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正，蔣文斌和謝常靜兩人麵對麵坐在謝常靜的書房。

「聽說你要來，我夫人特意準備了班魚，用湯煨，」謝常靜笑著說道：「這可是你們家鄉的做法，你一定喜歡。」

「我又不是真的來吃飯的。」蔣文斌趕搖搖頭：「做什麼還這樣麻煩嫂夫人。」

「麻煩什麼？人在家裡不就是做這些事的嘛！」不用親自幹活的謝常靜使喚旁人倒是十分理直氣壯：「讓張羅這些，倒省得閑下來生事。」

「在我看來，一日日生事的是你才對。」蔣文斌搖搖頭：「算了，你家裡的事我也不便多。不說這個了，常靜，你還記得許久之前，我想要參奏李相、周尚書和趙知良的那份證據嗎？我給你了，眼下我想要拿回來。」

謝常靜打小就有神之名，自然聰明絕頂。話不用點，他瞬間就反應過來蔣文斌想要說什麼。

「你是懷疑這次金翎衛押運軍資被劫，與上次之事有關係？」謝常靜瞬間警覺起來。

「是！」蔣文斌答得坦：「所以之前的證據給我，我有用。」

「做什麼？」謝常靜懷疑地著自己的好友：「難不你又想自己參奏趙知良和李相？你是不是糊塗了？這次的軍械是你盯著出庫裝車，押運離京之前，也是你親自點檢，若是有問題，你不是先把自己裝進去了？！」

「誰說我要自己參奏了。」蔣文斌皺著眉說道：「我隻是疑心，這兩件事怕是同樣的目的，都是為了掩蓋什麼。之前趙知良發往北境的資有四都是黴變的，為了掩蓋他實職，所以才做了所謂『強盜』局，但這次又是為什麼？我可以保證從我兵部出去的軍械都沒問題，但戶部這邊呢？若是你們戶部這邊出了問題呢？」

戶部侍郎謝常靜頓時一愣，他張想要分辨，卻突然有些詞窮。因為實話實說，戶部這批運往北境的糧草到底有沒有問題，他真的不知道。一切都是尚書何文茂親力親為，從調糧到點庫，再到裝車，再到最後點檢，全都是何文茂自己經手，謝常靜見過的，隻是倉調糧的庫單，還有出覈準、以及賬目。

手續上完整沒問題，賬目也都對。但為戶部侍郎，謝常靜清楚，戶部尚書何文茂若是想在紙麵上做文章，那太容易了。戶部大印就在何文茂手裡攥著呢！

看見謝常靜微妙的表，蔣文斌一切都明白了，他立刻皺起眉問道：「常靜，你先別管旁的，仔細想一想，這批糧你到底有沒有經手，哪怕是賬麵上的事，其中有沒有牽涉到你？你有沒有簽過字？落沒落過紙？」

蔣文斌這幾個問題，讓謝常靜瞬間出了一冷汗。幸好謝常靜記憶力驚人，他坐在書桌前半晌沒彈，仔仔細細地將這些日子過手的文書都回憶了一遍，最後答道：「應當是沒有。不過有幾分文書我得回衙門確認一眼才放心。你知道的，何文茂最近與你們兵部的趙知良往頗多，似乎有倒向李相的趨勢，所以我對他一向有些警惕。」

「那就好！那就好！」蔣文斌略略鬆了口氣：「你的為人我是清楚的。我隻怕你被何文茂利用。」

「聽你的口氣，你似乎……」謝常靜皺皺眉：「已經認定了我們戶部出庫的這批糧有問題？」

「不僅如此，」蔣文斌答道：「我還懷疑，這事兒與趙知良也不了乾係。」

「趙知良是你們兵部的，」謝常靜立刻搖搖頭：「你既然自己能擔保兵部出庫軍械絕無問題，那為何趙知良要做這樣的事？對他有什麼好？！」

「這一節我暫時還沒想。」蔣文斌搖搖頭。他隨後將之前在兵部衙門，趙知良所說的話，一五一十地講給了謝常靜。

「這個趙知良，若不是如此賣力地想將黑鍋甩給戎狄人，我還不至於如此篤定。」蔣文斌總結道：「他越是這樣，我反而越是疑心。你知道的，自打他又回到兵部，我日日都在仔細盯著他。依照這人平日裡的做派，此時若不與他相乾，他八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絕不會如此高談闊論的發表意見。你想想，軍資丟失，兵部絕對會牽連，若是與他無乾，他怕是直盼著別把差事派到他頭上纔好呢！哪裡會如此積極。」

謝常靜沉默半晌沒有吭聲。蔣文斌的這個結論對於謝常靜來說有點嚇人。他可是戶部侍郎啊！他們戶部運出庫的糧草若是真有問題……細究下來其實誰都不了乾係。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蔣文斌也十分瞭解謝常靜，他看了看謝常靜的臉開口說道：「常靜，你信我，眼下將趙知良之前那些證據給我已經是你最好的出路了。你想想看，安國公府的五公子和六公子到現在都沒有訊息，有那份書在，穆家能善罷甘休嗎？五公子六公子，原本將來都是鎮守北境的將軍，若他們真出了事，朝廷一口氣損失了兩名未來名將，皇上能善罷甘休嗎？這樣大的事，捂是捂不住的！你若是知不報，將來追查到你頭上，更不了乾係了。」

謝常靜閉了閉眼。他明白，蔣文斌這幾句話沒有私心，完全是為他著想。沒錯，出了這樣大的事，傷了穆家公子們，穆家不會善罷甘休，因為押運不利，背了黑鍋的鎮國將軍不會善罷甘休，皇上更不會善罷甘休。

「那份證據你要怎麼用？」謝常靜臉灰敗地開口，很是絕的模樣。

「給安國公府。」蔣文斌果斷答道：「讓穆老夫人私下裡呈送給皇上，以免打草驚蛇。」

「能不能容我一日。」謝常靜啞聲答道：「我想與父親商量一下。」

「常靜，」蔣文斌嘆了口氣：「你得知道，眼下你要自保，唯一的出路就是全力配合安國公府。」

「我明白。」謝常靜垂頭喪氣地答道：「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