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會在皇城的蘆湖舉行,湖畔搭建涼棚,構架出足以容納數百人活的區域。
夏末的依舊毒辣,湖畔卻涼風習習。
原本文會是國子監舉辦,參與文會的大多是國子監的學子。
但裴滿西樓一通攪和,鬧出這麼大的聲勢,出席文會的人立時就不同了,國子監學子依舊可以參加,不過是在外圍,進不了涼棚裡。
文會在午時舉行,因爲這樣,朝堂諸公就可以利用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堂而皇之的參加。
午時將近,國子監學子們穿著儒衫儒冠,被披堅執銳的軍攔在外圍。
“這是我們國子監辦的文會,憑什麼不讓我們場?”
“主客關係怎能顛倒?”
“不但有軍控場,連司天監的士也來了,防備有居心撥測之人混文會,莫非,莫非陛下要參加文會?”
正說著,一輛輛馬車駛來,在蘆湖外的廣場停靠,車下來的是一位位勳貴、武將。
他們和文會本該沒有任何關係,都是衝著“討教兵法”四個字來的。
不但他們來了,還帶了眷和子嗣。
“快看,諸公來了,六部尚書、侍郎,殿閣大學士.........”
“我猜到會有大人過來,沒想到來這麼多?一場文會,何至於此啊。”
“兄臺,這你就不懂了,一場文會自然不可能,但這場文會的背後,歸結底還是談判的事。兩國之間無小事。諸公是來造勢施的。”
“區區蠻子,敢來京城論道,不知天高地厚。待會兒看張慎大儒如何教訓他。”
武將之後,是三品以上的朝堂諸公,如刑部尚書、兵部尚書,以及殿閣大學士們。
其中部分朝堂大佬也帶了家中眷,比如頗有文名的王思慕,穿著淺仕服,妝容緻,端莊秀。
“翰林院的清貴也來了,有趣,這羣書生自詡學問無雙,待會肯定對那裴滿西樓羣起而攻之........”國子監的學子眼睛一亮。
一羣穿著青袍的年輕員,趾高氣昂的進會場。
翰林院是學霸雲集之地,這羣清貴雖然手裡無權,年紀又輕,但他們絕對是大奉最有學問的羣之一。
他們正值韶華,記憶力、悟、思維敏銳程度都是人生最巔峰的時刻。
有了他們場,國子監的學子信心倍增。
翰林院清貴們座後,低聲談:
“《北齋大典》我看了,水平是有的,然,雜而不。”
“對我等來說,確實不,但對天下學子而言,卻是深奧的很吶。”
“此人確實厲害,單一的領域,我等都能勝他,論所學之廣搏,我等自愧不如啊。”
“對了,若論兵法的話,我們翰林院裡,無人能超越辭舊了吧。”
剎那間,一道道目向俊如畫的年輕人。
許新年坐在案後,清晰的察覺到不止翰林院同僚,不遠的勳貴、諸公也聞聲來。
那是自然,我主修的就是兵法.........他剛想頷首,便聽勳貴中響起嗤笑聲:“裴滿西樓討教的是張慎大儒,老師總不至於比學生差吧。”
許新年有些惱怒,朗聲道:“聖人曰,學無長達者爲先,誰說學生一定不如老師的?”
勳貴、武將們鬨笑起來,知道他是許七安的堂弟,有幾個笑的特別恣意,把嘲笑寫在了臉上。
這個許新年學問是有的,但除了一張能罵出花,其他領域,在翰林院裡並不算多出彩。
他竟說學生能勝老師,可笑至極。
嗯?罵人?
勳貴武將們反應過來,笑聲猛的一滯。
許新年喝了口茶,矜持的起。
...........
