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年搖了搖頭,笑問道:“不知你們這麼多人是去往何方?”
那人瞪大眼睛,“難道公子你是西域人氏?”
徐年點頭道:“我從雪蓮城那邊去往北邊,很好奇為何突然有這麼多江湖豪傑出現在這裡。”
背了隻老舊棉布行囊的年輕男子哈哈笑道:“難怪難怪,公子有所不知,不但是這條路上的近千江湖正道英雄,咱們中原江湖高手盡出西行,兵分三路前往幾十裡地外的一座西域小鎮匯合,要在那裡迎接武林盟主,共同商討如何剿殺六尊大魔頭。我這一路,一流宗師其實還不算多的,其余兩路,那才高手如雲,嘿,只是他們趕路的速度委實太快了,我這兩條可跟不上,就隻好退而求其次了。”
徐年下馬,跟那個開朗的年輕人一起步行向前,後者忍不住多瞅了幾眼徐年的坐騎,眼中滿是毫不遮掩的豔羨,徐年見他神疲憊腳步飄浮,就笑著讓他摘下行囊懸在馬背上,年輕人也不客套,誠心誠意道了一聲謝,趁機手輕輕拍了幾下馬背,很是稱讚了幾句良駒好馬。年輕人見這位公子不像是難以親近的富貴人,本又是藏不住話的跳子,也就順勢打開了話匣子,跟徐年說起了這趟西域之行的規模浩大,臉龐上洋溢著作為中原人與有榮焉的自豪。不用徐年問話,年輕人就一腦把家底掏出,來自富甲天下的江南道楊郡,姓沈名長庚,師父是郡臺閣宗的末席供奉之一,只不過他僅是嫡傳親傳弟子之外十多位記名徒弟之一而已,這次宗門還有二十多人趕赴西域,只不過那些都是宗主和三位副宗主的得意高徒,既不是一路人,也湊不了那個熱鬧,他只能囊中地獨行。
說過了自家事,自詡楊郡耳報神的沈長庚,就開始滔滔不絕為徐年介紹那些路上的大人們,“喏,看見前頭那些人人樂在的子沒有,別以為們是姑娘家家,就心存輕視,們啊,可了不得,都是淮南道上第二大幫派飄渺山的仙子,飄渺山只收子,分為橫側兩峰,兩峰子分別跟廟堂上的立部伎、坐部伎對號座,對了,此伎絕不是" "的那個,公子萬萬不可心生。須知飄渺山的宗主飛蟬仙子,駐有,五十高齡,仍如二八子一般婀娜人,便是在徽山大雪坪,座位也極為靠前的,江湖風評更是極好,咱們那位武林盟主出關後,與天下正道領袖一十八人煮茶共論江湖,飛蟬仙子就是十八人之一。”
“那些尼姑呢,則來自南嶽禪山的靜慈庵,最近一年在跟同在禪山開宗立派的澄心觀爭奪那山主位置,都說這次誰立下的功勞更大,武林盟主就承認誰是南嶽之主。”
“最前頭那個高一丈、脖子上掛紫檀珠子的大和尚,綽號紫檀僧,是遼東那邊赫赫有名的高手,如今江湖評出十六散仙,他就位列其中,據說年輕時找到了一棵只差十年就有千年之齡的老參,苦苦守候了整整十年,吃下了老參後,力大增,這才得以躋散仙之位。我聽說那紫檀佛珠的穿繩,就是用老參的須製的,任你是吹斷發的神兵利也砍不斷。”
“那撥騎馬的公子千金,皆是咱們離東南武學重鎮劍州的名門正派子弟,我把這些人都稱呼為高二代高三代,府那邊不是有二世祖和將種子弟嘛,他們都是當地譽江湖的武道宗師們的徒子徒孫,自然而然也就是高二代高三代了嘛。至於我就算了,咱那個臺閣宗啊,說出來不怕公子笑話,其實在州郡也沒法子跟那四五個頂尖幫派爭什麼的,也就是閉起門來裝大爺,跟我同門的嫡傳師兄們,也只能在郡縣威風八面,出了家鄉,還不就是給其他出名門的同齡人陪著笑臉端茶送水的命?我反正是看不下去的,樂得自己一個人逍遙自在,至不用看別人臉行事。”
徐年耐心聽著年輕人的絮絮叨叨,笑容恬淡。
沈長庚說得口乾舌燥了,徐年遞給他當時從雪荷樓捎帶一壺綠蟻酒,沒有嘗過這種酒的沈長庚不知輕重,狠狠灌了一大口,隻覺得嚨如同火燒,當場就滿臉通紅,咳嗽不斷,遞還酒壺的時候有些尷尬道:“這酒……真是兇。”
徐年眼角余看到而過的路上幾騎,其中有一騎子脯隨著馬背,跌宕起伏得一塌糊塗,輕聲笑道:“有這位俠那麼‘兇’嗎?”
