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七安先吹捧了一句，接著分析道：“地宗道首與元景帝確實有勾結，只是這能說明什麼呢？早在楚州時，我便已經知道此事。”

再說，地宗道首現在六親不認，滿腦子都是幹壞事和乾人，他這條線本沒有查的必要吧？

傾城傾國的人國師，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查案不是你在行的事麼，若是我知道，還需要你去查？”

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接下來，玉衡詢問了幾句他修爲的事，並指點了他心劍的修行。得知許七安卡在“意”這一關後，玉衡沉許久，道：

“招數是招數，意是意，沒有意。你現在要做的是領悟意，而不是融合招數，本末倒置了。”

可我沒有“意”啊，如果白嫖屬於意，我現在已經四品巔峰了小姨..........許七安聳拉著腦袋。

“速則不達，旁人要花費數年，十數年才能領悟，你不過修行了一個多月。”玉衡告誡道：“不用著急。”

頓了頓，又補充道：“但我希，你在兩年之，修意。”

嗯？爲什麼要兩年之，有什麼講究麼.........許七安點頭：“我會沉下心的。”

玉衡頷首，沒再多說，化作金遁去。

但沒有返回靈寶觀，當空一個折轉，降落在離許府不遠的一座小院。

不大的院子裡開滿了各鮮花，空氣都是甜膩的，一個姿平庸的婦人，愜意的躺在竹椅上，吃著早的橘子，一邊酸的齜牙咧，一邊又耐不住饞，死忍著。

“你怎麼又來我這裡了，萬一被人發現怎麼辦？”慕南梔沒好氣的說道。

“除了監正，沒人能看到我。”玉衡淡淡道：“如果你覺得監正會覬覦你，那我就不來了。”

“那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慕南梔嗯嗯兩聲。

玉衡不搭理，徑直走到水缸邊，看了一眼長勢喜人的九蓮藕，滿意點頭。

“最近日子過的不錯。”挪開目，審視著王妃。

“覺腰了。”王妃掐了掐自己的小腰，抱怨道：“都怪許七安那個狗賊，總是帶我出去吃大餐。”

玉衡笑了笑，以前還是淮王正妃的時候，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卻總是不吃，而今了市井裡一個平庸的小婦人，吃著茶淡飯，胃口卻比以前好了。

困在王府二十年，終於自由了，眉眼間飛揚的神采都不同了。

此時的，若是展出真面目的話，一定是世間最人的子。

玉衡漫不經心道：“許七安要離開京城，你會隨他去嗎？”

王妃連忙搖頭，否認：“當然不去啊，我憑什麼跟他走，我又不是他小妾，我只是借他一些銀子，暫居他的外宅。”

玉衡對這個回答很滿意，淡淡道：“記住你的話，你要是出爾反爾，我就把你賣到窯子裡。”

慕南梔狐疑道：“與你何干！”

玉衡不搭理。

王妃丟過去一隻橘子：“給你嚐嚐，我今早上集市買的，可貴了。”

玉衡揮了揮手，把橘子打回去，看也不看：“我不吃。”

王妃就說：“嘖嘖，真羨慕你這種不上茅廁的人。”

玉衡眉頭微皺：“你現在說話的樣子，就像一個鄙的市井婦人。”

王妃嘿嘿嘿的笑。

...........

另一邊，許七安思忖著如何在地宗道首這裡尋求突破口。

“地宗道首肯定是不能去查的，首先我不知道地宗在哪，知道也不能去，金蓮道長會舉報我送人頭的。但現在，龍脈那邊不能再去了，因爲太危險，也沒收穫。

“起居錄已經看完，沒有重大線索，我該怎麼查？不對，我要查的到底是什麼？”

許七安覆盤了一下自己的線索和思路，起先，他查元景帝是因爲對方支持鎮北王屠城，付出與回報不正比，這裡頭很有問題。

查了這麼久，元景帝確實有大問題，但是什麼問題，許七安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和方向。

“我要做的是揭開元景帝的神面紗，魂丹、拐賣人口、龍脈，這些都是線索，但缺乏一條線，將他們串聯。魂丹裡，有地宗道首的影子，龍脈同樣有地宗道首的影子.........

