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開鑲寶珠蓋鈕的六瓣蓮花蓋，一異香頓時撲面而來，只見在這個五寸見方的鎏金折枝蓮葉紋銀盒裡，盛著的是整整一盒……略帶杏黃的香。

琉璃指沾了些許，用指尖微微一，只覺得手膩，香味更是馥郁無比，擡起頭來，看了看對面含笑不語、眼神中卻頗有些期待的楊十六娘，沒有把握的問了一句，“這可是，澡豆？”

楊十六娘立即笑著點了點頭，“大娘果然好眼力，便是我家姊妹裡，也有好幾個把它認作是妝面用的紅香或是額黃。” WWW ⊙ttκǎ n ⊙c o

琉璃尷尬的笑了笑，其實不是好眼力，只是從來不用啥紅fen、額黃之類的東西，所用之裡，也就是澡豆是這般用大盒子裝的末。不過，若是和麪前這盒相比，自家那種不過用豆麪合了三味香料的澡豆，大概只配用來洗腳。

楊十六娘笑道，“這澡豆的方子是家中的一位長輩好容易從孫真人那裡得來的，我已經抄在了這裡，大娘若是用著覺得還好，日後有暇也可以自己來配。”說著便把一張紙籤遞到了琉璃手中。

琉璃拿到手中一看，不有越看越是心驚——“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鍾、真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各三兩，奈花、梨花、紅蓮花、李花、櫻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各四兩，麝香一銖。上一十七味，搗諸花，別搗諸香，真珠、玉屑別研作，合和大豆末七合，研之千遍，貯勿泄；常用洗手面作妝，一百日其面如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還研磨千遍？大概只有閒瘋了纔會幹這個吧

再看看眼前這一盒子，頓時有些肅然起敬，便是一盒子金，也不可能比它更貴了，忍不住嘆了口氣，看向楊十六娘，“十六娘，這澡豆也太金貴了些，琉璃實在有些不起”

楊十六娘忙道，“大娘哪裡話，不過是盒澡豆而已，說來咱們難得投緣，這澡豆也不過是旁人送我的，我用不完擱久了不也是白白擱壞了？”看著琉璃笑了起來，“只是大娘本來便如玉，難不是覺得此只是肋？”

琉璃只得笑道，“十六娘莫打趣我，這樣的好東西我還嫌棄，豈不是天理難容？只是得蒙姊姊厚，心裡有愧罷了。”心裡卻越發納悶，這位到底是想幹啥？

芙蓉宴過去才三天，如今風波正鬧得歡，聽說崔氏的母親病了崔氏當日便徑直回了本家，大長公主卻也臥牀不起，崔氏的兄嫂又送回來侍疾，不知怎的竟未留下，崔家便放出話來，自家兒“生愚鈍，不堪驅使”，大長公主的病又重了幾分……如今外面傳言紛紛，自己連門都不敢出，原以爲楊十六娘上門來會有要的事，到如今卻依然是一句正話沒有，難不又是送份禮說篇閒話就告辭？

楊十六娘見琉璃收下了銀盒，笑得頓時更是愉悅，“大娘哪裡話，你這樣的品格誰能不？那崔家的岑娘，最是子清冷不際的人，與大娘不也是一見如故？還有冷娘、離落，那般的才，見了大娘也是心折呢”

琉璃後腦上一滴冷汗落，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纔好。

楊十六娘笑了笑，轉了話題，“大娘平日似也不出門，不知在家卻喜歡做些什麼？”

琉璃鬆了口氣，笑了起來，“也不過是寫寫畫畫而已。”

楊十六娘興趣的挑起了眉頭，“早便聽聞大娘畫得一手好丹青，不知可否容我拜賞一二？”

琉璃忙站了起來，“這有何不可，都在書房裡掛著，十六娘莫嫌拙作劣便好。”

楊十六娘回頭便吩咐兩個婢，“你們手笨腳的，莫弄壞了大娘書房裡的字畫，便在這屋裡等著吧。”

琉璃心裡一，看了阿燕幾個一眼，“你們去讓廚下做兩份荷葉飲，做好了再拿過來。”自己領著楊十六娘穿過東次間，到了最裡面的書房。

書房裡，琉璃最滿意的幾幅畫都已裝裱好掛在了牆上，東牆上是一幅裴行儉像，並無背景，形褶也都是簡筆線條勾勒，唯有面孔卻借鑑了明代“墨骨”畫法，用濃淡墨染出立影，再賦烘托。此外還有一副花鳥圖，一副墨竹圖，最顯眼的卻是西牆上的那幅工筆重彩牡丹圖，琉璃用濃曙紅一層層渲染出的大紅牡丹，濃麗得令人移不開眼，空白還有裴行儉題的兩句詩：“昨夜經風雨，今晨帶開”。

琉璃一眼瞟到這詩，頓時心虛起來，忙眼去看楊十六娘，卻見只呆呆的看著裴行儉像，滿臉的詫異，不由鬆了口氣：此時的人肖像畫，線條流利，神氣生，卻實在談不上和本人有多像，更別說畫出面孔的立來，這幅人像畫出來，裴行儉都稱奇了半日，更別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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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十六娘呆了好半晌，這纔回過神來，忙拉著琉璃問這人像如何能畫得如此真，琉璃只得揀能聽懂的話，把繪製的技巧儘量簡單的說了一遍，又笑著補充道，“其實這般畫法在西州那邊並不見，只是在長安大約難得見到些。”

楊十六娘點頭嘆不已，“我竟再沒見過這樣的畫像，進門便像看見裴明府站在那邊”又細細看了一遍這書房的佈置，嘆道，“裴明府真是有心人，這書房的用竟比堂舍的更講究幾分，可見是會心疼人的。”說著便把琉璃又從頭到腳誇讚了一番。

