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府的主廳裡，舉行出使前最重要的會議。

烏應元首先道：“未來一年，會是我們到咸後最艱苦的一段時間，不但龍出使六國，呂相亦要東征周室，相國府只剩下圖先座陣，恐怕撐不住大局，幸好近年來我打通很多人事上的關係，只要低調一點，應可安然度過。”

滕翼向項龍道：“剛纔我們商量過，烏卓大哥和烏果留下照料府務，以防有起事來，不致全無抗手之力。且在這段時間裡，大部份人遷到牧場去，好避開咸城的風風雨雨。”

項龍道：“不若二哥也留下吧！二嫂臨盆在即，二……”

滕翼斷然打斷他道：“休要再提，此行表面雖看似兇險不大，但六國形勢詭變難測，要我留在這裡，怎可安枕睡覺？”

聽到“臨盆”兩字，衆人的神不自然起來，尤以烏應元爲甚。項龍亦心中不舒服，自己不能令烏廷芳等懷孕一事，愈來愈明顯的問題。若在二十一世紀，他還可去驗出原因來，在這時代，任何人都是一籌莫展。

烏卓嘆道：“我不能隨三弟出使，確是憾，又沒有其他方法，唉！”

陶方接著道：“你兩位兄長爲你在家將中挑出十二名武技高明的人，作你的親隨，這批高手人人能以一擋十，可你的好幫手。龍千萬不要落單，很多人恨不得能把你拔除。聽說泉君會派出高手，在途中行刺你，一來可拔掉他們的眼中釘，又可打擊呂相的威信，龍千萬要小心。”

項龍頷首教，烏應元嘆道：“龍真要帶廷芳和倩公主同去嗎？”

陶方道：“把春盈等四人都一併帶去吧？好讓們侍候三位夫人。”

項龍欣然答應，這時纔有閒想到來自泉君的威脅。

烏應元道：“呂相剛和我商量過出使的事宜，呂相會撥出一批珍寶和三千黃金，供你送禮之用。我們則挑百匹良驥，一批歌姬，另外再加三千金，足可夠龍應付很多貪得無厭的人。”

荊俊聽得籲出一口涼氣道：“足夠我揮霍十世！”

滕翼聽到要送歌姬，臉沉下去。

項龍嘆道：“送什麼也沒有問題，但小婿卻怎也不慣以歌姬作禮，岳丈大人可否收回此項？”

烏應元微愕然，瞪他好一會，點頭道：“龍既有此古怪想法，我不會勉強。”

各人再商量一會，結束會議。項龍先陪滕翼探看善蘭，然後返回宅。紀嫣然剛好回來，正和烏廷芳趙倩兩閒聊，談的是高傲冷漠的寡婦清。不知如何，項龍有點不想聽到關於的事。婷芳氏的早逝使他愈來愈覺得本實在是一種非常沉重的負擔，以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慣於一夫一妻制的人來說，只是眼前三位妻已讓他盡豔福，何況還有遠在大梁的趙雅和趙致。夠了！他再不想爲苦惱。只希扶助小盤登上王位，控制秦國，他可退園林，快快樂樂度過此生。忽然間，他到非常疲倦。

次日他起來後，到王宮去訓練小盤小賁兩個小子徒手搏擊的技巧，好讓他們在他離開後可以繼續練習。雨雪在昨晚停下來，天放晴，白的世界麗得使人目眩。其他人或不會覺得有什麼特別，但在他這來自另一時空的人來說，鋪滿積雪古古香的宮廷建築，確令他心神迷，不能自已。過去像一個夢，眼前卻是活生生的另一個夢境。

他坐在亭，呆看小盤和小賁兩人拳來腳往，打得不亦樂乎，後響起琴清甜的聲音道：“唉！項太傅！政太子又耽誤時間。”

項龍嚇得從沉思裡驚醒過來，回頭一看，琴清一素黃的服，外罩一件雪白茸茸的長披風，神平靜地瞧著小盤兩人。

項龍忙站起來，施禮道：“琴太傅早安，讓我立即把太子喚來。”

