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在藤椅上，陳漁本意是站在洪姨邊就可以，沒想到那個年輕藩王就挑了個靠近兩個奇怪子邊的位置，懶洋洋蹲靠著廊柱，揮手笑道:“陳姑娘也坐。”

老板娘開門見山道:“年，聽說你隻跟朝廷要了五十萬石糧草?”

徐年樂了，笑道:“沒有的事，是齊龍那老狐貍為老不尊，厚著臉皮要我別下刀子太狠，他答應在明年秋前會有保底一百萬石漕糧涼，至於五十萬石的說法，估計是中書令大人是想著好歹給朝廷留點面吧。反正我到時候肯定會帶著幾萬北涼騎軍殺廣陵道的，想了想，當下就別太過分，所以就隨口答應了。現在想想看，其實對不住他老人家的。以後如果有機會，一定要當面道個歉。”

老板娘目瞪口呆，沉默了半天，終於笑罵道:“真夠不要臉的……不過洪姨喜歡！”

陳漁心頭一震。

數萬北涼鐵騎直撲廣陵道?這是什麼意思?

徐年瞥了眼賈家嘉和徐嬰那天馬行空的棋路，嚷著“下這裡下這裡”，就從賈家嘉貂帽裡掏出一枚棋子幫著落子，發現徐嬰的幽怨眼神，又趕念叨著下這裡下這裡，也給幫著落子了。

陳漁瞪大眼睛看了看，有些呆滯。

分明是兩條“你別管我我也不理你”的一字長蛇陣，那也算圍棋手談?

徐年在下棋的時候，空嬉皮笑臉說道:“欽天監的事，洪姨別生氣啊，生氣不好，容易長皺紋，洪姨還年輕呢，這要跟我一起出門，我喊姐姐，路人都覺得喊老了，保不準就要義憤填膺地出拳揍我。”

洪姨笑著著那眼角的魚尾紋，使勁點頭道:“嗯嗯嗯，這倒是事實。”

陳漁悄悄深呼吸。

洪姨突然聲笑道:“年啊，我是不是你的洪姨啊?”

徐年如臨大敵，立即起跑到婦人後，小心翼翼著的肩膀，“洪姨，有事啊?實不相瞞，別看我現在活蹦跳的，其實是假裝沒事給朝廷看的，畢竟在京城，四面環敵，一旦餡，那就危險了啊！我現在是走路都很是困難，只不過為了不讓洪姨擔心……”

洪姨對站在院門口的那個男人喊道:“徐偃兵，你家王爺說走不路了，我想請他去趟九九館，不然你背著咱們王爺去馬車?”

徐偃兵笑道:“這個……”

徐年趕使眼。

但是徐偃兵還是豪爽道:“完全沒問題。”

先前在欽天監門口是誰說“好快的槍”來著?

徐年哭喪著臉道:“洪姨，你真不怕惹麻煩啊，我後天就要離開京城，到時候你還想不想繼續開九九館啦?”

洪姨猛然起，拉著徐年就向院門口走去，這位無可奈何的北涼王轉頭對下棋的們說道:“回來幫你們帶好吃的。”

等一行人走出下馬嵬驛館走向那輛小馬車，就連洪姨和陳漁都能聽到遠大街的無數尖聲。

有一些喊聲，很是撕心裂肺可歌可泣啊。

本想和徐偃兵一起騎馬前往九九館的徐年頓時沒了想法，然後聽到洪姨笑瞇瞇道:“你瞅瞅，以後九九館生意能不火?到時候你坐過的座位，洪姨要收一百兩銀子起步，誰出價高誰坐，而且只能坐半個時辰！怎樣?”

徐年笑臉尷尬，“洪姨，突然覺有點不適，明天！我明天一定去九九館找洪姨！”

洪姨狠狠瞪了一眼，不由分說拉著他坐馬車，徐偃兵騎馬護送，看著那些擁在窗口門口、一個個近乎癲狂的子，不人甚至都已經衝到大街上，徐偃兵第一次覺得是如此的前路坎坷。

洪姨和陳漁並肩而坐，徐年手腳坐在對面角落。

洪姨打趣道:“年，就沒想著挑幾個水靈媳婦帶回北涼?”

