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天，距離州府僅剩最後一天路程時，船突然停在江中心不再前行了，前方去不了了。

附近有好幾艘船都被一條府小船攔截住，此時一艘艘船隻橫在江面上，隔絕外人駛。

“怎麼回事，怎麼鎖江了？”

“好像是家的船攔在了前頭。”

此時，那條家的小船上，站出來一名州府當地的吏。

“諸位，前方江岸兩邊發生山石坡，江道堵了。那些被泥石流衝下來的斷木、樹枝，現在全都堵在邑江前方最狹窄的拐彎。”

“現在我們水師正在全力配合州府，清理江道，大概還有一天時間就能清理完，明日應該就可恢復通航。”

對方說話客客氣氣，倒是沒有什麼家豪橫氣，所以各家船上的船客、商人緒，很快被安平靜。

……

夜漸沉，江面吞噬月，倒映出濃濃黢黑的水面，似乎正應了那一句話，月黑風高適合殺人夜。

江面上的船隨著水浪上下起伏，左右搖晃，第一次在船上嘗試神魂出竅的晉安，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終於靜下心來。

忽然到子一輕，彷彿輕如鴻，晉安頭一次在水面上神魂出竅功。

晉安環一看四周，狹窄的小小船室，老道士呼嚕聲震天，削劍被吵得睡不著正發呆坐著不，而他佯裝睡覺，臉朝船壁的睡著了。

山羊自然不在這裡，它正跟其它牲口待在艙尾區。

就算晉安想帶山羊過來，船家也不會同意，畢竟這一整艘客船並非只做晉安一個人生意，牲口上的濃重味，會影響到了其他客人。

晉安神魂飄到自己頭頂上方，然後從虛著的手掌下，取出兩張黃符，正是六丁六甲符與五雷斬邪符。

當兩張黃符，那種被神道氣息溫養的神魂暖烘烘覺又回來了，神魂不再冰冷。

接下來，晉安神魂飄，飄到艙尾區，找著了山羊。

當找到山羊時，晉安頓時樂了，山羊暈船暈得厲害，吐得七葷八素，再沒力氣鬧騰了。

晉安神魂繞客船一圈飄，見船上並沒有其它狀況，這才神魂飄出，朝江水淤堵方向飄去。

他打算看看這次山坡嚴不嚴重，明天能不能疏通水道，如果不行，那他就只能改水道走旱道了。

說來也是巧了，晉安飄出沒多遠，居然見了白天見到的那名吏所在船隻。

即便夜了，這些府的人，依舊盡忠盡職的守在江面上，防止夜裡視線昏暗，有不明真相的船隻誤險地。

晉安繼續往裡飄。

神魂越是往裡飄，江面上的斷木，樹枝，果然越來越多起來，直到飄出一里後，晉安纔來到了那名吏所說的拐彎淤堵。

這裡的確是邑江最險的地方之一了，拐彎急，江水到了這裡水流更加湍急了，但此時這裡堆積滿了不從山上衝下來的雜。若是有船隻不小心誤這裡，這裡水流這麼湍急，絕對逃不出過翻船的下場。

現在是晚上，白天負責清理水道的府的人，現在都已經不在。

因爲晚上的江水兇險，視野不佳，並不適合清理水道。

晉安繼續往裡飄，他想看看，江道究竟淤堵出多長，神魂飄飄，結果，幽幽平靜的江面上，晉安居然發現到遠方一火。

那縷火就像是墳地裡的幽綠磷火，一閃一滅，一閃一滅的搖晃，在這烏漆嘛黑的江水上，多多有些瘮人。

晉安微訝，心想這麼黑燈瞎火的大晚上，還會有誰跑到江上來？

他朝那邊快速飄去，接著發現了一艘烏篷船，烏篷船的船頭掛著一盞綠燭火的燈籠。

眼前這一幕，何其相似，這不就是跟走時的引魂燈、引魂船一個樣子嗎？

只不過這裡的引魂船，跟晉安那次間走的引魂船長得並不一樣。

晉安這回是吃驚不小。

他屏氣凝神的專注去看。

古月對江。

那艘仿造間引魂船的船上，站著一對老，一人約四十歲左右，一人是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

聽二人的對話，中年男子是二叔，年輕男子是前者親侄子，名字宗仁。

中年男子站在船頭，裡神神叨叨，估計是在念咒語什麼的吧，然後把手裡銅錢拋進江水裡。

晉安飄在遠，看著這對古古怪怪的老，靜觀其變，沒有貿然接近。

晉安並未等待多久，他忽然發現原本平靜的江面下，開始翻起大量水花，然後晉安吃驚看到水面下居然浮出一被水泡得發脹，蒼白的人臉面孔。

他們子都還在水下，只有一張泡得發脹，蒼白的面孔，擡頭仰的浮出水面，足足有十來張死人臉浮出水面，各個死不瞑目，詭異的是每張死人臉的額頭上都著一枚銅錢。

正是那名中年男子先前丟下水的銅錢。

而這些死人的來歷，自然都是這些年來落江淹死的人了。

“這是趕？”

“還是召魂？”