琴清眼移到他，襝衽回禮，搖頭道：“難得太子興高采烈，項太傅又遠行在即，讓他缺一天課好了。”

項龍想到明天又要開始勾心鬥角的生活，頹然坐下來，淡淡道：“琴太傅請坐！”

琴清出奇地聽話的在石桌另一邊坐了下來，輕輕道：“太子像對太傅特別依，有你在之時他特別興，平時卻沉默得不像他那年紀的孩子，總像滿懷心事似的，教人看得心痛。”

項龍想起趙妮，心中一痛，說不出話來。這時小賁已制著小盤，但因不敢把太子擊倒，反被小盤摔一跤，四腳朝天，小盤得勝，興得起來。

項龍大喝道：“過來！”

小賁敏捷地彈起來，和小盤歡天喜地奔到亭前。

項龍向小賁道：“你剛纔明明佔上風，爲何白白錯過機會。”

小賁尷尬地看小盤一眼，垂頭道：“小賁怕誤傷太子，會殺頭哩！”

小盤愕然道：“什麼？誰要你讓我？”

項龍失笑道：“誰你是太子！不過只要依著我的方法練習，絕不會傷。下回你們近搏鬥，可在地上加鋪數層厚席，那什麼問題都沒有。練習前須做足的作，更萬無一失，清楚了嗎？”

兩小子轟然應諾，又搶著去練劍。

項龍回頭向琴清笑道：“小孩子是最可的，不過只要想到有一天他會變像我們一般，再不懂以單純的方式去生命，我就到現實的殘酷。”

琴清呆了一呆，沉半晌道：“項太傅似乎很厭倦眼前的一切哩！”

項龍大生，嘆一口氣，再沒有說話。

琴清反忍不住道：“琴清從未見過人敢以你那種態度和政太子說話，都是結都來不及的樣子。項太傅是否真不重視正掌握在手上的名位權力呢？”

項龍心中暗驚，琴清似乎對自己生出興趣，此確不可助長。只不知是否通過昨天與紀嫣然的接，對自己有了不同的看法。想到這裡，隨口應道：“人生不外區區數十寒暑，那理得這麼多，想到對的事便去做，否則有何痛快可言。”長而起，施禮道：“鄙人要回去收拾就道，琴太傅請了。”

琴清想不到他主告辭，有些兒手足無措地起立還禮。

項龍步下小亭，往小盤走了兩步，琴清在後面喚道：“項太傅！”

項龍愕然轉，琴清垂下螓首道：“那個關於一滴糖的寓言確是采絕倫，琴清教，項太傅一路平安！”俏臉微紅，轉盈盈去了。

項龍心中苦笑，待會定要審問紀嫣然，看向與齊名的，還泄過他的什麼。

在呂不韋統領大軍，出征東周的前三天，以項龍爲首的使節團，在一千名銳秦兵護翼下，離開咸，踏上征途。除紀嫣然、烏廷芳、趙倩和滕翼、荊俊等人外，嫡系的烏家子弟只有十二人，但這批人無不手高強，人數雖，實力卻不可小覷。呂不韋方面除李斯和肖月潭外，還有挑出來的三百名家將，直接聽命於肖月潭，幸好這渾法寶的人與項龍到此刻仍是關係極佳，故不會出現指揮不靈的況。當然還有蒙驁的兩位小公子蒙武蒙恬，兩人年紀還，對項龍非常崇拜，滕翼等很疼他們。負責領軍的是一名呂雄的偏將，屬呂不韋一族，表面上雖對項龍畢恭畢敬，但眼神閃爍，項龍對他的印象並不太好。但既要共乘一舟，惟有虛與委蛇。比之上回到趙國去，人數雖增多，項滕等反覺實力大不如前。

這天將韓境，抵達水西岸。河水曲折東流，山嶺起伏，風怡人。由昨夜開始，停了五天的雨雪開始由天上飄下來，人人披上裘斗篷，紀嫣然三在雪白的裘裡，更像妝玉琢的麗洋娃娃。們因可以陪伴上路，心開朗，不住指點沿途的景談笑，春盈等四婢追隨後。

