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同生共死

162、同生共死

商如婉怔怔地看著陌天歌。不明白的意思。

陌天歌目不轉睛地看著飛在半空中的姚子修，緩緩地道：“今生萬古天，今生即萬古，萬古只一天。在這裡，除了離開，任何願都可以實現。你要世外桃源，就給你世外桃源，他要揚眉吐氣，就給他揚眉吐氣。”目垂下，看著商如婉，帶著憐憫和傷，“所以，都是假的，你的三年是假的，他的結丹也是假的。”

商如婉神一震，半晌未曾回過神。

陌天歌繼續說著：“這個幻陣，會出現每個人心中最想要的東西。姐姐你最想要的是兩個人不被打擾的生活，而他最想要的……”

陌天歌沒再繼續說下去，商如婉已明白的話意。怔了許久，才慢慢問道：“那，結果會怎樣？”

看到這樣的神。陌天歌幾乎不忍心說出來，可卻不能不說：“……那位道友已經隕落了，我們確認，是著了道，被幻像迷住眼，耗盡而死……”

商如婉大震，呆呆地著半空中被黑霧纏繞著的丈夫，許久許久沒有說話。

死……他最想要的……

…………

想起九十年前，第一次見到爹新收的弟子的時候――

“你姚子修？知道我是誰嗎？”

那個小小的年，雖然眼睛裡有不服輸的高傲，卻沒有把當小孩子玩鬧，而是慎重地作揖：“見過師姐。”

亦是小小的得意地笑了，裝模作樣地咳兩聲，點頭：“嗯，有禮貌！”

一旁的大師兄取笑：“小師弟啊，你年紀還比小師妹大些呢，你只管師妹就是。”

“這……”年看著，認真地說，“我門比師姐晚，理應師姐……”

高興極了，衝大師兄道：“就是師姐，就是師姐！”轉過頭對他拍著自己小小的脯，“小師弟，以後我罩你！”

想起七十年前，剛剛築基的時候――

“那個小子有什麼好的？！你乖乖聽爹的話，嫁給你倪大哥！”

跪在爹的面前，一不。卻昂著頭，不肯屈服。

“逆！”爹然大怒，一掌向拍下。

築基圓滿的爹，這一掌幾乎沒有留，口吐鮮，經脈重創，卻依然咬牙，不肯鬆口。

娘在旁邊落淚：“婉兒，你就聽你爹的話吧！”

聽話？不，掙扎著爬起來，用盡所有力氣，在爹的面前跪下，一字一字地說：“爹若我，我就去死！”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忤逆爹，哪怕是自己，可這一刻，不悔。

想起六十年前，他終於築基的時候――

“爹，師弟他築基了！”歡悅地跑進大堂。

爹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喜悅，而是冷冷地道：“若不是你把自己藏下的築基丹給他，他焉能築基？”

一呆。不明白對這件事已經默認的爹，爲什麼會如此冷漠。

“爹，小師弟也是你親自收的徒不是嗎？爲什麼你對他……”

“哼！若不是看在他家曾經出過結丹修士，必有珍藏的份上，以他的資質，我收他作甚？”萬沒料到的，爹說了這樣一句話。

“爹！”難以置信地喊，“你……你是在利用小師弟？！”

“什麼利用不利用！”爹神淡漠，“若不是我收他爲徒，他哪裡來這幾十年的好日子？他哪裡能夠築基？婉兒，你倪大哥心裡還念著你，他可是早早就築了基，以他的資質，過上十多年晉階中期不問題，你還是收收心吧！”

“爹，你、你不是答應我，不我嫁給倪大哥麼？”

“今日不同往日，由不得你任了！”爹的神中，三分冷漠，七分得意，“你倪世伯開出的聘禮是一顆無塵丹，爹可是求此丹求了許多年的！有了這顆無塵丹，說不定爹就能一舉進結丹期！婉兒，爹的結丹大道，就握在你手上！”

想起那個晚上――

“師弟，我們走吧，我們走吧！”抓著他的手，流著淚說。

當年小小的年，已是溫穩重的青年。他握著的手，吃驚：“師姐，怎麼了？”

哭著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爹還是要我嫁給倪大哥，倪家已經放話說，就算我死了，也要擡進他們家的門！”

他大驚失，怔在當場。

“師弟，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娘心，才放我出來，只有一晚上，明天……明天就……”

“這……”他臉晴不定，許久之後，終於咬咬牙，“好吧，師姐，我們走，我們遠走高飛，讓他們再也找不到！”

想起他們婚那天――

沒有賓客，沒有嫁，只有冰冷的月，和孤零零的兩個影子。

“天地爲證，明月爲，我商如婉。嫁予姚子修爲妻，此生此世，不離不棄。”

他亦立下誓言：“天地爲證，明月爲，我姚子修，願娶商如婉爲妻，此生此世，同生共死。”

冰冷的夜風吹過，不遠羣狼嗥月，卻覺得整顆心滿滿的都是幸福。

“師姐……”

“如今你還要我師姐嗎？”

他怔了怔，笑：“……你年紀原比我小。以後我便喚你婉妹，如何？”

亦笑了，輕喚：“修哥。”

…………

六十年了，雖然居無定所，修爲無所進益，卻一直很滿足。的心很大，不是他誰也不能讓覺得幸福;的心也很小，只要與他廝守，就覺得幸福。

眼淚落下，這是第一次知道，幸福離這樣遠，這樣遠。

“小心！”陌天歌一把抓起商如婉，急速後退。

浮在半空中的那團黑霧忽然開，姚子修睜開雙眼，氣勢大漲。

結丹期！不管是什麼原因，眼前的姚子修已是結丹期無疑了！在這個幻陣中，除非意念轉移，產生的幻像纔會消失，否則，幻像與真人無異！

陌天歌轉頭去看，方正與陸向新、王向志二人，亦是滿面震驚。回過神來，方正一使眼，低聲喝道：“走！”

