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君心

李薇準了淳郡王府的請見，讓他們後日辰時初刻就進來。

宮裡見人有規矩，後宮子要備著侍候皇上，見人一般都是早上。中午親近的可以留飯，不親近的見完就讓回去了。

說起淳郡王，李薇就陷了沉思中。

四爺登基後親兄弟裡封的實在不多。一個是純親王允祚，四爺早年夭折的親兄弟，到現在還時常懷念的‘六弟’。

李薇覺得十四貝子要是能有純親王三分之一的榮寵，只怕睡著都要笑醒的。

第二個就是怡親王允祥，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第三個就是尷尬的十四貝子。

餘下一個都沒加封。倒是不相干的人封了一大堆，宗室裡封的都數不出來幾個，大半都是已經歸西的。

四爺封死人比封活人爽快。

外人倒沒說四爺吝嗇，說他寡恩。這還是四爺給學的，一邊學一邊冷笑。李薇真的很想劈開某些人的腦袋看看，他們難道以為說兩句寡恩，四爺就會‘醒悟’過來大肆封恩？開玩笑！真這麼做了，那該是多沒用，多沒威嚴的皇帝啊。

反正不會是四爺。

八爺、九爺這等份敏得倒罷，像五爺、七爺這類標準的騎牆派，四爺也是鐵面無私的忽略了。明明以前他們的關係也都不錯，只是後來大家都獨善其，跟兄弟們的往都了。四爺也是這樣。

現在七貝勒被封淳郡王，李薇特別想用後世的一個政治詞來形容：破冰。

四爺這是對兄弟們的態度發生轉變了嗎？

這麼想的人絕不止一個。

李薇打聽清楚淳郡王是昨天封的，今天淳郡王要宮謝恩，四爺恩準其去東六宮給太妃請安。

讓玉瓶準備給太妃的賀禮。

玉瓶問：“主子，咱們什麼時候去見太妃？”

今天太妃見兒子，東六宮的人肯定也要去賀太妃。道：“咱們明天去。”說完頓了下，讓玉瓶去打聽下長春宮的靜。

等玉瓶回來，就知道皇后已經讓人把賀禮給太妃送去了，說是改日再親自去給太妃道喜。

“那主子，咱們要不要也把賀禮給先送去？”玉瓶問。

李薇也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決定明天過去時再送禮。這麼跟皇后的腳步，總有種憋著較勁的覺。萬歲昨天大朝時說了不立太子，西六宮已經小小的沸騰一回了。此時勢越火熱，越需要降溫。不然燒穿鍋底，可沒有皇后扛燒。

史上可是只有妃，不見後。

這邊一門心思的降溫，淳郡王府的請見牌子卻做不得假。第二天，去東六宮時，就在甯壽宮從太后這裡聽到了。

去東六宮不可能過甯壽宮而不，所以是先進甯壽宮，跟太后說過要去見太妃後才能拐去延禧宮。太妃原本住延禧宮東配殿，跟靜太妃一起被尊為太妃後，靜太妃道自己年資淺薄，人也年輕不懂事，請太妃住了主殿，仍居西配殿。

太后就道：“對了，一會兒你去延禧宮走一趟。昨天淳郡王過來，太妃跟兒子說話有件事忘了待，正想托給你呢。你就累替跑一趟。”

李薇連忙應下了，太后跟著解釋：“本來昨天皇后遣人過來，我讓太妃給皇后也是一樣。太妃道皇后日理萬機，不好拿這種小事麻煩。我一想也是，就讓找你了。聽說以前在外頭時，你跟淳郡王府上的側妃好。既然有，這進了宮也不必疏遠了，照樣走起來才是。”

李薇品著這話有話，一時想不通，那就乾脆回去再慢慢想。

應道：“兒臣明白，皇額娘放心。”

紫城換了主人，東六宮的太妃們如今出宮不易，連邊人出去走一趟都難了。太后自己也從不做居中傳話的事，也就太妃能讓開這一句口。要不之前宜太妃他們也不至於因為一兩個月見不著兒子在折騰了。