一路上李斯都混在肖月潭的呂府兵將裡，以免給肖月潭等看破他和項龍的特殊關係。黃昏時分，他們在水和一片紅松林間的高地臨河結營，準備明早渡河。呂雄派出數百人伐木造筏，砍樹叱喝之聲，不時在樹林間響起來。

趁諸去打點營帳，項龍和滕翼兩位好兄弟，沿江漫步。儘管天氣嚴寒，長流不休的水卻沒有結冰，天寒水暖，水氣由河面升起，凝結在河畔的樹枝上，爲銀白晶瑩的掛飾，蔚爲奇觀。景當前，兩人不想說話。踏足之，腳下鬆的白雪喀喀作響，頭上雪花飄舞，林海雪原，教人濾俗忘憂。不覺下，走出營地外河水的上游。足響傳來，兩人轉頭去，皚皚白雪中，李斯來了。項龍和滕翼對一眼，均知李斯不會只是來找他們閒聊的。

滕翼笑道：“冷嗎？”

李斯兩手綿袍袖，張口吐出兩團白氣，來到項龍側，看漫天飛雪裡銀白一片的天地，回首向紅松林，道：“紅樹加工後極耐腐蝕，乃建築和傢俱的上等材料，又含有富松脂，可作燃燈之用。”

滕翼訝道：“我出山野，知道此樹並不出奇，想不到李兄竟如此在行。”

李斯笑道：“行萬裡路勝讀萬捲書，我自好四遊學、尋朋訪友，問得多自然知得多，滕兄見笑。”

項龍聽他言談高雅，見多識廣，心中佩服，暗忖難怪他能助小盤統一天下，輕拍他肩頭道：“讓我們隨意逛逛！”

李斯欣然點頭，三人沿河而上。

滕翼指著掛滿樹上的冰雪道：“太高升時，枝梢滿掛的雪會如花片飄落，那將是難得見到的奇景。”

項龍見李斯如若不聞，暗自沉，知他有話要說，誠懇道：“都是自家兄弟，李兄有什麼話，放心說出來吧！”

李斯微笑道：“兩位大哥均是識見高明的人，對六國興衰，究竟有什麼看法？”

滕翼笑道：“李兄乃飽學之士，不若由你點醒我們兩個人。”

李斯謙讓兩句道：“兩位大哥請勿笑我，我這人最胡思想，但有一事卻想極也不通，就是現今齊、楚、燕、趙、魏、韓六國，除韓國一直落於人後外，其他諸國，均曾有盛極一時的國勢，兼且人材輩出，爲何總不能一統天下？”

項滕兩人同時一呆，道理看似很簡單，打不過人自然難以稱霸，但真要作出一個答案，卻是不知從何說起。

李斯停下來，俯視下方奔流的河水，雙目閃智慧的芒，跌進回憶裡悠然道：“三年前某個黃昏，我在楚魏界看到一個奇景，就在一口枯乾的井，有羣青蛙不知如何竟惡鬥起來，其中有幾隻特別壯的，一直戰無不勝，到弱者盡喪，它們終彼此手，由於早負傷累累，最後的勝利者亦因失過多而亡。於是恍然大悟，明白六國就像那羣井之蛙，井所限，纏鬥不休，結果盡敗俱死，這才心到秦國一運氣，當時我心中想到的是隻有秦國這隻在井外觀戰的青蛙，才能爲最後的勝利者。”

項滕兩人無不點頭，比喻生地指出秦國爲何可後來居上，凌駕於他國的原因，正因僻西陲，從未過戰火直接的摧殘。

李斯一直沒有展才華的機會，說起興頭，口若懸河道：“六國裡最有條件就霸業的，本是楚人。楚國地南方，土地沃，自惠王滅陳、蔡、杞、莒諸國後，幅員廣闊，但正因資源富，生活優悠，民風漸趨靡爛，雖有富大之名，其實虛有其表，兵員雖衆，卻疏於訓練，不耐堅戰。”