四個人，連同陌天歌拉著的商如婉，一起往遠遁逃。

可下一刻，背後磅礴的氣勢沖天而起。

“啊――”兩聲慘，落在後面的陸王二人飛了出去，一個撞在樹幹上，一個跌在一塊五行臺上，俱是口吐鮮，不知活著沒有。

“站住！”姚子修一聲大喝。

陌天歌形急轉，方正道人亦在後不遠停住，轉過頭來。

此時的姚子修，兩眼盡赤，燃燒著熊熊的火焰，上的袍無風自揚。結丹修士的氣勢撲面而來。

姚子修的目慢慢掃視過他們，帶著高傲冷酷，有如看著幾隻螻蟻。

最後，目落在商如婉的上，那冷凝的氣息才緩了一下。

他道：“婉妹，我們可以回去了，我可以帶你回去了！哈哈哈哈……”到最後，卻是仰天大笑，聲音張狂無比。

商如婉慢慢掙開陌天歌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商姐姐！”陌天歌忍不住喚了一聲。看得出來，姚子修這修爲雖不是魔，心境卻是魔了，眼下他還認得出商如婉，可誰知道下一刻他還有沒有理智？！

商如婉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頭向笑了笑，不知爲何，陌天歌覺得的笑看起來比哭還絕。聲道：“葉家妹妹，你這般好心，多謝你了。此事不關你的事，等下……就走吧。”

陌天歌一怔，這話的意思是……

商如婉已轉過頭，往姚子修飛去。

姚子修出手，攬住，志得意滿：“婉妹，你高興嗎？”

商如婉卻搖了搖頭，淡淡道：“不高興。”

姚子修蹙了一下眉，又急急問道：“爲什麼？這些年，你不是很想回去嗎？現在我們可以名正言順地回去了，你爹再也不會說什麼了！”

“是嗎？”商如婉的目帶著徹骨的冷意，“修哥，你現在的修爲是真的嗎？”

姚子修一怔之後，大怒：“婉妹！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的修爲當然是真的！你來看――”他拉著商如婉的手，急切地要證明自己，“這是我剛纔得到的功法，原來這裡果然有機緣。此主人是大神通修士，坐化之後將功法封在這裡，正巧被我得到……”

商如婉漠然地看著他這得意的模樣，心中只有深切的悲哀。一百年，一百年的時間，纔看清楚這個人，這個最的人。原來在他心裡，從來都是修煉最重要，原來他一直想要的，是這樣的結果。

過姚子修手中的玉簡，注神識，隨後冷笑，丟還給他：“修哥，你自己看看，這究竟是什麼！”

姚子修疑地接回玉簡，卻是臉大變。

陌天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大概可以猜到。這所謂的機緣，都是姚子修幻想出來的，這玉簡裡當然沒有什麼功法，要麼是空的，要麼狗屁不通，姚子修一看，自然知道出了問題。

“不會的，這是真的！這是真的！”先是喃喃自語，到最後，姚子修面狠，一轉頭，怒瞪著陌天歌與方正二人，“是不是你們搶走的，是不是？！”

“修哥！”商如婉喊了一聲，抓住他的袖，“跟別人沒關係，這是幻陣，所以你產生了幻覺！”

“幻陣？幻覺？不，你在騙我，你在騙我！”氣勢噴薄而出，姚子修一振臂，商如婉驚一聲，從半空中摔了下來。

在姚子修的目下，陌天歌不敢，眼睜睜地看著商如婉摔了出去。

不管姚子修先前多麼弱小，在這個幻陣裡，卻是貨真價實的結丹修士，陌天歌再自大，也不會認爲自己能跟結丹修士相鬥。打，打不過，逃，山谷就這麼大，也逃不了。進虛天境？要進虛天境，就要發口訣，最起碼要三息左右，可眼下姚子修盯著他們，若是稍有異，恐怕就會手殺人，一息的時間也沒有。

“修哥！”商如婉明顯傷了，卻仍然掙扎著爬起來，“修哥，不要，不要！你會魔的！”

“婉妹，你不必再說了！你當我不知道嗎？”姚子修雙目赤紅，越發顯得妖異，“當年，你爹收我爲徒，是看上了我姚家的積藏！我爲了讓他同意你嫁我，獻上了我姚家先祖的。可你爹如何？十年之後，仍然要你嫁給別人！而且，這一次我已經沒用了，他還對我起了殺心！”

“什麼？”商如婉大震，“我爹他……”

“你不知道吧？”姚子修咧一笑，再不見沉穩斯文的風度，那狠的模樣越發讓人心驚，“當年，當年不是他心疼你這個兒，而是因爲我把姚家積藏獻給了他！可這樣，也僅僅只是讓他放過我們十年！那天你來找我，我已收到消息，他要殺我！我原是打算一個人走的，可你找來了……我、我舍不下……”

“……”商如婉抖著雙脣，說不出話來。竟是這樣，竟是這樣！難怪他急於修煉，難怪他……他是想結丹之後去報仇吧……

突然哭起來。原來這一切無解，本無解！以爲只要勸服他就夠了，可原來竟有這樣的理由。即便他願意走出幻陣，心裡也一直惦念著去報仇。

“婉妹，”姚子修又似水，“你莫擔心，看在你的份上，我不要他的命，我只要廢了他的修爲也就夠了！哼，這麼多年，我一直打聽著，你爹他沒有結丹功，報應，這就是報應！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