許七安穿著輕甲,腰制式佩刀,跟隨著懷慶和臨安的馬車來到場地,豪華馬車緩緩停靠在路邊,穿著素雅宮裝和火紅長的懷慶裱裱同時下車。
然後,們齊齊擡手,遮了一下猛烈的。
公主怕日手遮蔭........某個侍衛,腦海裡躍出這句話,接著便看見宦舉著華蓋,爲兩位公主遮擋。
裱裱回過頭來,在人羣裡尋了一遍,水汪汪的桃花眼有著困,不知道狗奴才易容了誰的模樣。
僞裝的還好嘛........裱裱心裡有些失,因爲在話本里常見到“相互喜歡的人就會心有靈犀”這樣的描述。
兩位公主剛場,便看見許新年站在案邊,慨陳詞,口吐芬芳,指著一干勳貴怒罵。
勳貴武將們大怒,你一句我一句的圍攻許新年,後者巍然不懼,引經典句,言辭犀利。
不武將已經開始袖子了。
諸公喝著茶,優哉遊哉的看戲。
懷慶皺了皺眉,清斥道:“放肆!”
盛怒時的模樣,充滿了威嚴,竟然極有威懾力,不但許新年停止了謾罵,就算氣的嗷嗷的上頭武將們,也偃旗息鼓了。
諸公和勳貴們紛紛起,躬行禮:“見過兩位公主。”
懷慶冷哼一聲,帶著裱裱,以及兩名侍衛座。
許新年抿了口茶,潤潤嗓子,隨後看向左上方席位的王思慕,恰好對方也看過來。
昨日,王思慕特意尋他,希他能在文會上展一下才學,博個好名聲,增添聲。
王大小姐沒指許二郎能在文會上大殺四方,震驚四座。
因爲有張慎出場,張先生是許二郎的老師,有他出場便足夠了。
許二郎朝笑了笑,正如昨日聽完後,雲淡風輕的笑了笑。
這時,外圍傳來學子、侍衛們恭敬的喊聲:“見過太子殿下,見過三皇子、四皇子..........”
涼棚裡衆人側頭看去,只見太子扶著一位白髮蒼蒼,拄著柺杖的老人,沿著軍包圍出的通道,走向涼棚。
“太傅?”
懷慶驚喜的口而出。
而裱裱下意識的了腦袋,從小被這個臭老頭打手掌心,打了好些年。
太傅不是針對臨安,太傅針對的是學渣。
太子攙扶著太傅進了涼棚。
諸公紛紛起,恭敬行禮。
論輩分,在座的諸位都是太傅的晚輩。
許新年隨同僚們齊聲行禮,審視著被太子攙扶的老人,頭髮雖白,卻依舊茂,真是讓人羨慕的髮量。
臉龐壑縱橫,皮鬆弛嚴重,眸子也略顯渾濁,但這個老人的氣質很獨特。
他記得院長趙守說過,太傅是當代唯一養出浩然正氣的讀書人。
本朝三公都是一品,但沒有實權。太傅原本有執掌閣,只是當年父皇修道,不理朝政,太傅持竹條痛毆父皇,被攔下。之後再無緣仕途,便在宮中專心治學。
沒想到連太傅都來了.........許新年心道。
太傅冷哼一聲,看向國子監大祭酒,淡淡道:“老夫居多年,才發現國子監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大祭酒面紅耳赤。
同樣出國子監的諸公亦有些尷尬。
朝廷的臉面,就是他們的臉面。
一個蠻族年輕人在京城大放異彩,若是武道也就罷了,蠻子本就是鄙的武夫。偏偏是以學問揚名。
要知道,人族最大的驕傲就是文化,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儒家是中原人族的系,是獨有的文化瑰寶,是無數人驕傲的所在。
見氣氛有些僵凝,懷慶起,把太子從太傅邊開,攙著他座,聲音清冷:
“太傅,裴滿西樓才驚豔,只論四書五經,大祭酒並不弱他。所學廣搏,且能深之人,太罕見了。不過你放心,有張慎出面,想來一切都是穩妥的。”
太傅拍了拍懷慶的手背,有了幾分笑容:
“殿下若是男兒,豈有那蠻子在京城耀武揚威的機會?老夫這次來湊這熱鬧,就是不信邪,我大奉士林人傑輩出,後起之秀無數,真無人能他一個學了些聖人皮的蠻子?”
