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一對男走向一座燈火輝煌的西域邊境城池,但是男的行進姿勢有些古怪,子背著男子,而男子則背著一隻紫匣子。男兩人的臉都不太好看,都是面如金紙,臉蠟黃,頗有些同病相憐的意味。
子瞥了眼在夜中格外醒目的城池,冷聲問道:“這就是你中的不夜城?為什麼非要來這裡,要擺那條老瘋狗的追殺,還有很多選擇。”
男子扯了扯角,笑容艱辛而勉強,“這座城其實本名雪蓮城,如果運氣好的話,城裡會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臉糟糕但是容極其出彩的年輕子皺眉道:“雪蓮?你需要拿它藥療傷?”
形容子貌,實在是有太多太多的形容比喻,什麼沉魚落雁閉月花什麼傾國傾城國天香,但是沒有一個說法比得上那四個字的分量,絕代風華。
一代人,只有一人有此風華。
那此時這個子也許配得上這個說法,就算不是唯一,最不濟也是四人之一。
就模樣而言跟子其實還算般配登對的男子,沒有多做解釋。而是微微抬起頭,向那座夜夜笙歌舞升平的城池,就在他怔怔出神的時候,腦袋一陣疼痛,原來是給側過頭撞了一下,遭無數次無妄之災的他大為惱火道:“又怎麼了,從我醒過來後,是你自己說要背我的,我雙手環住你的脖子,要被你丟出去幾丈遠,那我只是輕輕扶住你的肩頭,你又是把我摔出去,我兩隻手隻好在口,這都哪裡也不敢擱放了,你還是嫌我輕薄你?薑泥!你怎不乾脆把我的手剁了?!”
先前是那家夥無意間蹭到鬢角而有些,現在是這家夥在耳畔呱噪得一陣心煩意,毫不拖泥帶水地又是一歪頭,兩顆腦袋狠狠撞在一起,分明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恨恨道:“我倒是想剁了喂狗,可連狗都不樂意吃!”
他很沒有風度地爭鋒相對道:“你是狗啊,否則怎麼知道狗吃不吃?”
雪蓮城是孤懸關外的一座小城,跟南詔西蜀兩地連通西域的關隘呈現出掎角之勢,此城以居民世代采摘雪峰蓮花著稱於世,春秋九國之中,不說近水樓臺的南詔西蜀,便是被譏諷為北蠻子的離皇室,也會特意在一等貢品上加上雪蓮一,如今雪蓮的珍貴程度幾乎足以跟兩遼的海東青媲。雪蓮是公認的百草之王,只是生長於千丈高峰的懸崖峭壁,如同在茫茫雪海撈針,且雪蓮的花期極為漫長,長達十五年到三十年不等,堪比子待字閨中,所以很多采蓮人往往都是父輩好不容易現了一株含苞待放的雪蓮,卻需要子孫才能摘下,最終在瘋狂哄搶中以天價賣給那些常年在城苦苦等候的中原豪客。雪蓮城以雪蓮命名,三千多戶本地居民的所有悲歡離合,也都圍繞著這一株株雪白之打轉,隨著近三十年來這樣華天寶的日漸稀,幾乎每一株雪蓮的現世,不但讓雪蓮城如同打盹的老人猛然驚醒,滿城狂歡,更讓這座城市陷一陣陣暗流湧的腥風雨。當年,化名潛伏在此的各國諜子死士,為了完貢品任務而在這裡蹲守的各朝宮廷采辦,打著各州織造局旗號討好割據勢力的府鷹犬,為了紅知已不惜在此亡命一搏的江湖豪傑,更多是希冀著憑借雪蓮一夜暴富的商賈,三教九流,龍蛇混雜。
這座無主之城自然不會有夜一說,背著他城後,站在遊人如織依舊喧鬧的街道上,有些不合時宜的茫然。找個歇腳地方住下?可那需要銀子吧?可他們沒有啊。
那個家夥沒好氣道:“不說殺人本事的高低,我說你都算是能夠劍千裡的劍仙了,哪怕囊中,可住個客棧怎麼了?誰敢跟你要錢,你就拿劍砍他個祖宗十八代啊,砍到他們心服口服為止。就那家了,瞧見沒,掛那‘悅去客棧’旗招子的那家,你要是沒那吃霸王餐的臉皮,等下我來跟客棧掌櫃的講道理。”