晉安吃驚。

“莫非江這就是老道跟我提起過的撈人？”

可晉安總覺，眼前這位撈人跟他想象中的撈人，有點不一樣啊。

很快，晉安的猜想便得到了答案。

那些溺額頭上的銅錢落，然後這些被打擾了沉眠的溺，死不瞑目的又沉江底。

而那些銅錢，又各自飛到中年男子手裡。

這回，那名中年男子讓自己的侄子宗仁劃船槳，改一個地方後，又如法炮製的往江水下拋銅錢。不久後，果然又有其他溺額頭著枚銅錢的浮上來。

但說來也是奇怪，這名中年男子又是收回銅錢，然後那些溺再次沉回江底。

這名中年男子好像是一直都是有目的的在尋找什麼人，但他要找的人一直沒找到，反倒釣上來一些別的死人。

晉安出於好奇，想看看這對叔侄究竟想要找什麼樣的人，於是他一路跟著他們，看著他們一次次換地方，一次次往江水裡拋銅錢。

直到中年男子換了二三十次地方，夜越來越深，中年男子目一喜，他終於找到要找的人了。

中年男子手去抓水下的死人，一開始撈不上來，然後讓侄子找來一麻繩扔下水吊住脖子，這才功把水下死人打撈上船，那是一男。

男看起來像是纔剛死不久，因爲還沒被泡發脹嚴重。

接下來，中年男子開始在上下索，在有目的的找尋著什麼。

最後他目喜，從男上到一樣東西，晉安還沒來得及細看，中年男子已經匆匆揣進自己懷裡。

噗通！

中年男子一腳把那男踢回水裡，帶著死不瞑目與不甘心，男再次沉江底。

“二叔我們廢了這麼大勁，怎麼就只爲了找這樣一塊碎玉？”侄子宗仁不滿的嘟囔了一聲，似乎半夜被自己親二叔拉來江上吹寒風，不能睡覺，引起這位侄子的小緒。

二叔輕拍了下自己侄子的後腦勺，溫和罵了一句：“你懂什麼，這可是個好寶貝。”

侄子擾擾自己後腦勺，忙問是什麼好寶貝？

“這塊碎玉可是好寶貝，關乎著一件解仙的聞。”

或許是因爲終於找到想要找的東西，這位二叔有些自鳴得意，忍不住想找人分自己的心喜悅。

原來，在早些年的冬天，邑江某段水道，發生了百年最嚴重的枯水期，差點斷流。

就在差點斷流的那晚，又發生了另一件奇事，有附近村民從出河牀的江下，打撈出一頭石牛馱著的石頭棺槨。

那石牛栩栩如生，就好像活，看起來就像是石牛馱著石槨在江底下行走。只是這次的百年一遇嚴重枯水，出了河牀，這才被人發現。

石槨裡封著的是個半半骨道士，有不村民嚇得慘倒地，都說這是撞邪了，他們今天把石槨打撈出來，又開棺讓棺材裡的吸了人氣，這石槨裡的馬上就要詐吃人，於是一把火全燒掉了。

這些村民自知闖下禍事，所以瞞著不敢聲張，但再嚴的門窗總有風的時候，後來這事被捅了出來，府趕去那個村子時，只找到了那隻陷在河牀裡無法被村民搬走的石牛，道士的早被一把火燒乾淨了。

現在那隻石牛就還在州府裡立著呢。

其實那道士不是什麼邪，而是一位高人正在修煉解仙。

道家解仙，說的是人經三百載而復生，斷四肢而猶活，解仙有火解、有水解、有兵解等。

但解仙條件非常苛刻，所以很有人願意修解仙。而且解仙是逆天而勢，所以在這三百年裡會降下各種天劫，比如泥石流、江河潰堤、蛇蟲鼠蟻啃咬，或是被人刨墳鳩佔鵲巢當祖地搶走三百年運勢…等來毀。

正應了那句話：順天應命者悲，逆天改命者死。

“二叔，你還是沒說塊碎玉，到底有什麼用？”侄子宗仁嘟嘟囔囔了一句。

中年男人得意洋洋的保管好碎玉，然後讓自己侄子趕收拾好東西，劃船離開，他自己則是起進烏篷船的烏篷裡。

砰！

混雜著顱骨碎片飛濺而起，中年男子被人從背後用一把斧頭劈裂腦袋，噴濺的和腦漿，濺了宗仁一臉。

此時的宗仁臉上沒了叔侄溫，只有見財起意的冷漠。

宗仁一點都不忌諱死人，從自己那死不瞑目的二叔懷裡搜出那塊碎玉後，噗通，一腳把自己二叔踢下江水裡，鮮浸紅了這片水域，很快又一乾二淨。

隨後，藉著夜掩蓋，宗仁開始劃船槳，在夜下匆匆離開邑江。

就在宗仁匆匆劃船離開時，他並未發現，他剛纔用麻繩打撈男時沒有放好，隨手扔在船尾的麻繩，不知什麼時候有一截掉落在夜下的黑咕隆咚江水裡，勾住了一手腕，烏篷船拖拽著一，一起跟他離開江中心，朝岸邊離去。

