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龍和滕翼對一眼,暗不好,這小子年輕好鬥,說不定惹出禍事來。
滕翼皺眉道:“秦人不是最重法紀嗎?爲何竟會隨便打鬥?”
荊俊得意地道:“現在咸一片,誰管得了誰,尤其牽涉到左右相國府的人,更是沒有人敢理閒事。”
項龍肅容道:“這幾天你最好不要惹事生非,我們看清楚形勢,立即回趙對付趙穆,明白了嗎?”
荊俊大喜敬禮說道:“小俊曉得,真好!我可以把趙致弄回來。”
滕翼沉聲喝道:“你愈來愈放肆!”
荊俊最怕滕翼,嚇得俯伏地上,不敢作聲。
滕翼對著項龍嘆氣說道:“龍!這小子年紀太輕,不知輕重,我會管教他,龍勿放在心上。”
項龍笑著道:“我怎麼會怪他?”
荊俊抗議道:“小俊最尊敬兩位大哥!”
滕翼喝道:“閉!”向項龍打個眼,表示要獨自訓斥荊俊。
項龍會意,自行返回龍居去,尚未踏進門坎,天井傳來衆陣陣的歡喝采聲,趕去一看,原來妻子婢們全換上輕便短襦,正在拋球爲樂,婷芳氏在一旁含笑觀看。春盈和夏盈擁上來,把他拉場去。一天就在充滿歡樂的氣氛中度過,黃昏時分烏應元使人來請他,同往皇宮赴宴。想到即可見到呂不韋這叱吒風雲,影響整個戰國曆史的人,項龍不由有點張起來。他怎想得到只不過在“黑豹酒吧”打一場閒架,竟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呢!
馬車緩緩開進宏偉的大門,由圓巷形的門,進主大殿前的廣場。大門兩旁設有兵館,駐屯兩營軍隊,由司馬尉指揮,循序問話,使十二騎前後護送項烏兩人的馬車,進宮。
像趙宮般,咸宮雖大幾倍,仍是“前朝後寢”的佈局,外朝是秦王辦理政務、舉行朝會的地方,廷則是秦王和諸子妃嬪的寢室。前廷的三座主殿巍峨壯麗,設於前後宮門相對的中軸線,兩邊爲相國堂和各類署;後廷以秦王與王后的後三宮爲主,左右兩方爲東六宮和西六宮,乃太后、太妃、妃嬪和衆王子的宮室。殿堂、樓閣、園林裡的亭、臺、廊廓等等,無不法度嚴,氣象肅穆。廷建築形式比外廷更多樣化,佈局湊,各組建築自庭院,四周有院牆圍繞,不同區間另有高大宮牆相隔,若沒有人引路,迷途是毫不稀奇的事。想到小盤有一天會爲這裡的主人,而此事正是由自己一手促,項龍不由生出顧盼自豪的就。
莊襄王設宴的地方是後廷的“養生殿”,乃後宮最宏偉的木構建築,是座三層樓式的高臺建築,高臺上是兩層樓閣式的殿堂,殿堂兩旁及其下部土臺的東西兩側,分佈十間大小不等的宮室,有臥室、休息室、沐浴室、盥洗室等,各室間以迴廊、坡道相連。牆上有彩繪壁畫,迴廊的踏步鋪上龍紋或幾何紋心磚,殿堂和長階則鋪方磚,氣派宏偉,富麗堂皇。
馬車停在大殿堂階下的廣場,呂不韋特別遣管家圖先在那裡恭候他們,見面時自有一番高興和客套。步上長階,圖先低聲道:“今晚除呂相爺外,還有楊泉君,此人自恃當年曾爲大王出力,專橫驕傲,大王和呂相都讓他三分,兩位小心應付。”
烏應元見他對他們丈婿如此推心置腹,顯是把他們視作自己人,心中歡喜,不斷應諾。項龍想起終有一天要與呂不韋翻臉決裂,卻是心中嘆。這或者是預知命運的痛苦,不住意興蕭索,更增避世退之心。殿門,長笑撲耳而至,一個無論形和手足均比人大的豪漢,穿華服,虎步龍遊般往他們迎來,頭戴織高冠,上鳥羽簪纓,行來時鳥羽前後搖,更增威勢。此人年約四十,生得方臉大耳,貌相威奇,只嫌一對眼細長些兒,但眸子閃閃,予人深沉厲害的覺。
烏應元慌忙偕項龍行跪叩之禮,高呼呂相。尚未拜下,呂不韋搶上前來扶起兩人,灼灼眸落到項龍上,訝然說道:“難怪姬王后和肖先生均對項龍讚不絕口,我呂不韋足跡遍天下,還是第一次見到龍這般人才。”有如洪鐘的聲音,在殿堂的空間震盪迴響。
項龍見他只比自己矮許,氣勢迫人而來,心中暗贊,忙謙讓道:“相爺誇獎!”