抑下滿腔怒火,但還是依著他的言語走那家一樓仍是坐滿豪飲酒客的客棧,剛門檻,所有人就都轉頭盯著他倆這對“人背漢子,男人背匣子”的怪人,而背後那個家夥還火上澆油道:“住店住店,要一間上房。”
掌櫃是個苦哈哈八字眉的老頭,原本正睡眼惺忪趴在櫃臺上打著哈欠,瞅見這麼一對衫襤褸但氣度不凡的年輕男后,略微一個掃眼,就心中怎舌起來,是那隻可謂大件重的紫檀木匣就價值連城了,這般注定家世富貴的過江龍怎麼就來他這麼座小廟落腳了,菩薩太大,實在是廟小容不下啊。關鍵是如今正值接連兩棵雪蓮聯袂現世的敏關頭……心中默念一句佛祖保佑,老掌櫃歎了口氣,出笑臉,親自繞過櫃臺,把他們領到三樓一間僻靜廂房,不用老人話,平日裡比豬還憊懶的店夥計就自顧自端來最上等的茶水,斜眼看著店夥計那癡呆眼神,老人使勁拽著他離開屋子,彎腰關上門後輕聲訓斥道:“你這小兔崽子的心也太大了,那般仙相貌的子也是你能想看幾眼就能看幾眼的?好好做活,攢下銀子,老老實實娶那隔壁酒鋪的小梅,然後你這輩子就知足吧!”
店夥計悲憤道:“多瞅幾眼那姑娘也不會幾兩!”
老掌櫃一掌拍在這家夥的腦袋上,“人家是不,小王八蛋你會不會幾斤就難說了!那子看著弱不風,但肯定是練家子。”
年輕夥子眼睛一亮,“長得這麼好看,又是江湖中人,該不會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紫竹仙子吧?難不那匣子裡就裝著那把紫竹刀,嘿,紫匣子裝紫竹刀,可不就是應景嗎?”
老掌櫃雙手負後,滿臉自嘲道:“甭想了,紫竹仙子早就是城裡劉將軍的座上賓了。”
年輕人小聲嘀咕道:“說來也奇怪啊,怎的如今咱們如今多出這些帶紫字的仙子俠了?去年好像才有紫衫仙子和紫劍仙子來城中買雪蓮吧?”
老掌櫃白眼道:“天曉得。有本事你親口問這些仙子去?”
屋,把那家夥摔到床上去,把紫檀劍匣放在桌上,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先是劍數千裡,從煙雨朦朧的廣陵道趕到西域大漠,雙腳才落地就要跟那條北莽老狗經歷一場命懸一線的廝殺,之後還得帶著那個累贅逃亡數百裡,一刻不得息,讓氣機絮至極,脖子上更是留下一條深可見骨的痕,僅是潦草包扎。如果不是那個事後得知名李弼的老頭,也需要分心護著拓拔菩薩的安危,未必能夠走到這座城池。境界高低,和殺人手法的優劣,不論是當年教練字而不是練劍的羊皮裘老頭兒,還是棋待詔曹叔叔,都給清清楚楚講過兩者的區別。當時在初次相逢的滂沱大雨中,駕馭雨水和泥濘分別作數千劍,擺出兩座劍陣,李弼仍是不費吹灰之力就破去了劍陣,逃亡途中,竭盡所能,一切事皆可化為三尺劍,但是李弼始終閑庭信步,如影隨形。
男子正是大難不死的徐年,此時此刻躺在床榻上,輕聲道:“李弼雖然只有指玄境界,但路數跟人貓韓生宣有些相似,同等境界無敵手,至於尋常天象境界,也很難製到他,否則也做不北莽蛛網諜子的祖師爺,不過別看他當時破開劍陣輕描淡寫,盡顯宗師風范,其實你的劍陣沒讓那個老不死膽戰心驚,只是老頭子的臉皮厚,你看不出來而已。他不打腫臉充胖子的話,嚇得你隻守不攻,萬一你順手殺了拓拔菩薩,他怎麼溜回去跟北莽帝差?”
冷笑道:“怪我咯?”
沒有等到意料中那家夥針尖對麥芒的反駁,反而更加火冒三丈,氣乎乎道:“某人沒能一口氣宰掉對手,還差點被人拿了頭顱回去領賞,真是厲害,不愧是天下四大宗師之一!如果我沒有記錯,當時江湖上還說什麼繼王老怪之後的新武帝咧,嘖嘖,是某人花錢雇人幫著在江湖上瞎怎呼的吧?”
