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畫?!
一幅怎樣的畫?
鬱棠聞言心怦怦跳,呼吸急促。
“你識字?”聽見自己聲音有些嘶啞地問。
“不識字。”那小子哭喪著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道,“是賭坊的管事讓我的,說若是了出來,就給我五兩銀子。是幅兩個老頭在山林的河邊釣魚的畫……”
兩個老頭在山林的河邊釣魚!
鬱棠立刻想到了那幅《松溪釣圖》。
覺自己心慌氣短,手腳發。
“是不是這幅畫?”鬱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房間,又是怎麼把那幅畫攤給那小子看的,只知道當打開那幅畫的時候,那小子的眼睛都亮了,連聲道著:“就是這幅畫、就是這幅畫。管事跟我說過,這上面有個章是蓋在老頭旁邊子的頭髮上的。就是這幅畫沒錯。”
從前忽略的那些事錯紛地在鬱棠的腦海裡一一掠過。
前世李家被盜案,李家的暴富……今生的兩次行竊,蓋在小頭髮上的“梅林”印章,還有“梅林”印章旁邊的“春水堂”……仿佛明白,又仿佛千頭萬緒,什麼也不知道。
“阿棠,你這是怎麼了?”陳氏和鬱遠、雙桃幾個都圍了過來,陳氏更是扶住了鬱棠,不解地道:“你這孩子,怎麼把這幅畫又尋了出來?這畫有什麼不妥嗎?還是……”問著,看了看到他們家東西的小子,又看了看鬱棠。
有些事還沒有弄明白……而且,就算是弄明白了,母親知道了除了跟著擔心、著急,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沒事。”鬱棠極力製著心中的驚濤駭浪,讓語氣聽上去平和淡然地道,“他說是來我們家畫的,我就問了問他。”
那小子一聽,立刻嚷道:“就是……”
鬱棠卻裝作無意的樣子用畫軸打了那小子的一下,讓那小子的話變得含糊不清,並道:“姆媽,他不識字,說是別人讓他來我們家東西的,我看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等阿爹回來才好。現在還是把他給大堂兄看管吧,免得他東一句西一句的,沒有個真話,我們聽了反而著急上火的。”說完,還給了那小子一個威脅的眼神。
陳氏對兒和丈夫都有盲目的信任,自然沒有懷疑。鬱遠卻看得分明,他仔細地打量了鬱棠一眼,幫著鬱棠說了話:“是啊!阿棠說得對。這裡有我呢,嬸嬸還是早點去歇了吧。您子骨一向不好,這麼一番折騰,若是又有哪裡不舒服就麻煩了。”
鬱棠看鬱遠一眼,知道鬱遠看出這其中有問題了卻還在幫,也就順著鬱遠的話道:“姆媽,因為魯信的喪事,我們家還欠著佟掌櫃的銀子呢!”
陳氏不敢再在這裡耽擱,但還是心存疑地道:“難道有人將這幅畫當了真跡?”
“也有可能。”鬱棠現在隻想哄著母親去睡覺,笑道,“當初阿爹不也看走了眼嗎?”
陳氏點頭,由雙桃陪著去了室。
那小子的母親就來求鬱遠。
鬱遠則盯著鬱棠。
鬱棠朝著他使了個眼。
鬱遠會意,對那小子的母親道:“你也別急,我們家不是那刻薄之人,只是這件事是我二叔家的事,我也不好此時就拿主意。我看你也累了,但讓你回去你恐怕也不會回去。我看這樣,你今天就和陳婆子睡一夜,你家小子呢,就由我暫時看管著,等我叔父回來了,我們再商量看怎麼辦。”
那小子的母親千恩萬謝,喝著那小子給鬱遠磕頭,罵著他不知道上進之類的話。
陳婆子也看出點端倪來了,打斷了喝罵,拉著那小子的母親走了。
鬱遠來阿苕,把那小子綁了,丟在了他的房間裡。
兄妹兩個就站在庭院的竹叢邊說話。
“我就是覺得不對勁,詐了那小子幾句,那小子就告訴了我一通話。”鬱棠把剛才問的消息都告訴了鬱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阿兄您不找我,我也會找您幫著打聽打聽。”
說完,和鬱遠去了書房,重新點了燈,把畫攤在了大書案上,一面仔細地打量著這幅畫,一面道:“可我實在想不通這畫有什麼特別之——就算它是一幅真跡,也得換銀子才。當初魯秀才賣這幅畫的時候,不止找了阿爹一個人。那人若是喜歡這幅畫,何不多花幾兩銀子買了,為何要節外生枝地做出這許多事來。何況這幅畫是假的,還經過了佟掌櫃的鑒定,他如果一直想得到這幅畫,應該知道才是。”
鬱遠比鬱棠讀的書多,而且非常喜歡字畫,對此也比鬱棠有研究。
他細細地觀看著這幅畫,實在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之來:“難道佟掌櫃就沒有走眼的時候?”