眼一看,除在上首設的三席外,大殿左右各有兩席,每席旁立著兩名宮,暗舒一口氣,不用應付那麼多人,自然輕鬆許多。
呂不韋毫無相爺架子,左右手分別挽著兩人,往設於上首右席走去,低聲在項龍耳旁道:“本相正苦於有兵無將,龍來了萬事俱備,何愁大事不。”又哈哈笑起來。
那邊的烏應元歡喜地道:“全賴相爺提拔。”
項龍心中苦,人非草木,孰能無,呂不韋這麼看重自己,他怎去憧憬中的田園生活?
二人來到席前,呂不韋揮手命宮退開,低聲道:“本相和大王說好,任龍爲蒙驁將軍副將。蒙將軍本是齊人,來秦後一直被本地軍將排,鬱郁不得志,其實他兵法謀略,我大秦無人能及,若有龍爲輔翼,立下軍功,本相定不會薄待你們。”
項龍暗厲害,呂不韋的籠絡手法,直接有力,怎不教人爲他效死命。先扮作激的樣兒,道:“相爺如此看重龍,縱爲相爺肝腦塗地,不會有半分猶豫,問題在於龍的大仇人趙穆仍然健在,一天不能將此惡賊碎萬段,龍很難分神到別的事上。”
呂不韋大力抓他的手臂,眼中厲芒一閃道:“本相恨不得把他剝皮拆骨,龍儘管放手施爲,萬事有本相支持,拿得他首級,謹記定要帶回咸,大王和本相要一睹爲快!”
項龍至此真正領教到呂不韋的厲害,難怪他能以一個商人,爲天下最強大國家的右丞相。而且他只由自己幾句話,看穿自己準備潛回邯鄲行刺趙穆,可知他的腦筋多麼靈敏迅捷。
門唱道:“蒙驁將軍到!”
項龍差點衝口說“一說曹,曹就到”,幸好記起曹尚未出世,連忙忍住。
呂不韋欣然轉,大笑道:“有什麼事比見到老朋友更令人高興的呢?”
項龍和烏應元往正門去,一位高瘦的男子,穿錦袍,氣宇軒昂地大步走殿,隔遠禮拜道:“蒙驁參見呂相!”
呂不韋以他獨特懾人的步姿,迎了上去,親熱地與蒙騖把臂而行,往烏項兩人走來。
蒙驁臉型修長,年紀約在四十左右,黝黑,滿臉風霜,眉頭像時常皺到一起的樣子,不過雙目藏神,使人有孤傲不羣的覺。非常朗靈活,顯然因大量運保持在極佳狀態中。項龍暗忖呂不韋的眼這麼厲害,給他看得上的蒙驁自非無能之輩。蒙驁和烏應元早已認識,打過招呼,閃閃的眼神落到項龍臉上。項龍不想和他對,忙行下輩之禮。呂不韋爲兩人引介。
蒙驁顯然不大擅長際,繃的臉沒有什麼笑容,有點生地道:“幸會!幸會!”
烏應元笑著道:“荊俊那小子來此幾天,與蒙將軍的令郎們結爲好友,不時結伴到荒郊打獵遊樂。”
呂不韋欣然道:“那小子的手真的很好,來咸這麼短一段日子,連續擊敗本地三個著名劍手,他卻誰都不服,只服龍,害得我們心想看看龍的絕世劍法。”
項龍聽得不知應歡喜還是憂心,看來暫時他想不站在呂不韋的一方也不行。
蒙驁聽到有人提起他的兒子,出一難得的笑容道:“看看龍什麼時候有空,請來舍下一敘,小武和小恬非常仰慕龍。”
項龍尚未有機會答話,門唱喏道:“左丞相楊泉君、大將軍王齕到!”