以前見不著，那是消息靈通，兩下裡都知道沒事。現在太妃們在宮裡就是瞎子聾子，外面的郡王貝勒們也不知道宮裡的景。

李薇到了延禧宮，太妃親自請坐到上首，兩人推讓半天，才換到一邊的臥榻上分主賓坐下。

送上賀禮後，太妃沒有浪費時間就跟李薇說了。昨天淳郡王進來說已經在府裡給準備好了院子，也準備給萬歲上摺子，時機合適就接太妃出來。

太妃見著兒子太高興了，一時讓他給說暈了頭。等淳郡王走後仔細一想，怕兒子沖得太急、太快，反而把事給辦壞了，就想趕給他遞個話，說不著急出去，宮裡有太后照顧著，比以前過得還舒服自在呢。

當然，的話說得漂亮得多，道‘捨不得太后，想再陪太后多住幾日，院子收拾好了也不著急，不過是一個太妃，不必住太好的院子，住了也不能安心。淳郡王深皇恩，當下最重要的不是接額娘出去，而是想著怎麼報效皇恩’。

李薇靜靜的聽著，笑道：“娘娘不必憂心，明天淳郡王側妃要來看我，到時我一定告訴，讓好好的勸勸淳郡王。”

太妃看著是小松一口氣，歎道：“不是我說話哄他。我在這宮裡住了一輩子了，前半輩子多虧太后關照，沒什麼磋磨。太后也時時私下補我。雖說瞧見別人風也時常心中酸，但想想這人各有命，羨慕不來。”

太妃這話算得上是知心話了。李薇知道這是太妃在向示好，就親手給太妃換了杯茶，擺出了小輩聽長輩教誨的姿態。

太妃道：“如今這東六宮裡，以前過得比我好的，現在都不如我了。有時瞧瞧們，我都覺得這老天爺是公平的，以前我的，現在都補給我了。”

李薇還在品，太妃語重心長的歎了句：“這人，最要的是惜福啊。”

看著太妃難掩擔憂的著，李薇此時才明白太妃這是真心實意的勸。

四爺說的不立太子的話，讓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不想立弘暉才拿這話搪塞。因為如果要立弘暉，朝中是肯定不會有人反對的。順理章的事，四爺完全不必藏著掖著。

而如果要立弘暉以外的阿哥，弘暉未見劣跡和失德之，弘昐等人也沒有超凡俗之能蓋過弘暉。所以，皇上不可能越過大阿哥立下面的阿哥為太子，也不能在剛登基的時候就獨斷專行，讓朝中人心不穩，所以只好使出拖字訣。

在外人看，這一切都是在背後搗鬼。

李薇不能跟每一個人去分辯，只好認下太妃的‘良言’，告退回了翊坤宮。

心知肚明，四爺絕沒有想把弘暉給撇開的意思。相反，他一直在擔心弘暉被人利用。

“現在就在折騰太子，他們想幹什麼？”

“打量著先帝那時還沒鬧夠？打算再鬧一場？”

四爺在面前抱怨了不止一次。他認為一旦早立太子，就會重蹈康熙朝的覆轍。康熙朝已經證明了，立一個太子，並不意味著剩下的皇阿哥就心甘願的伏首了。

廢太子那是繈褓中的太子，就這都沒擋住底下兄弟們的覬覦。

但四爺不認為這是先帝的錯，他就認為是臣子們早早的站隊，為了私才讓先帝對太子疑心，又挑兄弟不合，最終才釀憾事。

所以，為了保護他的兒子們，他想把朝堂和阿哥們徹底的隔開。就像把阿哥們放在玻璃罐裡養，讓他們照他的期待那樣長，或為明君，或為賢王。

總之，他絕不允許自己的兒子自相殘殺。

因為這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他希他的兒子們不要早早的就分出個三六九等，要加深他們的兄弟之。日後一個登基，其他的應該盡心輔佐。