鬱棠一愣。
為什麼會覺得佟掌櫃不會走眼?
一是前世佟掌櫃沒有任何不好的事傳出來,先為主;另一件事就是,前世這幅畫在手裡不知道被觀了多遍,絕不會看錯!
可鬱遠的話又像滴進油鍋裡的水,濺得油花四濺。
如果那幅畫是假的呢?
鬱棠隻覺得心裡驟然間亮敞起來。
剛才不就冒出了個這樣大膽的念頭嗎?
如果前世父親買的就是這幅畫,而這幅畫隨著陪嫁到了李家,李家那次被盜,就有人把的畫換了……那這一切好像都說得通了。
這就是幅真跡!
佟掌櫃走了眼。
前世在手裡的那幅,才是假的!
可又是誰換了手中的那幅真跡呢?
鬱棠腦子轉得飛快。
那時候已經捧著牌位嫁進了李家,是李家的守貞婦人,全臨安城都盯著,看什麼時候能給臨安城、給李家掙一個貞節牌坊回來,不怎麼出門,可但凡出了門,遇到的認識的人,都對三分同,三分唏噓,還有三分是敬重。
誰會沒有腦子的到這裡來。
誰又有那麼大的膽子到李家去。
而且,那次盜李家始終諱莫如深。
從前以為李家是怕有不好的謠言傳出來,影響孀居。
但如果事不是這樣的呢?
如果畫的就是李家人呢?
還有李家的暴富,就是從丟畫之後沒多久開始的。
鬱棠想到這裡,就覺得氣憤難平,腦子嗡嗡作響。
移了兩盞燈到書案上,對鬱遠道:“阿兄,你能看出這畫有什麼異樣嗎?”
鬱遠搖頭,拿著那畫左看右看了好半天,苦笑道:“難怪人說書到用時方恨。我若是多讀點書就好了。”
鬱棠一下子就想到了裴宴。
忙搖了搖頭,好像這樣,就能把這個念頭搖走一樣。
裴宴可是裴家的三老爺,如果拿一幅被佟掌櫃鑒定過是假畫的畫去找他幫著鑒定,裴宴恐怕就不僅僅是要把趕出來,說不定還會覺得是去鬧事的。
真是腦子進了水才會想求裴宴幫忙!
難怪之前裴宴瞧不起,的確是……做事不經大腦!
鬱棠歎氣,問鬱遠:“阿兄,你說,我們要不要把這幅畫拿去給更厲害的人看看?我總覺得,若是那小子沒有唬弄我們,我們肯定被指使他畫的人盯著,那人得不到這幅畫,肯定還會生事。我們不知道他是誰,就算是想舍財免災,把這幅畫送給他也沒有辦法啊!”
鬱遠想了想,道:“我明天去找叔父,把這件事告訴他。然後再請李衙役幫我悄悄去問問那堵坊的管事,看能不能問出是誰想要我們家這幅畫。若是叔父答應,我們就請了那堵坊的管事做中間人,大張旗鼓地把這幅畫賣給對方好了。”
鬱棠擔心道:“若他們覺得我們賣給他們的是贗品呢?”
鬱遠愕然,半晌道:“那,你有什麼好主意?”
“我覺得還是想辦法弄清楚這幅畫的好。”鬱棠說著,突然想到了魯信,頓時語凝,朝鬱遠去。
鬱遠在堂妹的眼中看到了困、遲疑、擔憂、驚訝,甚至是驚懼。
他心中咯噔一聲,想到了這幅的來源。
難道,難道魯信的死也與這幅畫有關?
魯信這個人實際上是非常自私的,他每次飲酒過量,都是別人出錢,他自己幾乎從來不買酒喝,如果饞了,多半是想辦法蹭別人家的酒喝,蹭不著的時候,才會心痛極了地打上二兩酒。
“我,我這就去找叔父。”鬱遠一下子跳了起來,“魯信是怎麼死的,我們都不知道,只能去問叔父。”
鬱文在城郊另一個廟裡忙著魯信的喪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鬱棠著書案上的畫,恨不得把它一把火燒了,“這真是無妄之禍啊!”
但不敢。
怕就算真的把畫燒掉,要畫的人不相信,也還是會來找他們家的麻煩。而且到時候他們不出畫來,弄不好境比現在還要艱難。
鬱棠去看了看壺,道:“城門最快還要兩個時辰才開,你先睡會,我到時候讓雙桃去你。然後讓阿苕去吳老爺家借匹騾子,一大早的,萬一雇不到馬車,你有騾子騎,總比走路快!”
鬱遠知道鬱棠這樣的安排是最好的。
他心雖然沉甸甸的,還是照著鬱棠的安排強迫自己睡了一覺。
鬱棠則一夜沒睡。
一直盯著那幅畫,希能找到和前世不同的地方。等到快天亮的時候,先喊了雙桃起來幫鬱遠準備了乾糧,然後讓阿苕去了鬱遠起床,送鬱遠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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