“玉衡的思路是對的，地宗道首也許就是這條串聯一切的線。但我該怎麼尋找切點？

“我也陷思維誤區了，要找切點，不是非得從地宗道首本人手，還可以從他做過的事手。去一趟打更人衙門。”

他當即出了府，騎上小母馬直奔打更人衙門。

到了打更人衙門口，馬繮一丟，袍子一抖，進衙門就像回家一樣。

守門的侍衛也不攔著，還給他提繮看馬。

進衙門後，找了一圈，沒找到宋廷風和朱廣孝兩個胚，也許是趁著巡街，勾欄聽曲去了。

好在李玉春是個敬業的好銀鑼，看見許七安來訪，李玉春很高興，一邊高興的拉著他，一邊往後頭猛看。

“放心，那個邋遢姑娘沒有跟來。”許七安對這位上級太瞭解了。

“不，別說，別說出來........”

李玉春用力擺手：“時至今日，我想起，依舊會渾冒皮疙瘩。”

看來鍾璃給春哥留下了極重的心理影啊，都有兩室一廳那麼大了........許七安沒有廢話，提出自己拜訪的目的：

“頭兒，我想看一看當初平遠伯人販子的供狀。”

“好辦，我讓人給你取來。”李玉春沒有多問，招手喚來吏員，吩咐他去案牘庫取。

這類案子的卷宗，甚至都不需要打更人親自前去，派個吏員就夠了。

兩人坐下來喝茶閒聊，李玉春道：“對了，廣孝年底要親了，日子已經定下來。”

“這是好事！”

許七安出由衷的笑容，心說朱廣孝終於可以擺宋廷風這個損友，從掛滿白霜的林蔭小道這條不歸路離開。

去年雲州查案的途中，朱廣孝便說過等雲州案結束，便回京城與青梅竹馬親。

又要份子錢了啊..........許七安笑容底下，藏著來自前世的，本能的吐槽。

說起來，上輩子最虧的事就是沒有結婚，大學同學、高中同學，時夥伴紛紛結婚，份子錢給了又給，現在沒機會要回來了。

想想就心如刀絞。

不多時，吏員捧著人牙子組織的卷宗返回，厚厚的一大疊。

當初平遠伯死後，人牙子組織的大部分頭目、嘍囉都被抓獲，只有極一部分在逃。獄的那些人早已被拖到菜市口問斬。

只留下審訊時的供狀。

許七安直接略過小嘍囉的供狀，重點閱讀組織部小頭目們的供狀。

組織名義上的首領是一位做“黑蠍”的男人。

黑蠍份神，當初打更人衙門還沒來得及鎖定此人，恆遠就殺死了平遠伯，打了打更人的計劃。

至於這些小頭目們，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爲平遠伯服務，只負責騙、擄走落單的孩子和人，乃至年男。

男賣去當奴隸，當苦工，則賣進窯子，或留下來供組織兄弟們玩弄。

對於平遠伯暗中向皇宮輸送人口的事，更加毫不知。

“以平遠伯的份，肯定不會親自出面接洽人牙子組織，這個黑蠍是個重要人。打更人還沒來得及鎖定他，恆遠就殺到平遠伯府了.........”

許七安吸了口氣，“浮香故事裡的蟒蛇，會不會指這個黑蠍？他知道打更人在查自己，於是彙報了元景帝，得到元景帝授意後，便將信息給恆遠，借恆遠的手殺人滅口？”

這個猜測在腦海裡閃過。

也僅僅只是閃過，黑蠍的下場，要麼逃出京城，遠走高飛，要麼已經被滅口。

這個人沒有查的必要。

許七安繼續閱讀供狀，看著看著，一個不起眼的小細節，吸引了他的注意。

有一份供狀，出自一位“刀爺”的小頭目，刀爺代的供狀裡，提到自己行時，是跟了一個鹿爺的前輩。

這個鹿爺呢，自稱人牙子組織的元老，刀爺年輕時就是跟著他混的。鹿爺年紀大了，慢慢的退下來，便扶持這位心腹上位。

這條信息最大的問題是，刀爺二十出頭行，而今四十有三。

在刀爺之前，還有一個鹿爺，這意味著，人牙子組織存在時間，至三十年。

人牙子組織至存在了三十年，這是保守估計，元景帝修道不過二十一年...........許七安深吸一口氣：

“這個鹿爺的家人還在嗎？”

