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憐擡頭，驚覺除了勝楚，還沒見過什麽男子會有如此容，完無瑕，沒有一缺陷，五眉眼，無與倫比地致，找不到一點缺憾。

第一直覺告訴自己，這是一個鮫人！

只有鮫人，才會生得如此超乎想象地完。

“你海雲上？”

“是。”

“你從海上來？”

海雲上兩眼中有微，“正是。”

蕭憐當下便篤定了，“你會占蔔？”

“偶爾愚己娛人而已。”

“好。”蕭憐靠向椅背，揮了揮手，秦方東立刻招呼四下清場。

等樂師和作陪的紈绔子弟散盡，偌大的斬紅翎堂上，就只剩下四個人。

蕭憐回頭看看後的司命，“海雲上，你可見了他懷中的劍？”

海雲上一雙略顯狹長的眼笑了笑，“以劍為妻，看似冷無，卻是忠貞不二之人。”

司命俾睨地看了眼對面這個風萬種的男人，哼了一聲，“以侍人！”

海雲上也不生氣，“雲上紅塵中打滾，出卑賤，讓這位大爺見笑了。”

蕭憐翹著二郎，換了個姿勢，“既然識得他的劍，便是最好。你現在替我占上一卦，無論吉兇，從實道來。若是有半句信口開河，他懷中的劍，立時取你的命。”

海雲上溫淺笑，漂亮的劃出如新月般的弧線，順之中，暗含機鋒，“好，雲這就為九爺占蔔。”

他眼將蕭憐打量了一周，立在原地不。

蕭憐斜倚在椅子裏，靜靜地給他看。

秦方東按捺不住了，“喂，說好了占蔔的呢，沙盤呢？甲呢？竹簽呢？”

蕭憐擡手按了他的頭一下，“閉。”

司命也不耐煩了，喝道：“你看夠了沒！”他家尊上的小媳婦，他為近侍衛都不敢多看一眼，怎麽能容忍旁人這麽毫無遮掩地上下打量！

海雲上收了目，俯首欠，緩緩跪下，“草民犯天，罪該萬死，請陛下恕罪。”

秦方東一看，“哎喲臥槽，神了啊！這你都看出來了？”

海雲上道：“雲極陛下，天命為王，他日四海歸心，萬國來朝，都是遲早的事。”

蕭憐道：“好一個四海歸心，萬國來朝，就憑你這八個字，朕看你甜，暫且饒你不死。”

秦方東：“九爺，他神了啊！只看了看，就知道您是誰！”

哎喲！

腦袋上又挨了一下。

司命著臉，“花街柳巷裏，是人都知道你是誰，自然知道你的九爺是誰，還用得著相面？”

海雲上跪在蕭憐腳下，淡定從容道：“即便不秦公子不隨侍左右，陛下一真龍氣象，也是呼之出的。”

蕭憐手指敲著椅子的扶手，“那你可知，朕要你占蔔的是什麽？”

海雲上不假思索道：“問平安。”

這一次，司命不說話了，蕭憐的手指稍稍停了一下，接著緩緩地繼續敲扶手，“那麽，你就說說，朕的這個平安如何了。”

後，司命的劍，唰地出鞘一寸，就等著他胡言語，就削了他的腦袋。

海雲上擡頭仰蕭憐，漂亮的了，良久才道，“草民不敢說，說了，便是死。”

蕭憐向後擺手，司命的劍又唰地了鞘，“說吧，饒你不死。”

“謝陛下。”海雲上重新直了腰，端正地跪在腳邊，“陛下所問之卦，只有四個字，‘兇多吉’！”

“大膽！敢詛咒……”司命鐵劍出鞘，直接抵在了海雲上的脖頸間，卻被蕭憐擡，用皮靴的鞋尖給擋了一下。

臉驟然得可怕，“等等，讓他說說看，從何而知，兇多吉？”

海雲上依然從容不迫，“回陛下，陛下所問之人，該是當朝國師，也就是您的夫君之安危。夫者，子所倚也，如今陛下問卦之時，斜倚向椅子的那一側卻空無一人，便是無所倚仗，只怕國師大人，此刻已是兇多吉！”

砰！

蕭憐一掌將那把椅子震碎片，站起來，對司命喝道：“給朕殺了他！”

劍驟起，海雲上如一朵雲一般飄然向後退了幾分，剛好與司命的鐵劍保持距離，閃避殺機之下，笑得嫵，“陛下，君無戲言啊！”

秦方東一看蕭憐發飆了，趕攔下來，“等等，九爺，您現在不是個紈绔子！海老板不能殺，殺了他，以後就沒人相信您說的話了啊！”

蕭憐腕上殺生鏈落下，一驟然而起的怒火無發洩，向一旁狠狠出去，將一連串的桌椅板凳從中劈兩半，滿堂淩之中，深吸一口氣，“把他給朕帶走！”