沈長庚眼睛一亮,都是男人,很快心領神會,對眼前這個並不迂腐刻板的外鄉公子哥愈發親近了,笑著點頭附和道:“好一個氣勢洶洶!”
難自的沈長庚嗓音不小,那幾騎又有人異常耳尖,很快就一同勒馬轉頭,惡狠狠盯著這兩個油腔調的窮酸家夥,其中一名護花使者下馬後,笑臉猙獰,大步朝他們走來,沈長庚自認理虧,又不願牽連邊公子,出幾步,抱拳就要認錯,不料那人本不給他報上名號師門的機會,高高抬起一腳就踏在沈長庚的口上,風塵仆仆的沈長庚口襟震出一陣塵土,在巨大的衝勁之下,眨眼睛間倒飛而出,徐年手撐住沈長庚的後背,故意後撤幾步,才“勉強”扶住沈長庚的形。對方得理不饒人,又是一踹向毫無還手之力的沈長庚,徐年輕輕將沈長庚拉到後,抬起手肘,擋下那一後,抬頭向那個馬背上笑瞇瞇的俠,笑道:“是我們失禮在先,還各位見諒。”
無功而返的壯碩青年顯然覺得在仙子面前丟了面,在前奔途中故意腳尖挑起黃沙,手上打出一套眼花繚的拳把式,塵土飛揚,那一個氣勢如虹,怒喝道:“找死!見諒你個頭!爺爺今天要教你做人!”
但是接下來一幕讓那青年一夥人和道路上所有看戲的家夥,都到哭笑不得,只見那個相貌出彩的年輕人拉起後闖禍的家夥就跑路了,連那匹馬都顧不上了,掉頭就跑。壯碩青年吐了一口唾沫,也懶得去追,重新上馬,跟同伴有說有笑繼續趕路。最近離江湖有個新習俗風靡一時,起因是徽山紫在當年還不是名正言順的武林盟主之前,在快雪山莊的那一大串名戰的後期,有過一場名江湖的較量,跟過招的是一位古稀之年的江湖名宿,子火,出言不遜,結果被軒轅青鋒打得灰頭土臉不說,還著江湖老前輩低頭認做姑,不得不自認為孫子。這兩年隨著軒轅青鋒勢不可擋的迅猛崛起,江湖上就開始有各種各樣的父子架和爺孫架,誰輸誰當兒子或者是孫子,落敗後就得喊一聲爹或是爺爺。而軒轅青鋒為中原江湖第一人後,挑戰者多如過江之鯽,的做法,與當年王仙芝的武帝城如出一轍,輸者都要將兵留在那座摘兵臺,倒沒有再讓誰自認孫子,只是很多好事者都開始扳著手指頭,主幫這一襲紫算著今天收了誰誰誰做了乖孫子明天誰誰誰了徽山的兒子,
道路上腳力慢的很多人在看到那兩個家夥跑了又回來牽馬後,一個個忍不住翻白眼,幾位妙齡子更是掩笑不止。饒是臉皮不薄的沈長庚也有些難為,不過看到邊那個很講義氣的公子一臉坦然後,也就釋然了,拍了拍口的腳印,低聲道:“哥們,這次是我連累你了。”
徐年搖頭笑道:“這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早就習慣了。”
沈長庚心也大,沒有糾結這樁小風波,看著遠方那幾騎的模糊影,玩笑道:“早該知道的,那是‘兇兆’啊。”
兩人沿著小路人流緩緩向前,沈長庚竹筒倒豆子,為邊這個臭味相投的公子介紹現今江湖大勢,“這次百年不遇的正邪大戰,咱們中原英傾巢出,以大雪坪缺月樓為首,新的十大宗派中,春神湖畔的快雪山莊,南疆的龍宮,江南道的笳鼓臺,憑借那龍巖劍爐新鑄絕世名劍東山再起的幽燕山莊,南詔境的太白劍宗,金錯刀莊,西蜀春帖草堂,加上老資格的東越劍池和北涼魚龍幫,十個幫派,都到齊了。江湖傳言,徽山明面上是那指玄大宗師黃放佛領頭,至於那位武林盟主的向,恐怕沒人知曉。快雪山莊的莊主尉遲良輔的獨生是第一次行走江湖,龍宮則是宮主林紅猿親自帶著一批頂尖高手,幽燕山莊的莊主張春霖攜帶三柄名劍單獨西行,曾經有過陸地劍仙的太白劍宗沉寂一百多年後,終於出了一位被譽為劍道謫仙人的年輕劍客,都說他得到過桃花劍神的指點,短短半年,劍道境界一日千裡,連破二品和一品金剛、指玄三個境界……所以此人也跟目前待在武帝城打的那個人,以及龍虎山齊仙俠和金錯刀莊的莊主,一起被稱為四小宗師,把他們看作是日後境界不輸給四大宗師的最拔尖人。這個不到年僅十八歲的家夥,厲害吧?”