這是,輕笑聲從涼棚外傳來,帶著幾分悠閒,反駁道:
“聖人曰,有教無類。太傅左一句蠻子,右一句蠻子,可有把聖人的教誨記在心裡?”
涼棚外,滿頭白髮的裴滿西樓,帶著嫵多姿的黃仙兒,以及氣質冷的豎瞳年,大大方方的進涼棚。
他們明明是外族,是客,卻擺出一副閒庭信步的輕鬆姿態,彷彿自才是文會的主人。
對於諸公、勳貴武將們的鎮場,毫不在意,毫不怯。
國子監學子、翰林院清貴、在場諸公、勳貴武將..........沉默的凝視著裴滿西樓,這位才驚豔,學問深厚的蠻族。
沒有人迴應,但卻悄然直腰背,平穩緒,如臨大敵。
“在下白首部,裴滿氏長子,裴滿西樓,見過諸位!”
裴滿西樓用自己的學問,塑造了一位驚才絕豔的讀書人形象,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這次文會,他打算把名聲再次推向高峰,爲後續的談判做鋪墊。
...........
許府。
楚元縝坐在庭院裡,石桌邊,手裡著酒杯,他的邊坐著麗娜、李妙真、許鈴音。
“爲什麼他能進皇城?他去作甚?不怕元景帝斬他狗頭嗎。”楚元縝酸溜溜道。
他很眼饞文會,爲讀書人出的劍客,還是曾經的狀元,這種巔峰對決的文會,對楚元縝有致命。
但他不能進皇城了,更不能衆目睽睽之下參加文會,這一切都是因爲許七安。當初要不是爲了幫他,哪會這麼悽慘。
於是過來找他喝酒,抱怨幾句。
沒想到,這個始作俑者自己卻進去了。
楚元縝心裡酸的像恰了檸檬。
“我也想去。”
許鈴音脆生生道。
“文會就是一羣讀書人討論無聊的東西,你不會想去的。這種地方和我們師徒沒關係,不如在家吃糕點,喝甜酒釀。”
麗娜藉機教育徒兒,還是很有數的,並希徒兒也能漸漸有數起來。
“師父,文會有很多好吃的,上次大鍋跟和尚打架,我跟著一個伯伯,吃了好多好吃的。”
許鈴音給出致命一擊。
“對哦,我怎麼沒有想到,文會有酒佳餚。”麗娜眼冒。
角度很刁鑽啊.........楚元縝了許鈴音的頭,覺得這個憨丫頭蠻可的,然後想起了那日在雲鹿書院的噩夢教程。
他默默收回手。
李妙真說道:“那蠻子近日囂張的很,我看著不舒坦,忍不住想一劍刺了他。”
看誰不爽就刺誰,你真的是天宗的聖麼.........楚元縝覺得,天地會裡槽點最多的就是李妙真。
一號份不明,三號許辭舊正人君子,六號恆遠慈悲爲懷,五號麗娜雖然不聰明,吃,但自沒有什麼讓人想“一吐爲快”的缺陷。
七號八號“失蹤”多年。
九號金蓮道長溫和,是個讓人尊敬的長輩,修功德,品值得肯定,也沒什麼不良嗜好。
只有李妙真最讓人無奈,是天宗聖,本該寡淡,冷冷清清,結果下山歷練兩年,是把自己歷練急公好義,鏟除惡的飛燕俠。
“國子監讀書人如此不堪,還得靠雲鹿書院的讀書人來擺平他。”李妙真道。
楚元縝笑著點頭:“張慎所著《兵法六疏》妙絕倫,有他出面,那蠻子囂張不了多久。不過,此人能著出《北齋大典》,足以開宗立派,爲一代名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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