所以，為了讓弘暉這些天覺能好一點，四爺幾乎是天天等他一下課就把他接到養心殿，父子一同用膳，親自給弘暉看功課，以昭示對他的榮寵。

像從昨天到今天，養心殿已經賞了弘暉七次東西了。都是四爺寫著字，說這紙好、墨好，賞。蘇培盛就帶著人帶著東西浩浩的去尚書房頒賞。用著膳，說這菜好，賞。蘇培盛再帶著人浩浩的去西五所。

李薇去一趟東六宮，回到翊坤宮後，趙全保就過來說中午萬歲跟大阿哥用膳，讓貴妃自己用，也可以弘昐幾人過來相陪。

李薇嫌麻煩。弘昐他們下午去上騎課，從西五所出去路近得多。到翊坤宮來，中午他們就要睡至一刻鐘。

“不用了，咱們自己用吧。”道，換過服就把額爾赫和弘昤過來，問問他們上午都幹什麼了？

跟兒和兒子說一會兒話，就到午膳時了。菜剛擺上來，蘇培盛過來送菜了，四爺賞的。

蘇培盛道：“萬歲吃著這兩味兒好，特地奴才給貴主兒送來。”

後的人趕就送上來了。侍膳太監（這裡也有了）接過來，先挾到小碟子裡嘗過了才放到面前。還要再把幾道菜給挪個位置，好把皇上賞的放在最前。

兩道菜，一道油燜春筍，一道清炒三，綠豆芽、豆腐皮，蛋。因為萬歲還在守孝，膳房做菜都是素菜葷做。

李薇今天點的就有一道紅燒豆腐乾，紅燒後豆腐乾吃著像。

菜端上來還是燙的，還真把這兩道菜就著米飯給吃完了。而蘇培盛在一旁一直沒走，問他就說‘萬歲讓奴才看貴主兒喜歡不喜歡’。看吃完了，這奴才還高興得笑瞇了眼呢。

養心殿裡，四爺跟弘暉用膳就簡單多了。父子兩人各自面前一碗米，一個小碟子。侍膳太監幫他們挾菜，默默吃完。四爺就讓弘暉回去休息了，囑咐他：“下午出去騎馬時，不要衝得太快，讓你的侍衛們都跟著。”

皇阿瑪的心囑咐，讓弘暉的心一陣冷，一陣熱。皇阿瑪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真的不明白啊。

皇阿瑪進宮後，迫不及待的就把貴妃給接了進去，卻把皇額娘給留在府裡。最後連嬪和貴人都進宮了，府裡只剩下了皇額娘一個人。

封了皇額娘家一等公，也封了貴妃家輕車都尉。

如果皇阿瑪真的不想立他當太子，他就死心做個賢王也罷了。可又為什麼好像還是十分寵他？食住行，樣樣關心，時時賞賜？

這是皇阿瑪的下之道嗎？就像先帝當年對待直王伯和理親王一樣，雷霆雨，皆是君恩？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皇阿瑪……你到底想讓兒臣怎麼做呢？

回到西五所後，弘暉心俱疲。往日這個時辰回來，他都不歇午覺，看一會兒書就去上下午的騎課了。

可今天，太監們要引他去書房，他卻擺手道：“鋪床，我睡一會兒。”

太監們趕替他鋪床熏香，侍候他洗漱後躺下。

頭剛挨著枕頭，濃濃的疲憊就湧上來，好像整個人都要陷下去一樣。可是再累，卻怎麼都睡不著。他閉眼躺了一會兒，人卻越來越清醒。

一直躺到未時二刻，太監小心翼翼的在床前喚他：“大阿哥？該起了。”

“嗯。”他睜開眼睛，只覺得比不睡還要累。

起穿，還像躺在床上一樣沉重。“拿鼻煙來。”他道。

嗅了鼻煙，痛快的打了幾個噴嚏，才覺得沉重的腦袋清醒點了。太監收起鼻煙擔心的看著他：“大阿哥，要不要太醫來看看？”

“不用。”他道，深呼吸幾次：“走吧。”

——他此時絕不能倒。絕不能出毫的怯態。要更加神的出現在人前，不能讓人以為他對皇阿瑪不立太子的事心懷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