徐年有氣無力道:“拜托,那個當時差一點的就被我做掉的人,不是什麼三腳貓貨,是拓拔菩薩啊,李弼不冒出來攪局的話,我這個時候就是大搖大擺跑到涼莽邊境上,單騎出陣,槍頭上會掛著他們北莽軍神的腦袋了好不好。那麼北莽的士氣就會墜谷底,比邊境上殺了他們二十萬騎軍還要有用,簡單說來,就是我們北涼可以死十萬人……”
薑泥才不管什麼如果不如果,打斷他的癡人夢話,嗤之以鼻道:“結果還不是喪家犬般躲到這裡。”
徐年笑道:“我是喪家犬的話,你好到哪裡去?我們豈不是了狗男?”
薑泥破天荒沒有還,沉默不語。
徐年勉強坐起,向窗外的燈火如晝,“拓拔菩薩恢復得肯定比我要快,加上一個於截殺和設伏的李弼,我們只能拖延時間往南走,只能等徐偃兵和澹臺平靜帶人南下,迫使拓拔菩薩和李弼放棄追殺。我想最多再熬個半旬,他們兩人就會主放棄,返回北莽。這場賭博,雙方風險都很大,就算李弼舍得拉上拓拔菩薩一起跟我對賭,北莽太平令也不會答應,拓拔菩薩知道其中輕重。”
薑泥冷冷清清開口問道:“你什麼時候能下地走路?”
徐年苦笑道:“大概還需要兩天,拓拔菩薩和李弼循著痕跡追到雪蓮城也許隻用一天,這意味著你恐怕還得再打上一場,當然,這是最壞的結局,如果我的運氣沒這麼差,也許他們如今已經北返在途中了。”
徐年突然滿臉疲憊,十分無奈道:“不過我現在的運氣,好像不怎麼好。”
薑泥皺了皺眉頭,“就你這半死不活的德行,怎麼跟人要雪蓮?”
徐年笑道:“你該不會認為堂堂一座雪蓮城沒有我北涼藏實力的一席之地吧?”
薑泥忍不住轉頭問道:“這家客棧是北涼諜子開的?”
徐年打趣道:“你覺得會這麼寒酸嗎?”
最憎惡被這家夥牽著鼻子走的薑泥怒目相向。
徐年坐靠著床欄,微笑道:“勞煩你跟老掌櫃去要一份宵夜吃食。”
薑泥猶豫了一下,還是去樓下跟那個滿臉晦氣的八字眉老頭兒要了一份食,然後在三樓多要了一間屋子,既然從頭到尾客棧都沒跟他們要銀子,那也就放下心來擺一擺闊綽了。徐年只看到老掌櫃端著食盒進屋子,沒有看到的影,松了口氣,笑瞇瞇道:“掌櫃的,放心,銀住宿子絕不你一錢。做生意的,都講究一個馬無夜草不,不知道掌櫃的在雪荷樓那邊有沒有門路,我聽說雪蓮城的雪荷樓是西域南邊一等一的銷金窟,來這兒買不買得到雪蓮只看緣分,但是吃不吃得到雪荷樓的子,就得看兜裡裡的銀子足不足了,我呢,銀子,有一點,趁著那位跟我慪氣分房睡了,就想逮著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不白來雪蓮城一趟……”
年紀一大把的掌櫃頓時會心笑了,不過很快就愁眉苦臉,小心翼翼道:“實不相瞞,城裡的客棧酒樓都有這些大大小小的門路,就是想著怎麼把客人伺候高興了,乘興而來乘興而歸嘛。老頭兒我的悅去客棧,既然敢打出這麼個名號,當然也有自己的門道,只不過公子可能有所不知,雪荷樓的姑娘那架子可大得很,跟宮裡娘娘似的,別管啥份,那些子一概不出樓待人接客,倒是其余幾家的姑娘,沒有這麼講究,老頭兒也能搭上線,讓姑娘們花枝招展漂漂亮亮地來這兒,神不知鬼不覺,保管公子家那位不知曉,而且公子喜歡啥口味的,也能事先說好,退一步講,若是公子生怕不對胃口,老頭兒也能賣張老臉,讓們多來幾位便是,著公子挑順眼了……公子,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