蒙驁的笑容立時收起來,呂不韋則冷哼一聲,看來新和舊、外地和本土兩個派系的鬥爭,已達完全表面化的白熱階段。項龍目投往大門,穿領華服的矮胖子和穿著戰袍的彪型大漢,昂首闊步而來。秦人風氣確與趙人不同,既沒有前呼後擁的家將,亦沒有奏樂歡迎的樂隊,簡單多了,反使項龍輕鬆不。項龍心中好笑,呂不韋的右丞相和楊泉君這位左丞相,各帶一名將軍出席,顯是並非偶然,而是秦王蓄意讓雙方勢力均衡的安排。
不過王齕乃秦國軍方首要人,而蒙騖只是個不得志的將軍,顯然呂不韋仍未獲得秦國軍方的支持,此正爲呂不韋致命的弱點,所以如此積極爭取項龍,否則這務實的商人可能沒興趣看多他一眼。
楊泉君和王齕的目凝注在項龍上,項龍和烏應元連忙施禮。王齕很有風度,微笑還禮。
楊泉君神倨傲,略一點頭,瞇起那對被包圍的險捆眼,冷冷一笑道:“項兵衛來了多天呢!本君若非到此赴宴,恐怕仍不能一睹尊駕的風采!”
這幾句話分明怪責項龍到咸後,沒有謁見他這要人。
烏應元心中暗罵,臉上堆起笑容道:“愚婿昨天才到,疏忽之,君上大人有大量,切勿放在心頭。”
項龍反放下心來,楊泉君喜怒形於,庸俗平凡,怎會是呂不韋對手,反是王齕厲害多了。
“當!”磐聲響起。十八名虎背熊腰,型彪悍的衛士手持長戈,步履整齊地由後堂進殿,排列兩旁,接著殿後傳來集步下樓梯的聲音。項龍心中恍然大悟,原來莊襄王一直在上一層的殿堂,這時得人通知賓客到齊,下來主持晚宴。同時猜到先前呂不韋當是在上一層與莊襄王議,由此可見兩人關係多麼切。
衆人分列兩旁跪伏迎接秦王大駕,先是四名侍肅容步出,後面是八位俏麗的年輕宮娥,服飾以紫爲主,襯以紅藍二,頗有點土氣,遠及不上趙魏兩國宮侍的華袍繡服。他們分兩組,每組二男四,肅立一側。
環佩聲響,一位態綽約、羅長褂的俏佳人,牽著發冠華、年約十歲的小孩盈盈走了進來。
項龍眼一看,還以爲是朱姬和小盤,等看清楚,才知錯了。
侍之一唱道:“秀麗夫人、蛟王子到!”
項龍心想,這就是楊泉君要捧的王子,秀麗夫人姿不俗,應是莊襄王由邯鄲返秦後納的妃嬪,和兒子能出席今夜宴會,有與朱姬和小盤分庭抗禮之勢,可見莊襄王對頗爲寵,否則早被打下冷宮。
環佩再響,項龍立時眼前一亮。只見朱姬穿用金縷刺繡花紋圖案的短襦,熠熠閃,非常搶眼,下面是地褂,加上高髻宮裝,走起路來若迎風擺柳,更襯托出纖腰的態和在骨子裡的人風,立時把秀麗夫人比下去。一手攬,另一手拖著以黑爲主、短襦錦的小盤,正是“羅何飄飄、輕裾隨風還”,輕盈、飄逸若神。
項龍想起曾與擁眠被,枕邊細語,又是另一番滋味。低下頭去,避免與的四目。
侍唱道:“姬王后、政太子到。”
兩對母子,分別來到宴席旁,下跪等待莊襄王的龍駕。小盤目不斜視,不往項龍投上一瞥。項龍心中讚許,他曾千叮萬囑地吩咐小盤,對他絕不可神態有異,否則說不定會惹起朱姬或其它有心人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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