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年蹲在地上，慢悠悠丟了一顆棗子到裡，想著軒轅青鋒鬧出這麼大靜到底圖什麼，什麼六尊魔頭，想來還是很難的法眼才對，至於沈長庚所謂的獨佔三魁首，徐年倒是咀嚼出一些外人注定不解的意味，已經戰死在曹長卿手上的無用和尚，多半在生前跟軒轅青鋒有過一場相逢，這位百年前讓朝野盡俯首的大宗師，將畢生所學都傾囊相授給了軒轅青鋒，劉松濤當初並不專注於劍道，但本便有劍仙風采，否則也殺不掉那一代江湖的劍仙，以劉松濤的驚才絕豔，想來對刀法也有一份高屋建瓴的獨到見解，這才讓軒轅青鋒在刀劍兩條道路上勇猛進，之前更有龍虎山趙黃巢死前化黑虹飛上大雪坪，跟徐年在大雪坪見面時，刻意瞞此事，不過雙方都是知知底的明人，徐年懶得去說破就是了。

作為正主的徽山紫沒有到達小鎮，那麼所有人就只能乖乖等著，人人百無聊賴，好在這場高舉替天行道旗幟的盛宴中，攀關系攀是天經地義也是水到渠的事，不過每當有姍姍來遲的江湖大佬穿過人群進小鎮的時候，人群中總會傳出一陣陣震天響的喝彩聲，那些人在整座江湖上的聲當然會更上一層樓，原本可能是偏居一隅的大俠豪傑，想必很快就會傳遍離江湖了。徐年蹲在人群中，有些自嘲，武評十四人中，肯定就只有他傻乎乎在這裡喝西北風了。

徐年突然對沈長庚笑道:“抬頭看。”

沈長庚愣了愣，抬起頭向萬裡無雲的明朗天空，空落落的，連隻拉屎在頭頂的鳥兒也沒有啊。

但是很快，沈長庚就驀然瞪大眼睛，相比那些鎮鎮外絕大多數後知後覺的江湖人士，他肯定算是大飽眼福的幸運兒了。

一抹紫長虹從遙遠的天際快速墜小鎮。

沈長庚眼神癡呆，心神搖曳，老半天才好不容易回過神，都忘了為何邊那人為何會有這份先見之明，只是狠狠了臉頰，還給那人慨著解釋道:“肯定就是那位武林盟主駕到了，怎樣，是不是……”

徐年搶在沈長庚之前點頭道:“嗯，很厲害。”

沈長庚哈哈大笑，把袋子裡剩下的幾顆紅棗都倒中，然後興之所至，學那傳說中口吐劍氣殺人無形的陸地劍仙，噗噗噗幾聲吐出棗核，結果一粒棗核要死不死落在前方一位坐在地上的漢子後腦杓上，其實力道很輕，不痛不，但是行走江湖，可不就是講究一個要臉不要命，漢子猛然轉頭，看到先是目瞪口呆然後閉假裝抬頭看風景的沈長庚，起就要卷袖管那小王八蛋幾個大，沈長庚哭喪著臉，轉頭看著徐年，打算再跑路一次，不過徐年從他手中拿過酒壺，高高拋給那漢子，笑道:“哥們，別見怪，要手揍人，咱們也認了，不過天大地大，喝酒最大，先滿飲一個！”

那漢子下意識接住了酒壺，聞了聞，滿臉陶醉，一飲而盡，渾打了個激靈，把酒壺輕輕拋回後，瞥見徐年背後那匹馬，漢子抬起手臂了角，爽朗笑道:“勁道夠足！不嫌棄的話，我們這邊還剩下些醃，一起嘗嘗?”

兩撥人七八個糙漢子繞一個小圈坐著，漢子用匕首割著那塊不到兩斤重的醃，連同徐年和沈長庚兩個外人，人人有份。徐年又掏出幾塊銀子買了十來斤酒，有人喝高興了，啪啦一下就把碗摔在地上，把那個販賣散裝酒順帶可以借碗給客人的小鎮居民給看得火冒三丈，但敢怒不敢言，好在既然已經了黃白的徐年乾脆把所有銀子都給了那小攤販，整車四五十斤酒和兩條大羊都一口氣買下。

徐年的財大氣，讓原本有些矜持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喝酒吃，賽過王侯！

酒雖劣淡，但幾斤下肚，那也是會醉人的，其中酒量稍差的一個漢子偏偏喝酒最猛，很快就醉醺醺了七八分，席地而坐的漢子用手拍打大，應該是一夥人中讀過書識過字的，有幾分難得的酸儒氣，他旁若無人，荒腔走板地昂然高歌道:“典當名劍買劣酒，涼州隴上殺蠻子！草亭風鈴說伶仃，死後當進英靈祠……”

在所有人等著下文的時候，那漢子搖頭晃腦，嘟囔了一句真醉了，就後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最先跟徐年認識的那個漢子笑道:“這家夥讀過幾年私塾，總說自己懷才不遇，喝過酒就喜歡拽些我們聽不懂的酸文，平時不這樣，其實是見著娘們大屁就挪不開眼睛的那種人……”

不遠一堆人怒目相向道:“瞎吵吵個鬼啊?！死了爹娘還是死了媳婦?”

正跟徐年說話那漢子一言不合就起拔刀相向，雙方頓時劍拔弩張一即發。

這個時候，有個段婀娜頭頂幃帽的陌生子慢步走來，最終在徐年和沈長庚後停下腳步，緩緩摘下幃帽，出一張讓人驚為天人的容，敵我雙方十多個漢子，都忘了惡語相向，視線全部隨著那子的形而轉，那個已經拔刀的漢子重重踢了一腳邊醉死過去的朋友，後者醉眼朦朧，迷迷糊糊使勁看了眼子，說了句仙子下凡啊就又醉倒。

坐在地上的沈長庚扭頭仰視這個子，當坐在自己和徐年中間的時候，依舊以為自己是喝高了眼花了。

徐年笑問道:“怎麼把紫換掉了?就你剛才那個出場陣仗，還怕被人認出來?”

拎了兩隻致小酒壺的子默不作聲，丟給徐年一壺酒後，自顧自喝起來。

不知為何，當這個沉默寡言的奇怪子坐下後，徐年附近所有人的酒都醒了，隔壁那些要大打出手的江湖草莽也沒了脾氣，全都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

如蛟龍池，震懾滿塘魚蝦。

徐年用只有才能聽到的玄妙細微嗓音， 輕聲道:“我送你聽閣武庫籍，你讓中原江湖知道北涼戰事，咱們就當又扯平了。”

沒有轉頭，只是喝著酒，角有冷笑，“我徽山稀罕你的籍?”

徐年笑道:“那你說，你稀罕什麼?”

終於轉頭，瞇眼看著他，“你與拓拔菩薩那一戰，離江湖已經開始有所傳言，我要你徐年今天在這裡，敗給我！如何?”

徐年嘖嘖道:“你一個待字閨中的黃花閨，結果有那麼多的兒子孫子，你也不害臊啊?”

手指驟然握酒壺。

縷縷紫氣升騰，但是轉瞬即逝。

徐年對此視而不見，笑道:“喝酒可以，打架就算了。”

他和同時陷沉默，向遠方。

一如兩人當年在京城屋簷下，向那個夢想的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