那年輕貌，長長烏髮在水中如鬼爪般四散飄開，人仰面平躺浮在水面上，晉安看著腳下這詭譎一幕，只覺頭皮一麻，後背涌起冰涼寒意。

而當船隻拖著從晉安腳下拖過去時，好像是死不瞑目的與晉安四目對上時，晉安了一種被注視的森冷寒意。

但這種注視覺，只是短暫片刻，隨著被船隻拖遠，那種目窺覬也消失了，最後那被船隻拖著往府城方向去了。

而那名反噬自己親二叔的宗仁，急著離開這裡，始終未發現自己船尾拖著一詭異跟他一起離開。

此時的他，捂著懷裡的東西，迫不及待的劃著船槳離開。

晉安想跟上去，仔細看清楚那後來怎麼樣了，但他發現自己神魂已到距離極限，最後只得心頭沉重的回魂歸殼。

當晉安歸殼時，看到削劍還保持著他離開前的姿勢，連一手指頭都沒有移過，木楞發呆。

如果晉安不喊他吃飯。

他能這麼鹹魚坐一天不。

這一夜，晉安一夜沒睡。

那被船隻無意拖走的詭異，始終讓他有種不好預啊，所以天亮後，心事重重的晉安找上削劍。

“削劍，師父現在有些心煩，你多喊幾聲師父，讓師父開知道人間還有溫暖關懷，人間還有德吧。”

削劍：“？”

水道重新恢復通行，是直到第二日的快黃昏時分了，但也只是恢復了小片區域通行，爲了避免夜間行船不安全，所以直到第三日，晉安所在的客船這才通過依舊漂浮著不雜的狹窄水道。

而接下來又航行了半日，客船終於抵達了州府渡口。

州府作爲一州最繁華之地，自然是商貨、行人往來繁忙，碼頭上的腳伕比下船的人還多。

還有許多長了脖子的轎伕、獨車伕，一見到商船、客船靠岸，立刻呼啦啦圍過來一大羣，恨不得把人撕四瓣做四單生意。

晉安、老道士、山羊下了客船，過人頭攢的熱鬧繁華碼頭，州府要想城，審查嚴格多了，需要檢查通關文書才能進城，老道士從上道袍裡掏出道碟，遞給守城門的兵丁。

此時早已換上一五臟道袍的晉安，也拿出了一枚道碟。

“你真是道士？”

守城門的兵丁，有些面狐疑的看看道士不道士，僧不僧，書生不書生，江湖俠客不像江湖俠客的晉安。

“你這頭長得像羊的牛犢是怎麼回事？”

這名兵丁怎麼看晉安，都不像個正經道士。

晉安過去一個月什麼陣仗沒經歷過，又怎麼會被眼前普通兵丁的這點氣勢嚇住，不急不忙的回答：“道教三清聖人裡不是有位聖人騎青牛出關化胡的典故嗎，爲道家弟子，爲了瞻仰聖人聖行，怎麼能沒有隨養一頭牛當坐騎呢？”

“口……”

傻羊一口咩還沒喊完，纔剛喊一半，就被晉安一拳錘回肚子裡去了。

“走走走走走。”那名兵丁最後還是不耐煩的放行了晉安。

因爲此時晉安後已經排隊等候起長龍隊伍，後面排隊的人早就在怨聲載道了，一直在後頭催促。

晉安和老道士這才得以順利進這座武州府府城。

削劍並未跟，晉安讓削劍自己找個機會混城，晉安相信削劍這位盜墓賊高手，想要混城池不難。

州府作爲武州首府，自然是比縣城繁華多了，一老一纔剛城，就看到街市兩邊鱗次櫛比的建築裡，三層樓閣，四層樓閣，比比皆是。

州府的繁華，算是給如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晉安開了一回眼界，更寬闊的街市，更繁榮的坊市，雕樑畫棟的古古香樓閣，異域文化讓晉安看得目不暇接，尤其是州府的勾欄瓦肆好熱鬧，居然還不止一座……

直到，一尊高大石牛石像映晉安眼簾。

那尊石牛威猛高大，氣勢磅礴，它微低頭，前蹄擡起，像是上正負重馱著什麼東西，重若千鈞，那沉厚、歷史歲月的滄桑、悲涼氣息，撲面而來。

石牛被雕刻得栩栩如生，每一腱子的紋理都經過石匠的手，清晰雕刻出來，猶如要從石像裡破殼而出活過來一樣，傳神了。

晉安仰頭著著這座高有三人的石牛，眼底閃過吃驚：“這就是昨晚那對叔侄提起過，馱著解仙道士石槨的石牛？”

“小兄弟，打造這頭石牛的工匠，真是巧奪天工，老道我注視著這頭石牛，居然有種它是活的錯覺。”

老道士嘖嘖稱奇說道，他同樣被眼前這尊高大石牛震撼不小。

晉安有些惋惜的嘆息一聲。

可惜了。

那位高人最終還是解仙失敗。

如今只留下你孤獨於世，一直無盡頭的空等下去，你一定很孤獨，很悲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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