徐年笑著嗯了一聲,點頭道:“是很厲害。”
沈長庚歎息一聲,“四個年輕人裡頭,其實那個金錯刀莊的子莊主,名頭比太白劍宗的謫仙人還要更大些,沒法子啊,人家不到三十歲,就已經是貨真價實的刀法宗師了,而且還是名天下的四位仙子之一,與龍宮宮主林紅猿、魚龍幫幫主劉妮蓉還有笳鼓臺的柳渾閑齊名……”
徐年忍不住打岔道:“魚龍幫的幫主也很漂亮嗎?”
沈長庚有些納悶,“當然啊,都說當時帶著武庫籍拜訪徽山的劉妮蓉,風儀姿容如同仙人呢,而且還是四位仙子中是最沒有架子的,江湖口碑好得很吶!”
徐年哭笑不得道:“這樣啊。”
沈長庚憂心忡忡道:“只是這趟剿滅邪道魔頭,也不是穩勝券的,據說有位魔頭是西域的地頭蛇,麾下有好幾千來去如風的馬賊,戰力不輸北涼邊軍鐵騎,而且其余五個魔頭也是人人實力強悍,逃亡途中又拉攏了許多聲名狼藉的江湖敗類,好幾個也都有那傳說中的小宗師境界,不容小覷啊!不過我覺得畢竟邪不勝正,咱們一方有悉西域地形的魚龍幫劉仙子親自帶路,又有那位一修為出神化的武林盟主作為主心骨,想來贏是肯定能贏的,就看付出代價有多大了。”
徐年低聲道:“似乎有不人。”
沈長庚沒有聽到徐年的喃喃自語,拍脯道:“我雖然在江湖上沒有名氣,但是好歹也認識幾個人,到了那座鎮上,一定幫兄弟你引薦一番。”
只是沈長庚很快就汗發現自己的牛皮吹破了,至多只能容納四五百人的小鎮早已人滿為患,早就給那些十大幫派的大人以及次一線的宗門子弟佔據,關系瓷實且錢囊厚實的家夥也千辛萬苦走後門進了小鎮,這些能住上酒樓客棧的角,自是高人一等的。接下來就是駐扎在小鎮邊緣地帶的那些江湖勢力,多是州郡的名大派,但也只能老老實實自己搭起帳篷,接下來更外圍一圈,就要風餐宿,至於沈長庚這種無名小卒,加上晚到了,在麻麻的人堆中,連那幾個相的同郡江湖子弟都找不到,站在距離小鎮得有半裡路遠的地方乾瞪眼,徐年忍著笑意,也不說話,省得這位邊誇下海口的家夥更加難堪。好在鎮上有些生財有道的本地居民推著獨車子做起了小買賣,販賣一些乾餅酒水生意,夾雜一些乾棗吃食,沈長庚忍著頭疼花高價買下兩小袋乾棗,跟徐年一人一袋子,不到二十顆乾癟棗子的一小袋子,竟然要一兩銀子,哭無淚的沈長庚跟徐年一起蹲在人群中,無所事事啃著棗子,鬱悶地嘀嘀咕咕。徐年環視四周,在這裡附近自然很難見到悉的面孔,半生不的江湖人顯然都不能奢,這讓原本希冀著運氣遇上龍宮林紅猿的徐年沒了逗留的興致,想著吃完了棗子就繼續北上。徐年從馬背上摘下那壺綠蟻酒,遞給早就眼饞又不好意思開口的沈長庚,後者打開酒塞子,搖頭晃腦,也不急著下,附近很多男男都眼紅得厲害,這讓苦中作樂的沈俠很是愜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