說完，大步出了斬紅翎，秦方東跟在後面一路小跑，“九爺，您去哪兒？”

“北漠！”

“哈？”

……

蕭憐回宮，立在端方殿上，下面跪了一大堆人。

弄塵：“小阿蓮，你聽我說……”

蕭憐沉聲糾正，“陛下！”

“啊，對，陛下，您聽說我，尊上上次把你留下，讓我們守著，結果我們沒守住，把你給坑死了。這一次，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讓你有半點差錯！您不能隨便聽了個不男不的妖人說三道四，就不顧一切撲去北漠找人，尊上答應你會回來，就一定會平安歸來！”

蕭憐已經從剛才的暴怒中冷靜下來，“朕此行，并非沖，也并非為妖言所。都起來說話。”

擡手示意衆人平，眉間鎖，“此前派去跟著他的朔方鳥，自從了北漠，就再沒有回來過。那是一方無人生還之地，他如今與辰宿進去已是半個月，全無消息，我不能再等了。”

司命長劍立在邊，擡頭道：“如果陛下一定要親赴北漠尋找尊上，司命願同往！”

弄塵、紫龍、霽月、朗清也齊聲道：“我等願隨陛下同往！”

蕭憐將下面的人打量一圈兒，“司命中堅持重，霽月心思通達，你們二人相輔相，暫時替朕鎮守朝廷上下，主持大局。至于弄塵，你帶上銀風，隨我同往。”

幾個人齊聲道：“遵旨！”

……

次日，蕭憐便輕裝簡行，從勝楚當初離開的北城門出發，前往北漠。

與弄塵各乘一馬，小牛犢般型巨大的銀風跟在一側，而第三匹馬上，則坐著手腳被鎖了鐐銬的海雲上。

“陛下，您帶我去那極北荒漠，礙手礙腳，實在是多有不便啊。況且，小人也是賣藝不賣的。”

蕭憐手中拉著他那匹馬的韁繩，“國師若安然無恙，你這一卦，就是錯的，按欺君之罪，就地死。國師若兇多吉，你便是一語讖的罪魁禍首，朕必殺你，與他陪葬在茫茫沙海之中！”

回頭看他笑了笑，“所以，此行，你必同往。”

海雲上俊秀的眉頭鎖，抱怨道：“早知道，就不跟陛下說那許多廢話，如今害了自己！”

蕭憐一扯那韁繩，害得被捆了手的海雲上失了平衡，差點從馬上掉下去，“你當初費盡心思，不就是為了引朕親赴北漠嗎？現在，朕如了你的意，此行路途遙遠，山高水長，怎麽能了個你這麽好看又有趣的人相伴呢？”

海雲上原本的苦瓜臉霎時間燦若桃花，“原來陛下喜歡我，想要我來派遣旅途寂寞啊？這個我在行啊！”

弄塵在旁邊擡踹了他一腳，“賤人！想什麽呢你！老實點！再瞎嘚瑟，拿你喂狼！”

海雲上看了眼銀風，對它眼，“這一路，有勞了。”

銀風哼了一聲，懶得理他。

前往朔方北境邊陲的路，并不難行，幾人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三日之後，便抵達了最後一崗哨。

秦壽的長子，秦月明的大哥秦止卿已在此守北漠數年，如今已經收到飛鴿傳書，早早的行出十數裏相迎。

“臣接駕來遲，請吾皇陛下贖罪。”

蕭憐也不與他見外，還按著原來的習慣，隨著秦月明他一聲大哥，“大哥辛苦了。”

不願多做停留，便隨秦止卿回了營帳補給。

秦止卿看到被鐵鏈拴著雙手雙腳的海雲上，“陛下，這是……”

蕭憐頭也不擡道：“銀風的狗糧。”

親自盤點了沙漠必備的幹糧、淨水等一系列裝備，換了駱駝，問道：“國師離開有幾日了？”

“回陛下，國師半個月前抵達此，也是如陛下一樣，備齊糧草後，與辰宿先生一同，整裝出發的。”

“此後就再沒消息？”

“臣日夜守，目之所及，盡是黃沙漫漫，再無靜。”

“好了，知道了。”

“陛下，不如臣派一隊兵，沙漠尋找國師吧，您萬金之軀，不容有失。”

蕭憐了駱駝上的繩索，“不必了，我必是要親眼見了他，才放心。”

他們在秦止卿的大營簡單休息一晚，第二天，三人便各騎了一匹駱駝，駝著水和幹糧，帶著銀風，踏了萬裏黃沙之中。

一眼不到邊的沙漠之中，灼熱的風吹過，半點腳印都不會留下，本無從尋找勝楚的影子。

銀風在前面，憑嗅覺分辨，卻也是一片茫然的表。

海雲上臉上蒙著面紗，瞇著眼擡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陛下，小人都說了，您的國師大人兇多吉，您還不信，現在您自己也陷這邊沙漠當中，不要說找到他的，就算是自己想活著回去，都難了！”