他把那份供狀遞給李玉春看。

李玉春搖頭：“這案子不是我理的，不太清楚，我幫你去問問。”

他拿著供狀，起離開，大概一刻鐘後，李玉春返回，說道：

“鹿爺早就病死了，按照大奉律法，略賣人口，視節輕重判凌遲、斬首、流放、杖責。父死子償，罪降二等。

“鹿爺的罪行，得判凌遲。因爲病死的緣故，他兒子償還，罪降二等，當時就已經流放邊陲了。鹿爺的結髮妻子倒還活著。”

許七安一口喝乾茶水，起，道：“帶我去找。”

.............

鹿爺早年間雖斂財無數，但深知自己職業“兇險”，早早的留了後手，在城購置了一套宅院，留下不財產。

他兒子流放後，鹿爺的髮妻帶著家眷住進了院，本來依舊可以過上錦玉食的生活。

奈何打更人都是一些滾刀，隔三差五的敲詐人販子的家人，把他們賺的黑錢統統榨乾。

於是鹿爺的家眷又搬回了外城，如今在北城一個小院裡的生活，一個孫子，一個兒媳，一個祖母。

李玉春的帶著許七安敲開了小院的門，開門的是個姿不錯，神弱的婦人。

正在漿洗衫，穿著布，分外樸素。

院子裡一個孩子在騎竹馬，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灑料養。

看到李玉春的打更人差服，老婦人和小婦人臉大變。後者唯唯諾諾，渾發抖，前者則潑辣的很，簸箕一丟，又哭又：

“兵欺負人了，兵又來欺負人了，你們死我算了，我就算死也要讓鄉親們看看你們這羣王八蛋的臉..........”

老婦人年輕時想來也是彪悍的，倒也不奇怪，畢竟是人牙子頭目的髮妻。

李玉春上前踢了幾腳，喝罵道：“閉，再吵吵嚷嚷，就把你孫子抓去賣了。”

似乎及到了老婦人的逆鱗，果然安靜了，怨毒的瞪著李玉春和許七安。

許七安把院門關上，繞過一坨坨屎，邁步到老婦人面前，沉聲道：“問你幾個問題，老實回答。”

等老婦人點頭，他問道：“鹿爺是人牙子組織的元老？”

老婦人眼神閃爍，道：“什麼元老不元老的，我一個婦道人家，我什麼都不知道。”

“哦，什麼都不知道。”

許七安恍然點頭，拉扯著小婦人往屋子裡去，獰笑道：“小娘們長得標緻，老子進屋爽一次。”

尷尬的是，小婦人漲紅了臉，打量許七安，竟然沒。

許七安惱怒道：“再賣到窯子去。”

小婦人這才尖起來：“娘，快救我.........”

“把這小兔崽子也賣了。”他又補充道。

老婦人急忙抱住小孫子，大聲道：“別，別，我什麼都說，什麼都說。”

老婦人告訴許七安，鹿爺原本是個遊手好閒的混子，整日無所事事，好勇鬥狠，結了一羣市井之徒。

直到有一天，有人託他“弄”幾個人，再後來，從委託變了收編，人牙子組織就誕生了，鹿爺帶著兄弟們進了該組織，就此發跡。

“這些是什麼時候的事？”許七安詢問。

老婦人回憶了一下，皺著眉頭，道：“沒記錯的話，是貞德26年。”

貧苦生活迎來轉折之年，對意義極大，印象還算深刻。

貞德26年，怎麼有些耳啊.........許七安心裡嘀咕了片刻，軀陡然一震，表登時凝固在臉上。

先帝起居錄記載，貞德26年，先帝邀請地宗道首進宮論道。

先帝起居錄記載，貞德26年，淮王與元景在南苑深狩獵，遭遇熊羆襲擊，隨侍衛死傷殆盡。

貞德26年，有人託鹿爺劫掠人口，而這些人口，被送進皇宮。由此可以推測，平遠伯府的土遁陣法，建於貞德26年。

全都在同一年。

過了很久很久，許七安用盡全力氣般，喃喃自語：“地宗道首.........”

...........

PS：大章奉上，算是彌補最近更新不夠給力。求訂閱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