陳漁撇過頭，向窗簾子。

徐年頭疼道:“洪姨你就饒了我吧。”

一條下馬嵬驛館大街，馬車行駛得跟烏爬差不多，窗外都是此起彼伏的一聲聲徐哥哥。

徐年了額頭，這次是真有冷汗了。

洪姨突然問道:“欽天監兩座大陣都毀掉了?”

徐年也不知道洪姨如何得知的聞，點頭道:“毀掉大半了，因為衍聖公給了我一樣東西，反而保存了離的元氣，沒有讓謝觀應得逞。不過姓謝的也不好，那口破碗被我打爛，又給鄧太阿盯上，估計那一劍，得讓謝觀應一口氣跑到廣陵江以南。總的來說，離氣數尚在，但是有了變數。如果不出意外，那位北地練氣士領袖已經告知那個年輕天子，我最奇怪的地方也在這裡，他竟然沒有為此興師問罪，說不定又是謝觀應在其中搗鬼。我當時沒料到那個……騎牛的會來太安城，打算準備借著龍虎山初代祖師自以為可以返回天門的機會，順勢闖過天門，斬一斬更多仙人來著，所以就沒有追謝觀應，早知道是這樣的話，怎麼就該追上幾百裡的。”

洪姨歎息道:“心真大，像你爹。”

徐年咧一笑。

察覺到陳漁目不轉睛盯著自己，徐年玩笑道:“怎麼，陳姑娘不認識幾年前最早的那個牽馬乞丐了?”

陳漁坦然道:“是有些認不出了。”

到了九九館，發現破天荒的門庭冷落，洪姨笑道:“中午就歇業了，不樂意伺候那幫大爺。今兒洪姨也破個例，親自下廚，給你做頓好吃的。”

開鎖門，洪姨迅速關門的時候，徐年猛然看到一個站在不遠的幃帽子。

徐年愣了愣，快步來到面前，輕聲道:“姑姑你怎麼來了，雖然現在趙勾焦頭爛額，顧不過來很多地方，可是九九館難免還有人盯梢。”

子摘下幃帽，面猶覆甲。

正是吳素當年的劍侍，趙玉臺。

徐年第二次遊歷江湖，在青城山青羊宮相遇。

藏有大涼龍雀劍的紫檀劍匣，也是親手給徐年。

嗓音沙啞道:“本不該讓你來的，但是姑姑就是想見你。”

徐年一臉孩子氣道:“那欽天監，我想去就去想走就走，那麼姑姑就算在皇宮要見我，一樣去得！”

洪姨笑道:“行了，你們不嫌累啊，坐下說話吧，我去灶房，等半個時辰，你倆先慢慢聊。”

陳漁想要幫忙，給洪姨從掛簾那邊推回來，陳漁隻好挑了條長凳安靜坐下。

趙玉臺剛想要說那手中牽線傀儡吳靈素的事，徐年已經無比開心說道:“姑姑，啥時候回北涼，現在黃蠻兒也長大了，個子竄得賊快，姑姑，告訴一個，有個北莽子真有眼，一眼就看上黃蠻兒了，死皮賴臉要給黃蠻兒當媳婦，攔都攔不住，打都打不跑，嘿，份也不簡單，我當然沒啥門戶之見，不過就是替黃蠻兒高興，我作為黃蠻兒的哥哥，當然一見面不能對太過客氣，要不然以後萬一黃蠻兒管不住怎辦， 是吧?所以就故意板起臉挑三揀四，把那個子給唬得一愣一愣，哈哈，那覺，真是好，把我給著樂得不行……二姐也想姑姑你，我這次要是能帶姑姑回去，肯定高興壞了……”

聽著他的絮絮叨叨，趙玉臺摘下已經覆面二十多年的黃銅面，出那張猙獰恐怖的醜陋面容，但是毫不在意，他也是。

當簾子後頭洪姨喊著上菜嘍的時候，趙玉臺輕聲道:“姑姑還要盯著吳家父子，那對父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德行，不能功虧一簣。”

徐年搖了搖頭，眼神堅毅，“姑姑，跟我回家，不管他們了。如今我們北涼不需要這點謀詭計了。”

趙玉臺也搖頭道:“這麼多年謀劃，現在放棄，太可惜了。”

徐年燦爛笑道:“姑姑，等我正式親的時候，家裡沒有一個長輩怎麼辦?”

正一手端盤子一手掀簾的洪姨聽到這句話，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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