怎麼還在對員獎罰安排喋喋不休？”

李東一攤手道：“老夫來求見國公，正是與此有關，朝中事不能快刀斬麻地盡快解決，何以集中力量剿滅叛？”

楊凌目微凝，問道：“冒昧請問大學士，尚有何事難決？”

李東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難決之事，不過是一個權字罷了。現如今對于司禮太監和吏部尚書的人選，閣和三位臣分岐甚大。這兩個位置，重要無比，若所任非人，恐貽患無窮。可是，武英殿議了多日，始終拿不得主意。威國公是國之重臣，素皇上信任，迫不得已，老夫只有冒昧登門求助了”。

楊凌微微點點頭，若有所思地道：“大學士可有合適人選？”

李東道：“老夫矚意兩人，一是王華、一是楊一清”。

楊凌沉片刻道：“這兩人都當得，既取舍不下，那便舉薦上去，由皇上定奪如何？”

李東苦笑道：“正是皇上拿不定，老夫才來求見國公”。

楊凌疑道：“有何取舍不下？”

李東捻須道：“老夫用王華居吏部尚書位，并閣拜大學士，以大學士兼部首，楊大學士予以反對。我便舉楊一清任吏部尚書，楊大學士還是反對，我兩人各執一詞，皇上經劉瑾一案，對朝政也審慎起來，這是好事，不過這一來皇上也不敢輕易決斷，以至提議幾度夭折，始終難以通過。”

楊凌目一閃，問道：“這兩位何以一位以大學士兼尚書職、一位只擔任吏部尚書？中可是有什麼說法？”

李東呵呵一笑道：“自然有所不同。吏部尚書為六部之首，亦是百之首，可以與閣大學士分庭抗禮。六部尚書之中，按照制只有吏部尚書路遇大學士時不必讓道，便是這個道理。

所以馬文升馬大人在的時候，雖非閣，卻能領袖群倫。自然，劉瑾政時閣都了擺設，張彩的吏部全然了劉瑾的犬馬，那又另當別論

王華學士謙謙君子，畢生奉行中庸之道，行事不鋒芒。他的文才品自是極好的，但是這樣的脾，每遇大事，若有權柄相同者爭執，常不能堅持已見，容易為人左右，或者折衷求穩，這是王尚書的短。我舉他閣兼部，兩權歸一，便閣首輔，位高權重，自可彌補這個缺點”。

楊凌聽到這里，心頭不由一震：“李東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現在是閣首輔，卻要扶持王華上位..........，他要退了？還有，楊廷和閣，本是自已當初與他妥協的結果，他若要退，理當扶持楊廷和當首輔才是，可他如此苦心作為，扶王華上位，那是為的什麼？為了牽制、制衡楊廷和不？”

楊凌子微微前傾，神肅然起來，兩眼也放出了敏銳的。李東見他如此神態，對他敏的政治覺也十分欣賞，不覺微微點頭，繼續說道：“王華本是禮部尚書，由禮部遷吏部，兼主閣也說的過去。至于楊一清，本是兵部左侍郎，若立即兼兩職，未免令人側目。

而且，楊一清明強干，秉剛烈，且在軍中威甚隆，縱不閣，也足以發揮，倒不必兼任大學士了。”

楊凌微微蹙起眉，不安地道：“李大人之意..........莫非你要..........你要..........？”

李東暢然一笑，接口道：“不錯，佞已去，老夫也沒有甚麼牽掛了。皇上日漸長大，朝中現在也平穩下來，老夫也該回鄉養老了。今年正月回了趟家，真的是良多，往返奔波一趟下來，老夫覺得越來越差，已經不堪使用了，該退下來的時候，還是急流勇退的好”。

楊凌瞧見李東落寞慨的神，不覺為之容，心念一轉之下，他便已明白了李東的意思。李東是文壇領袖，素有清譽，又久在閣，威之隆，無以倫比。

“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弘治朝的三駕馬車啊。可是劉健、謝遷相繼罷黜后，李東卻委曲求全，獨留朝中，僅這一件事，就早被許多節烈的士林中人唾棄不已，罵他棧權位，不知恥。

劉瑾專權后，為了盡可能的保證朝政得以施行，不因劉瑾而敗壞到不堪收拾，他不得不和劉瑾保持較好的個人關系，甚至做些討好、諂權閹的事，這等行為更為許多視節氣高于命的士林中人詬辱。

天地君親師，師者地位如父母，可是他的學生甚至為此寫信，宣布與李東斷絕師生關系，不愿因為他的‘丑行’玷污了自已的名聲。被昔日的同道指指點點的脊梁骨，這位老人忍了多屈辱？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含忍詬，顧全大局，如今總算是功德圓滿了。

做到李東這個位置，已是位極人臣，這位老人還有何求呢？權閹誅，他也是除的大功臣之人，本該到褒獎重用，可他偏要在這時候請辭還鄉，以一介布的實際行向天下人坦白自已的懷。

楊凌及李東堅定的目，沖到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已不必再勸了，這位可敬的老人為了大明江山嘔心瀝，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這是他最大的心愿，也是他唯一洗清自已的機會，換一個時候辭還鄉，是不會產生應有的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