蕭憐跳下駱駝，撕了幾塊布，將銀風腳下特制的狼靴重新綁，拍了拍它的大腦袋，“你能嗅到他的氣息，對不對？”

銀風雙眼，始終向著一個固定的方向，嚨裏發出兩聲嗚咽。

蕭憐心頭便是一陣搐，“走，帶我去。是生是死，我都要將他帶回去。”

牽著駱駝跟在銀風後，海雲上騎在自己的駱駝上對弄塵道：“弄大人，不如你幫我把這枷鎖撤掉吧，這黃沙萬裏，我沒水沒糧的，無可逃，也不敢逃，戴著鐵鐐，礙手礙腳，反而拖累你們啊！”

弄塵假裝沒聽見。

“弄大人，你看我也是有幾分手的人，你若是將我的鐵鏈解了，待會兒若是遇到什麽意外，我也是個頂用的幫手，可若是鎖著，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快，想給你們的小狼狗兒當移狗糧，都做不了啊。”

弄塵還是不理他。

海雲上一路嘮嘮叨叨，說得口，就大口大口喝水。

弄塵得幹裂，卻也始終忍著，盡量節省，見他這樣喝，看不下去了，“喂！你能不能省省？這才剛沙漠多久，你那份水都去了一半了！”

海雲上笑，“弄大人，現在有的喝，還是趕喝吧，不然待會兒，就算是進了綠洲，滿滿的整座湖水擺在眼前，你都沒命喝了。”

蕭憐停了腳步，“你好像對這裏很悉？”

“不是悉，只是聽人說過，西陸的北漠黃沙中，有數不盡的妖魔鬼怪，都是死在這裏的人怨念所化，再將後面進來的人強行留下來，永遠在這裏陪他們。”

正說著，四下裏黃沙中發出沙沙聲，似是有東西在沙子下面游走。

海雲上手腳被束縛，翻從駱駝上滾了下來。

他剛落地，那駱駝肚子下面，赫然鑽出一只一人的巨蟒，一只如黑嵌滿細碎尖牙的，直接將駱駝沖了個對穿，之後子將駱駝尚在掙紮的一捆，迅速拖進了黃沙中！

整個過程，速度快到令人發指，剛剛海雲上所在之，除了掉落的一只水袋，什麽都沒有了。

海雲上上前，撿起那只水袋，對弄塵道：“弄大人，您看，多虧我剛才多喝了幾袋水，不然現在，只怕想喝都沒得喝了啊。”

說著，了自己的臉，“哎，風吹日曬地，還這麽缺水，皮都不好了。”

弄塵看著那怪消失的地方，“剛才什麽東西？”

“世人稱其為沙龍，”海雲上無所謂道，“不過說白了，就是一種沙漠中的大蚯蚓罷了。”

“蚯蚓……”

比人還大，吃駱駝的蚯蚓！

蕭憐凝眉立在不遠，喝到，“閉！”

側耳細聽，手中殺生鏈悄然落到掌心。

銀風嗓子中發出嗚嗚地威脅聲，顯然是大戰將至！

海雲上慌忙連滾帶爬跳到弄塵邊，“快！給我打開！”

弄塵不答應，“打開你還不跑了？”

“快給我打開！再不打開，就死了啊！”

“你死就死，關我什麽事！”

周圍的黃沙開始陷落，此起彼伏的沙沙聲不絕于耳。

該是有無數的沙龍相繼而來。

這沙漠中許久沒有活經過，如今突然來了鮮活的味，讓這些怪無比興地在腳下來回穿梭徘徊，仿佛饕餮盛宴開場之前的華麗儀式。

海雲上還纏著弄塵要開鎖，弄塵了劍，“你再嚎，直接先把你劈了！”

海雲上還要說什麽，兩人之間的腳下，黃沙一拱，他飛起一腳踹向弄塵，自己借力隨之向後飛去。

弄剛要大罵，一只沙龍沖天而起，黑一樣的大在空中咔嚓一咬，落了個空。

這時，不遠的蕭憐才看清，那東西本就是一樣的子上生了張，不要說脖子，連頭都沒有！

那只沙龍一擊失敗，嗖地回到黃沙中。

弄塵一骨碌爬起來，持劍四顧，海雲上也滾起來，跌跌撞撞向他奔去，“快給我開鎖！”

他一面喊，一面跑，腳下的鐐銬所限，只能挪著小碎步。

這時一只沙龍從他後沖出，向著他張開大就是一口。

海雲上猛地向前一撲，咔嚓，一口落空！

沙龍口中噴出腥臭氣息，一聲嘶啞的吼！

海雲上倉惶中，在松的黃沙上哪裏爬的起來。

眼看那只布滿參差不齊、細碎尖牙的大再次襲來，他幾個骨碌瘋狂向弄塵滾去，“王八羔子，快給老子開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