琉璃聽得渾發冷，忙笑道，“十六娘快莫這樣誇我，琉璃不過是個尋常人，若說有什麼比常人略好些，最多便是運氣二字。”

楊十六娘長長的嘆了口氣，“這世上哪有那麼容易得的運氣，所謂易得千金寶，難得有郎，偏偏這世上的男子，又最是喜新厭舊、見異思遷。也只有最有能爲的子，才能牢牢將他們牽在手中”

看著琉璃，笑得有些悽然，“大娘只怕心裡笑話我鎮日無事便上門來打擾，卻不知似我這般無夫君之緣的婦人，也不過是靠訪親拜友打發些日子而已。”

琉璃只覺得舌頭有些打結，實在不知該如何接這話纔是，依稀想起來陸瑾娘似乎提過一句，這位十六孃的夫君姬妾甚多，可是，這種事怎麼好評價？只得笑了笑，“我在家裡也是百無聊賴，姊姊能來看我，真是求之不得。”

楊十六娘目哀怨的看了琉璃一眼，幽幽的道，“大娘有所不知，如今我膝下一個孩兒也無，人人都道我子不好，籠絡不住我家郎君，卻不知他是看都懶得看我一眼的，在那邊府裡住著，不是看姬妾爭風，便是聽妯娌笑話，因此也只有出來煩擾煩擾你們，心裡還略好過些。”

突然目熱切的看向琉璃，抓住了琉璃的手，“大娘，我時常想，自己若能有你的一半便好了裴明府待你自不必說，芙蓉宴那般局面下，世子也肯替你作證你可有什麼法子能教教我？便是讓人肯多正眼看我一眼也是好的。”

的手指下意思的越收越，還微微有些抖，琉璃看著這張驀然間寫滿焦慮求的臉，只覺得稽無比，卻又有些骨悚然，敢別人說是狐子，只是順口罵罵而已，眼前這位纔是真心真意覺得自己就是一狐大仙，真心真意就是來向自己討教狐之的——只怕從第一次來這裡做客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琉璃忍不住苦笑起來，“姊姊，你也知道當日的事，世子想幫的不過是裴史，與我又有什麼干係？”

楊十六娘卻堅決的搖了搖頭，“大娘莫哄我，那日的形我看得分明，莫說世子，便是裴史看你的目，也是不同。大娘，別人不知，我卻是知道的，你昔日剛剛認識順娘，便肯幫，認識你之後沒幾日便得了……寵。後來你了宮，又那般幫著昭儀，聖上竟是再沒去過別，爲何今**便不能幫幫我？順娘和昭儀如何待你，我x後也絕不會比們差上半分”

琉璃這次是真正的目瞪口呆，這位的聯想力也太富了吧？可這話也是能說的？當年因爲幫武則天做了服，便吃了那番苦頭，以楊十六娘武氏表姊妹的份，這話要是傳出去……琉璃忙反手握住了的胳膊，“姊姊輕聲些，這些事真真是無從談起，這些話琉璃也萬萬承不起，教人聽見了便是莫測的禍事姊姊若有別的事讓琉璃幫忙，琉璃絕不會推辭，可……”

楊十六娘眼中頓時芒四，“你肯幫我便好你放心，你今日若是幫了我，我又怎麼會把這些話跟旁人去說？豈不是絕了自己的路？”

的意思是，今日不幫，就會說？自己怎麼會惹上這種偏執狂？既然已經這樣開口，看來若是不應付了，只怕真會有後患。琉璃心思急轉，嘆了口氣，“不是我不肯幫你按理說，姊姊是我婚後第一個來看我的，又對我照顧有加，只是這事當真有些爲難之，也不是人人都使得。”

楊十六孃的臉上立時便出了笑容，“我自然也知道此事不會容易，你告訴了我，我便儘量去做，若是做不到，是我自己時運不濟，難不還能怪你？”

琉璃沉不語，心中卻在抓狂怎麼編個難以做到的求之法，無意中掃到裴行儉的畫像，不由靈機一，指向了那張畫像：“姊姊也覺出那畫像比別個不同罷？”

楊十六娘轉頭看了看，臉上突然出恍然大悟的神：“大娘是說，那畫像……”

琉璃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正是，每日在日中時分在畫像前春日擺上桃花一枝，夏日擺上白蓮一朵，秋日花，冬日臘梅，再默默祈願，這畫像越是栩栩如生，便越是靈驗，若是不像，後效卻是難說。”自己不可能去畫的夫君，而要找一個能出這種人像的畫師，大概也不容易吧？

卻見楊十六娘滿臉都是欣喜，抓住琉璃的手搖道，“好妹子，多謝你今日肯教我，大恩大德，我永生都不會忘”

琉璃忙低了聲音，“回報不回報也罷了，此事你絕不能教旁人知道了去。”

楊十六娘忙賭咒發誓，又千恩萬謝了一番，方心滿意足的去了，琉璃送到了屏門，目送走遠，不由搖了搖頭，哭笑不得，回頭卻看見阿霓、小檀兩個滿臉都是忍笑的表，小檀笑道，“今日我才知道，娘子撒起謊來竟也是不眨眼睛的”

琉璃一愣，拉下臉來，“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

阿燕忙笑道，“娘子莫怪們，原是我覺得這楊十六娘太過古怪，便讓們去後窗聽聽，省得鬧出什麼事教娘子吃了虧，卻沒想到那是個糊塗人”

琉璃回到屋中，想著楊十六娘回去之後還不定怎麼“做法”，越想越是可樂，待裴行儉回來，便想把這笑話說給他聽，裴行儉卻進門便道，“你快去挑幾樣禮，明日咱們一早便要回你本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